见他们两个人相处得看来不错,薛夫人和大儿媳笑着对望了望,均感欣慰。
“我今天突然想出来赏雪景,相中这亭子,就过来仔细看了看——这亭子,其实是专为了临水赏雪而建的呢!”昭平向他解释,见他还不明白,就道:“你看,亭子的顶上虽然只看得见厚厚一层苕草,其实这层草下面可是大有文章的呢。草的下面是一层油毡,再一层苕草再一层油毡,共有三层,然后再在最后一层油毡下搭了瓦片,这瓦片也是特制的,是空心的,所以盖在头顶上不怕跑了热气;再看这亭子的石料地板和边上围着的凳子,其实这是个大火炉呢,就像老百姓家里的炕一样,底下是可以生火的;再加上这里临水而建,要知道水是个最冬暖夏凉的东西,尤其是这池水,它可是从什刹海引出来的活水,不停地流着的,所以不但不会结冰,而且会因为水在流动,会把地里的热气都一起带进来,所以在水边会觉着很暖和,有着这三层因素,再加上这里是城里,房子一幢幢的,风也没有那么凛冽,所以再这里欣赏这花园的雪景是不用担心冷着的。”
“是啊,何况我们还穿着厚重的貂裘,再揣个手炉,就更加不用担心了。”钟氏也笑着说道。果然不错是公主,真是会享受。这下,她可不怕冬天老是憋在屋子里了。
“昭平,可真是看不出来,你还懂这些个。”薛戎绍再度要对她刮目相看,她就像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令人惊喜连连的宝藏,难得的是还发掘不到尽头。真是看不出来,她的学识原来也是那么渊博的。这和临风不同。临风的聪明是外露的,而她的聪明和机灵却是含蓄的。薛戎绍发现他近来越来越喜欢将临风和昭平作比较了。
听见两人“昭平”“戎绍”的称呼,婆媳两人更是止不住笑意。好在那两个人正是谈兴正浓时,也没有注意到她们的面部表情。
“小时候跟着额娘在承德过冬的时候,额娘‘碧波结庐’里的书房也是这么着,我不明白,是额娘告诉我的。”昭平笑着看他。真好,他们已经可以很自然地聊天了。去掉了“公主”“额驸”的死板称呼后,他们好像变得比较自然,也不那么拘谨了。薛戎绍有他的细心和敏锐,在他们作朋友的眼下,他们倒是真的相敬如宾,都会想着对方的想法,会去刻意地照顾到对方的需要,一个月来,倒也融洽地很。昭平想,事情还是要一步一步来,到了适当的时候,她才可以让他正视他自己额驸的身份。
想到这里,脸突得就红了上来。这自然的少女红晕看在薛戎绍的眼中,在他心里泛上一种温暖的滋味。使得他不由得不能想到了临风,这个他至今想起来还是会心中一痛的人。虽然现在是没有那么锥心刺骨了,但是还是会痛。是因为他还不能忘记?是的,他不能忘记。临风对着他的时候很少会有脸红的时候,她总是用最天真的脸面对着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总是喳喳叫着“绍哥哥”“绍哥哥”的。
是啊,他终究还是只是她的“绍哥哥”罢了。他忽然地叹了叹气,又马上收敛起自己的心事,对昭平道:“我听府里下人们说,你一早就过来了?”
“是啊,这些天,总是麻烦老爷和婆婆,还有大哥大嫂小叔过来,好歹我还是要亲自过来给老爷和婆婆请安的。”昭平看着薛夫人,柔顺地说道。
“其实,我们过去也是一样的。”薛夫人道。
“婆婆总是长辈,我虽然是公主,但是在薛家,我是您的媳妇就是您的晚辈,自然是我要主动过来晨昏定省的了。况且我嫁前,额娘也关照过我,下嫁之后,我首先是薛家的媳妇,其次才是大清的公主,我觉得那是额娘的肺腑忠告,不能不听的。”说着笑看了看薛夫人,最后将视线对准了薛戎绍,柔柔的眼波流转,看向他的眼眸深处,心底在悄声问着,戎绍啊戎绍,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薛戎绍看着她的眼睛,虽然一时没有深深思索她话中的含义,却是被她的笑容和眼睛下了定身法,只剩下了看着她的意识了。
对视中,水亭里一时默然,而昭平的耳中,只能听见自己和他的心跳声音。
脚步声沓沓接近,四人看时,却是怡平公主的贴身伺候的太监添禄来了。
“奴才给昭平公主、薛额驸请安,给两位夫人请安。”
“起来吧。”昭平说道,笑着问他:“你主子有什么事情?”
