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上的婉嫔仪在侍婢的搀扶下,哭的梨花带雨:“姐姐,您要为我做主。”
灵儿默然:“是非曲直自在人心,妹妹并未生什么事端。”
楚贵嫔嘴角斜斜一笑:“婉嫔仪比昭仪位分低,难道是她生的事?”她向着一旁的玉淑媛手中捏了帕子笑,“本宫与你平起平坐倒不好说你什么,还是让姐姐做主罢。”
玉淑媛思量了一番,道:“昭仪妹妹倒不如听我一声劝,圣上如今虽宠你,也不过就是图个新鲜,你若因此而轻视了咱们这些姐妹,倒不大合算了。”
祝选侍冷静了一时,听玉淑媛这般说,便柔声道:“淑媛娘娘,此事不关昭仪娘娘的事,横竖都是我惹的是非,如今便向嫔仪娘娘赔不是了。”说着蹲□子去扶婉嫔仪,婉嫔仪心中对她恨极,一甩手将祝选侍推开,祝选侍被她推得跌坐在地,慌得身后的侍婢去扶她。
灵儿深呼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妹妹并无此念,更不会轻视任何人,多谢淑媛姐姐。”说着微微屈身行礼,“妹妹先行一步了。”
说着,挽起祝选侍之手,也不管身后之人,缓缓走了。
只听身后传来话语,像是说与她听的:
“瞧她那副样子,像是很看不起淑媛姐姐似地。”
“我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到几时。”
心中郁郁寡欢,与祝选侍约好了相见时刻,灵儿便回转回宫,今日在外头耗了许久,腰酸背痛之极。
瞧着天色已晚,夜风骤起,明瑟见灵儿迟迟不归有些担心,站在宫门外相迎,见灵儿来了,上前来轻声道:“娘娘去了那么久,婢子好生担忧。”
青葛在一旁低低道:“明瑟姐姐,我给小姐惹了麻烦。”灵儿回身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容,轻声道:“不打紧。明瑟姐姐弄些点心吧,青葛和雪竹想必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明瑟微微点了点头,回身便去吩咐小厨房准备去了,青葛和雪竹侍候着灵儿进了寝殿,更了衣便在桌前坐了,瞧着桌上的一盏红烛摇摇晃晃的,思量许久。
如今她似乎已是风头浪尖的人物,圣上待她越好,恐怕越受宫中妃嫔嫉恨。后宫妃嫔不多,圣上年轻醉心政务,偶尔来后宫也是雨露均沾,倒不至于专宠与谁,便是云贵妃,圣上也只是待她比旁人略好些。如今灵儿夜夜陪伴君侧,过几日又要为她起新宫殿,想必到时又要有一些口舌之争了。
灵儿轻轻叹了口气,便见明瑟领着宫娥端了好些点心进来,吩咐宫娥摆盘,微笑着跟灵儿说:“早晨皇后宫里传出来说圣上最爱吃咱们宫里的杏仁酪,中午便有许多娘娘的宫里遣了小丫头来学,可惜平嫲嫲的技艺虽好却不会教授,教了一下午她自己都烦了。”
青葛和雪竹听明瑟这么说,都乐了,青葛过去凑着明瑟说:“果真?那我可得让平嫲嫲留一手,万万不能全教了。”
明瑟点着青葛的婢子道:“瞧你这小心思,还不去请娘娘过来吃些。”
