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与你做朋友。”
“有发展没有?”我问。
“陆——”她非常为难。
可怜的裘莉,她有自卑感,所以这年头,香港的社会始终是中国人的社会,离婚的裘莉
不管别人的观点如何,自己先心怯了。
我赌气地说:“我等了那么些年……”
“人们会怎么说?”她问我。
“我不管他们!”我不以为然。
她笑:“你父母也不会赞同。”
“这你放心,他们要是活着的话,我喜欢的也就是他们喜欢的,何况他们已经不在了,
否则也替我高兴。”
“可是我们是老同学,只弟姐妹一般的感情,我一时脑筋转不过来。”她笑了,“你不
是开玩笑吧?”
我把脑袋枕在驾驶盘上:“我要是有句假话,肝脑涂地!”
“哟!真可怕,快别说这样的话!”
“明天我来看你。”
“我要与孩子们见面。”
“孩子?太好了,我带玩具来。”
“陆——”
“不必多说,明天7点钟见。”
我“呼”地开动车子,把裘莉送回家。
我看我们之间困难重重,我尚得披荆斩棘。
第二天,我买了儿童刊物与玩具上裘莉家。
裘莉套一件毛衣,穿一条牛仔裤,配平跟凉皮鞋,别有风味,我非常着迷。
我带着她与孩子们出外吃饭,孩子们很乖很听话,看样子非常有家教。
“裘莉——”我开口。
“这件事是没有可能的。”她按住我的手,“陆,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你有什么必要
做两个孩子的继父?”
“你又有什么必要为了孩子过寂寞的下半辈子?”我也反问。
她不出声。
我说:“不要拒绝我,听其自然好不好?”
她无可奈何地笑了。
我们陆陆续续地约会,她待我始终如一个老朋友,一个星期见多次也不管用,她已把我
打入知己类,她没把我当男人看待。
周末我与邱志盟打球后喝啤酒,他问道:“听说你常见到裘莉?”
“是。”我说
“你对她有意思?”
“是。”我直认不讳。
“这就奇了,没想到你竟然对她有意思。”
我说:“感情这东西是很微妙的。”
“裘莉确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即使现在看来,也胜过许多黄毛丫头。最理想的是二十七
八岁,到过外国,念过大学,又有事业心的那种时代女性!成熟、独立、风趣、聪慧,这才
是好对象好妻子,见过世面,通情达理。但裘莉呢,裘莉的确年龄太大了一点。”
我说:“我不觉得,我一直喜欢她。”
“你不介意她有孩子?”
我微笑。
“你这个人真神秘,咱们把所有的姑娘搁你面前随你选,你却去跟裘莉。”
他拍着我的肩膀,“我佩服你的勇气,做人应该忠于自己,我想裘莉是幸福的。”
我喝完啤酒就向邱志盟道别。
裘莉的隐忧不是没有道理的,我觉得每个朋友都认为她交了好运——以她那样的身分而
终于找到一个理想的对象,而那个男人居然是从来没有结过婚的,人品不错,经济情况也过
得去,于是裘莉好比枯木逢春了。
多么大的压力。
我稍后与裘莉说起,她耸耸肩:“我知道他们说什么,多么不公平,如果我真的疯狂地
爱上了这个男人,那么我愿意被世人非议我,但是陆,我没有爱上你呀,多么冤枉。”
真不知道谁比谁更不幸,说什么她也不肯,我无奈。
“我的条件有什么不好?你为什么要排斥我?”
“你的条件太好了。”她温和地回答,“以致我们做朋友都有困难。陆,说实话,我想
疏远你,我觉得朋友们对我不公平。”
“不要理他们。你只是不愿意为我背这种罪名。”
她略为沉吟,然后抱歉地说:“是的。你说得对。”
“为什么?”我问,“为什么你的时间总不属于我?”
“陆,这也许就是缘分。”她拍拍我的背部,以示安慰,“倘若真把你视为一个归宿,
那未免太委屈你了。”
“你真是我的知己。”我说。
“你回去想想。”她笑,“我看上去像你的大姐姐——”
“胡说!你为什么不说你像我妈?”
我的心隐隐作痛。
这件事之后,我也不再“威逼”她,我尽力照顾她,有很多事,不待她开口我已经先做
到,我的心灵上也比较有寄托。
裘莉有时会惋惜地说:“只怕你与我在一起久了,名誉不好,好姑娘也不肯嫁你。”
与她共度的时间,我是珍惜的,我不是一个激烈的人,不善于表达感情,这种温和的方
式,比较适合我。
我的感情并不是没有着落的,裘莉时常回报我,周末她会煮大锅大锅的好菜,待我取回
家吃,替孩子买冬衣的时候,顺道也替我置一件背心之类。
如果我邀请她看电影,她也欣然答应。但是大型的舞会宴会,我恳求她为女伴,她就是
不肯应允,推说出不了大场面。
她还是怕人看见。她不陪我,我就索性不去这类地方。
裘莉很内疚:“陆,你30多岁了,该成亲了,不要再拖下去,现在仿佛我霸着你似
的,害你浪费时间。”她停一停,“如果没有我,你想必会约会其她的姑娘。”
我微笑,“你真是个千古罪人。”
“拜托拜托,咱位别再见面了。”
“你不见我,难道不会想念我?”
“我非发个狠去嫁了人算了。”
“为我胡乱去嫁人?那不如胡乱嫁给我算了。我一样可以保证你与孩子们的幸福。”
裘莉不响。
但是没隔多久,华国坚给我带来消息,说裘莉跟一个老医生走得很密。
我不感到意外,也没有伤心,我只是呆了半晌。难道命中注定,她永远不会属于我?但
至少她应当在事前告诉我。
为此我很不悦,黯然伤神,也不去求她证实与解释。
多年前的那个下午,她来邀请我教她弟弟下棋,为什么我不懂把握时机,立刻追求她?
为什么不?为什么要拖到如今?只因为她是别人的女郎?
就算她当时有男朋友,我也可以与别人争一长短,为什么我要维持不与人相争的尊严,
以致蹉跎到今日?
如今我们两人都30多岁,没有多少日子剩下来了,我还保留些什么?有保留的就不是
爱情。
我大喊一声,冲到她家里去。
我激动的说:“裘莉,我豁出去了,我不再冷静等待你的时间。一切都要自己争取,我
不管,那个老医生如果斗得过我,叫他放胆过来好了!”我挥舞着拳头,“我不能再等待,
也不能再容忍你又一次地成为别人的女郎!”
裘莉凝视我,忽然双眼充满了泪水。
“君子不夺人之所好!”我嚷,“谁要做一个痛苦的君子啊,我情愿当一个快乐的小
人,我不管了,裘莉,我——”
她已经紧紧地拥抱着我。
我成功了!她不再是别人的女郎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嗨呵,我终于胜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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