添禄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张精心折叠的素笺来,交到廷玉的手里,道:“奴才奉主子的令谕,给昭平公主送这封信来。”说着就跪在亭外等候昭平看完信。
昭平轻展信笺,怡平一笔漂亮的颜书映入眼帘,只见上面写道:
皇姐结缡经月,琴瑟和谐,龙凤齐鸣,不思家人念之心切,虽乃常情,然则阔别经月不得相见,午夜梦回之时,常闻双亲念之期之却不得见之,竟致慈母之忧,祖母之虑,此岂妹之所望哉?今高堂之念既深,私心及盼翊坤一行,不知可也?望复。
怡妹晞字
昭平看过,脸上红潮不减反增,心里嗔怪着怡平真是说话没有遮拦,什么“琴瑟和谐”“龙凤齐鸣”的,什么“不思家人念之心切”,她不进宫,她可以出来看她的嘛!但是看到额娘和皇祖母在担忧着她,心里又是温暖又是愧疚,她看着地下跪着的添禄,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说我明日一早必定进宫去。”
“公主,”戚嬷嬷道,“公主若是回宫,那可算是归宁了,总得好好安排一下,不要太草率了才是。”
“不用了,”昭平轻道,“我也没说要在宫里住,看看额娘和妹妹们,我就回来的。”
戚嬷嬷看看公主和额驸,也不再多说,知道说了公主也不会听,再说下去,公主到庄妃面前告上她一状,可不是闹着玩的。她还清楚地记得原来的陈嬷嬷是怎么被庄妃打发走的,庄妃还特地叫她在边上看着,其用意不言而喻。
昭平对婆婆和大嫂说:“婆婆,大嫂,明日要不要一起进去?”
薛夫人却料到,昭平这一进宫,庄妃是必定少不了要问她和薛戎绍的情况的,自己还是不出现的好。于是她笑道:
“我和你大嫂就不进去了,公主请跟庄妃娘娘告个罪,说我们婆媳两人改日再进去见她。”
“那好吧。”昭平说着,看向了薛戎绍,自然是在问他要不要明天也去见见庄妃。
薛戎绍柔声说道:“我今天要当晚值,明天就不去见庄妃娘娘了,到晚你要是还没有回来,我会去接你。”
昭平得到了他的承诺,欣然笑道:“好。那我干脆今天送你去军机处,然后就在宫里住一晚,你看好不好?”
“你自己拿主意吧。”薛戎绍温柔一笑。
“那好,我们在这里和婆婆大嫂一起吃了晚饭就走,好不好?”
“好。”薛戎绍笑道,见她发髻上垂下的一络发丝,他一时心动,伸出手将之拨开,却在不经意间指腹擦掠过她的脸蛋,登时两个人的脸都红了。看着娘和大嫂的笑,薛戎绍有点尴尬地咳嗽了声,连忙收回手的同时,没话找话地问道:“爹和大哥三弟不回来吃饭吗?”
“午饭的时候差人回来传话,说是兵部有紧急军报,今天怕是要在兵部过夜,不回来了。”薛夫人道。
“哦……”薛戎绍回答道。感觉解除了尴尬的同时,偷眼瞟了瞟昭平,见她也正在看自己,连忙把眼睛转开。心里在自问:我这是在干什么?
※※※
当天晚上用过晚饭之后,昭平公主就命人套好马车,收拾了一些物品就由薛戎绍骑马在一边陪伴,一同向宫里去了。到了隆宗门外的军机处,两人停下脚步。昭平隔着马车的小窗和薛戎绍道别,道:“到了,你进去吧,晚上没有什么事,别忘记去看看老爷。”
“我知道了,你也快进去吧,宫门怕是要关了。”薛戎绍也叮嘱她。
昭平轻柔一笑,然后驱车向神武门去了。
庄妃见了昭平,自然是忍不住要叮嘱昭平几句,要她千万要做好苦战的准备,要打胜仗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不过总算是知道两个人现在倒是不仅可以和平相处,而且也能说得上话,心下想,这就表示也不是没有机会的。后来打发了昭平回去寝宫睡之后,将戚嬷嬷叫到了自己跟前。
“戚嬷嬷,你老实告诉我,公主和额驸,圆房了没有?”庄妃也直接爽快,径直就问了出来。
戚嬷嬷跪在地下,磕了个头,然后道:“回娘娘,没有。”
庄妃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肯定是这样。公主在宫外,我也照顾不到她,你要代我好好照顾她,知道吗?”
“是,奴婢省得。”
“公主,要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又不愿意回来告诉我,你可要着勤着点儿给我来送个信,知道吗?”庄妃再一次吩咐她。其实这话下嫁前,她就叮咛过无数遍了。
“娘娘放心,这点奴婢能做到。”她停了下,然后道:“其实,奴婢今天送公主进来前,公主和额驸两个人就挺和气地在薛将军府陪薛夫人闲话家常呢,后来也是额驸爷和公主两人一起上路,公主送额驸去了军机处然后才进宫来了。照奴婢冷眼旁观下来,公主和额驸爷,算是相处得不错的了。”
庄妃听了点点头,道:“你能留心,是很好的,公主不在我身边的时候,你多上点心,将来自然有你的好处的。”
“娘娘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即便是没有好处,伺候主子也是奴婢的本分,娘娘尽管放心,奴婢是绝对不会学那些个嬷嬷的。”
“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说着使了使眼色,身边的喜子马上那出一锭金子来,交到她手里,然后庄妃才道:“这十两金子你拿着,回去买些酒喝。告诉跟进宫里来伺候公主的人,明儿公主回府前,叫他们到喜子这里来领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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