雪竹便去扶灵儿往桌边坐了,灵儿心中有心事,吃的慢吞吞的,过了一时想到娆娆,便向着明瑟道:“倒忘了嘱咐你了,娆娆宫里缺了好些物事,如今也冷,一时你去内库寻些冬日里用得着的物事送过去,再仔细问问娆娆宫里的鸢萝,到底还缺什么。”
明瑟忙应了。
左右是没心情,青葛侍候着灵儿解了发髻,换了寝衣,灵儿披了一头黑发便抱着膝坐在榻前瞧着床边上青花冰梅观音瓶里的花枝儿发呆,忽的想起小时候哥哥曾赠她一管胡笳,小巧玲珑,她因嫌有些长了便自己改良了一番,制成了短短的一根,上面缀了一枚小小的金鱼儿。
让青葛取来,灵儿便低低地吹奏起来。
胡笳又名悲栗,到底是龟兹人所创,声音苍茫不似中原的雅音,却多了一分苍茫呜咽。在这样静谧的深秋之夜,静静听着乐音,似寒风吹动园内秋叶起落,又似万籁皆静百泉齐流,这样杳杳渺渺的秋音让人听着便有些神伤。
吹了许久,灵儿忽觉面前有人,微微抬头,少彻长身玉立门前,静静听她吹曲。
灵儿心中一喜,口中胡笳由宫音急转上羽音,一曲欢快地《折杨柳》便从笳管而出,喜气洋洋,令人油然而生春日照上林,百花照眼新之感。
一曲吹罢,少彻俊眉微扬,满眼笑意:“朕的灵儿倒还会吹胡笳。”
灵儿站起身子,抚了抚微麻的脚踝,双足轻点,扑向少彻怀中,笑着说:“六郎不是会吹埙么?”
少彻稍有些错愕:“灵儿知晓?”他吹埙向来是私密之事,从未有人知晓,灵儿倒知道。
灵儿一下子醒过神来,怕他问及那日昆明湖边她推他下水一事,忙打马虎眼:“六郎怎么不传灵儿过去,自己来了呢?”
少彻微微一笑,牵了灵儿之手,往榻前坐了,笑着说:“朕想着你今天玩疯了,想来偷偷瞧瞧朕的灵儿有没有呼呼大睡。”
灵儿歪在少彻怀中,有些慵懒道:“灵儿可没有玩儿疯。”
少彻揽紧了灵儿,斜倚着说话:“今日工部营建署的刘运来说,冬季不宜动土建设,倒让朕犯了难。”
灵儿听了,忙起了身,正色道:“灵儿正要跟六郎说呢,也不用起什么新殿了,我在这里住的熟了,去了新地方反而不习惯了呢。”
少彻点点头:“来年初春再动工的好,不过这南徵宫烧的乌黑一片的,也不能住了,朕让皇后给你择一间好宫殿搬过去吧。”
灵儿心里想着方才想的事,便不再对搬家一事上啰嗦,伏在少彻胸前,过了一时才轻轻道:“圣上有那么多妃子,要雨露均沾才可后宫安宁。”
少彻一笑:“朕的母后也常说这些,怎么,灵儿也要学会贤良淑德了么?”
灵儿摇摇头,继续说着:“能得六郎怜爱,灵儿心中感念,只是如此却冷落了后宫的姐妹,灵儿不愿让后宫徒生是非给六郎增添烦恼……”
少彻低头去看灵儿黑亮的双目,目光缱绻却隐隐有睡意,他轻声说着:“朕是天子……”他的手越发地揽紧灵儿,在她的黑发上摩挲,低低道,“朕就是要宠你爱你。”
灵儿眉头一皱,还想说话,少彻已然将她一掀,压与身下,软软的唇堵住了她即将要出口的话。
他修长的手指将鸾帐的搭扣一扯,红色鸾帐登时铺天盖地地遮住了榻前的红烛火,明明灭灭的在夜风中摇曳。
夜渐渐深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更不上文,很对不起大家~扫瑞~请大家原谅我!
