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买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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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买骨(下)-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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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留瑟联想起他与那归尘主人都是面色苍白,如此冻出一些血色,反倒觉得更好看了。
他正想要说出这个想法,却见小季突然又来捂他的嘴,又指指不远处一扇虚掩的木门,气声道:「嘘……又有人在说话。」
仔细听了一会儿又补充,「……是垂丝君与那臭和尚。」
摩诃和尚从殷朱离处出来,在中庭遇见垂丝君。
和尚暂时无处可去,便以约定作为借口,拉了垂丝君讲那佛法空性。
垂丝君虽然反感于他的用意,但碍着殷朱离的面子,不做直接的拒绝,只随口敷衍了几句。
谁料那和尚当真起了兴,更进一步劝道:「施主造业太过,今生今世恐难赎清,不如趁早退隐出世,尚能祈求来生福祉。」
这话倒勾起了垂丝君的一番同感:「其实在下早已经有心退隐,杀人之事也早已厌倦。到时候即便是这座山宅都要舍弃的。」
摩诃又提出了更具体的建议道:「阿弥陀佛,施主既然有此心,不如便就此金盆洗手,随我去到摩尼寺院后面的兽心崖,将所有的前尘往事忘记干净,便不会再有迷茫。」
垂丝君知道那岩壁的作用,也曾经见过摩诃和尚本人在崖下面壁,但即使是和尚本人,最终尚未能够狠下心来割舍,又拿什么资格来建议垂丝君,走那一步连他自己都未必敢于迈出的险棋?或许是摩诃和尚也正在寻找一个同行之人,能够彼此鼓起勇气,即便是做了一定会后悔的事,若是有人分担,大约也会好受一些。
只可惜男人不准备与他同行。
这边二人还在议论,在门外偷听的人却出了一身冷扦。
常留瑟一手扶住粉墙,生生捏下一块白粉来。
兽心崖——舍去记忆?陆青侯的过往也就罢了,但常留瑟这个人呢?也舍得一并忘记么?脑中突然一团乱麻,小常觉得手脚冰凉,也不敢再往深处想去,急忙拉了小季转身,没多久便让棋叟找了借口将和尚叫出来领到竹林子里。
自己也辞了小季,独自与和尚会面。
和尚被棋叟自中庭领到院外,本身就有些狐疑,后来见了一脸阴沉的常留瑟,便猜测着没有好事,果然听常留瑟开门见山道:「我不希望你再与垂丝君说什么『出家『之事。」
和尚蹙眉:「你偷听了我与垂丝君的谈话?」
「偷听与否并不重要。」常留瑟冷着脸道,「垂丝君与我,早已是结契之亲。身体胶合,形若同人,再没有人能够将我们拆开,即便是你所谓的佛祖也不可能做到。」
和尚听了他这么露骨的话,面色有一瞬间的飞红,随即低声问:「你喜欢他?」
常留瑟理直气壮地点头:「垂丝君是我的,不允许任何人来算计与分享,你要将他劝走,便是与我为敌,我自然会不惜代价与你做对。」
摩诃和尚看着他的眼光顿时变得复杂,应有的警惕中竟还带了一丝羡慕。
「你确定自己这么做是正确的么?」他问,「你这么在乎他,可知道他是否同样在乎你?莫要自以为是地害人害己。」
常留瑟被他这话问了个措手不及,回想起垂丝君刚才的退隐之说,心里一股窝火。
于是也学了季子桑的刻薄口吻,说道:「和尚说出来的话,怎么没有半点禅意,倒像个多情的种子?我看你便是很怕害人害己,以至于对着那个别扭的殷朱离一直下不了手去!」