☆、105(彼岸花)
珠串子的垂帷、玉纱绢的屏风被依次打开;灵儿蜷在少彻怀中,仰脸去看他低垂的浓密睫毛;外间有轻微声响;想是侍候穿衣的宫娥接了熏衣侍女送来的朝服;复又静静跪立与外间。
织着鸳鸯纹的锦被,香暖柔软;少彻睁开双眼,对上灵儿黑亮亮的双眸,看她脸颊上印着枕上的鸳鸯纹的印子;抬手轻抚了几下;少时;将手臂从她颈下抽出,一个翻身坐起,伸展身体,口中闲闲道:“朕发现朕有梦里先知的本事”
灵儿来了兴致,坐起身,将脸贴到少彻的肩头问:“快说说。”
“朕每晚做的梦第二天必定会实现。”少彻侧身看着灵儿,面上带了一丝笑意。
灵儿一下子抬起头,眼中满是好奇:“当真?”
少彻稍显沮丧,摇着头长叹一声:“朕每天晚上都梦见第二天要上朝,太准了!”说罢一笑,站起身来,两名侍衣宫娥低头上前,为他穿衣。
灵儿嘴角歪着抽了抽,从被窝里钻出来,赤着脚下床要为少彻更衣,少彻将她手一拉,送回床榻之上,塞进锦被里,笑着说:“好好给朕歇着。”他双手撑在榻前,凑近灵儿耳侧:“朕想要一个小小灵儿。”
灵儿脸一红,缩进锦被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忽闪几下,少彻在她脸颊上一吻,站起身道:“今日玉衡带明义郡主来母后宫里小坐,你若无事,可去母后宫里坐坐陪着说说话。”
灵儿知道夏星北字玉衡,听少彻这样说,心中一阵喜,顿时神清气爽起来,又赤着脚跳下床,为少彻系紫金冠的肱带,在他唇上一印喜笑颜开道:“在祖父府里,我就听说明义郡主惊才绝艳,又身负才貌,今日若能见见那可真好。”
少彻微微一笑:“论起才貌来,谁都比不上朕的灵儿。”说着,衣着已然得当,出了寝殿而去。
灵儿哪里能待的住,见圣上离去上朝,便吩咐青葛和雪竹进寝殿来,皇帝一般不在妃嫔宫中过夜,故而青葛一向是在她的床榻前另置一榻安睡,昨夜少彻来了,青葛便回了自己的屋子,听灵儿传她,她忙高高兴兴地进来了。
见青葛一脸喜气,灵儿便笑着指着雪竹跟青葛道:“你看看雪竹多稳重,学着些。”雪竹一边在熏笼上熨烫衣衫,一边笑着说:“雪竹愚笨,哪有青葛的性子讨喜。”
青葛服侍灵儿站起身坐在镜前,舀柄梳子轻轻为灵儿梳发,一脸调皮地说:“我比雪竹还大些呢,想来夏天里生的就活泼些吧。”
青葛是三月的生辰,雪竹似乎是四月的,其实也差不了多少时日。
灵儿笑说:“照这么说,那冬天里生的岂不更加老成持重。”她抚弄一缕不服帖的鬓发,又说,“一时去西羽宫,就梳个简便些的发髻。”
青葛嗯了一声,又道:“别的娘娘都有梳头的女侍,怎么小姐没有?”
灵儿看着青葛促狭道:“难不成你不想为我梳头了?”青葛连连摇头,瞪大眼睛辩解:“青葛愿意为小姐梳一辈子的头。”
雪竹在一旁轻笑着说:“娘娘跟你说笑呢,上回送来的梳头女侍老是梳些繁复华丽的发髻,娘娘不大喜欢,便让她闲下来了,在宫里做做别的活计倒也清闲。”
青葛手巧,说话间已给灵儿梳了个单环髻,又斜斜地插上一柄珠簪,雪竹前来为灵儿更衣,两人便侍候着灵儿往西羽宫里去了。
其时尚早,后宫里一向无事,听说灵儿未进宫前,后宫妃嫔每日还需晨昏定省地向皇后娘娘、太后娘娘问安,后来太后娘娘先说免了,皇后娘娘便也说身子不大好,便免了这些,故而这后宫里需要灵儿忙活的事务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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