这话直刺中摩诃的心腹,让他觉得被人扒了一层皮似的难过,不由愠怒道:「口业亦会招来灾祸,你如此诽谤,小心他日果报还需自受。」
常留瑟一点不把他的话当真,兀自冷笑道:「说实话也会惹来灾祸?那便由着你去旁徨矛盾好了,上次你去问归尘主人,他不也早给了?只是自己就爱犹犹豫豫,那就别怪别人道破了你的天机。」
「施主请休口!」摩诃和尚已在不知不觉间抓紧了拳,「否则休怪贫憎失了礼数。」
「哎哟哟,恼羞成怒了不成?你既然不承认,或者这样也行……」常留瑟偏不放过他,心血来潮地提议道,「你不与我对付,我就去找殷朱离,你一日纠缠着垂丝君,我便一日不会放过鲤鱼。你说如何?」
摩诃和尚脸色大变,追问道:「你是想要做什么?」
「没什么。」常留瑟笑道,「反正你与他之间也无甚瓜葛,说给你听也毫无意义。」
「你……」摩诃终于气得说不出话来,双手捏得磕啦作响,仅剩一点自制,没有立刻动起手来。
这时候,熟悉的声音自后院传来:「常留瑟,适可而止吧。」
小常悚了悚,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正立在他的身后。
「大哥!」他要转身,却感觉后脑被一只大手用力按住了不能一动,便只能老老实实地立在原地。
垂丝君走到了他与和尚身边,低声道:「常留瑟年少轻狂,得罪之处还请大师海涵。在下代他向你赔罪。」
说着,便强按了常留瑟的头颈,让他与自己一并向摩诃致歉。
常留瑟虽心有不甘,但刚才自己威胁和尚、好勇斗恨的一幕已经被垂丝君看见,此刻若不再软化态度,只恐怕又会被垂丝君好好教训一番。
心中早已经被常留瑟搅成了一团乱麻,和尚深深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叹了口气兀自离开。
留下常留瑟一把抱住垂丝君的腰,将头埋进男人怀里,而垂丝君却只是将他冷冷地推开。
「又不是三岁孩童,做事自己要有担当,别以为这样就能敷衍了事。」
「我知道是我不对。」常留瑟率先剖白道,「我不该这样威胁摩诃和尚,更不应该毫无根据地猜测他与殷朱离之间的关系。」
「明知故犯。」垂丝君道,「罪加一等。」
常留瑟见他口气严厉,面上却不甚严肃,恐怕也是烦了摩诃和尚的骚扰,于是壮壮胆子抱怨道:「可你也要理解我!和尚口口声声要劝你退隐,你不知道我的心里究竟有多么意外。你若真要金盆洗手丢了我去,也请第一个和我明说,让我做个心理准备,也不用在外人面前失态。」
垂丝君终于低头来看他:「那只不过是对于摩诃和尚的敷衍,我说了不会再舍你而去,自然说到做到。」
常留瑟像是听到了什么西洋景似的,追问道:「你什么时候说过不舍我而去的?」
垂丝君皱眉:「我没有?」
常留瑟笑着抱紧了他:「怕是在心里说过吧。」
垂丝君知道黏不过他,也不去辩解,小常暖烘烘地缠了一番,突然又想起了要找人麻烦。
他问:「你怎么跟到这里来的?莫不是棋叟他暗中通风报信。」
垂丝君迟疑了一下,摇头道:「是小季告诉我的。」
又反问,「是我追问的,你难道要报复他?」
常留瑟心里「咯登」一下,凉了凉,随即吐了吐舌头道:「我报复他?阿弥陀佛,你且饶我一命罢。」
那之后,山宅子里面的日子照过。
为了提防和尚再来「骚扰」垂丝君,这些天常留瑟一直有意跟在男人左右。
端茶倒水,嘘寒问暖,就连沐浴更衣也要出双入对,正是故意要将自己与垂丝君的恩爱演给人看,而原先在季子桑面前低调的想法竟也顾不得了。
自那日季子桑向垂丝君告了常留瑟的密后,常季二人间也渐渐疏远了去。
虽然同住在大宅里,一天下来见面也不过两三次,常留瑟开始还有些记挂,但后来听茶叟说小季整日游山玩水,得空逗弄柳叶青与那几只猫儿,看来颇为惬意,也就不再去多想,只一门心思守住他的垂丝君,等到和尚离开再做进一步计较。
因他时时刻刻的纠缠,垂丝君雕凿龙凤棺的进度也慢了下来。
眼见再有月余便是清明,凤棺尚只有一个雏形,这不能不让男人忧心,而面对常留瑟的纠缠,也渐渐有些不耐。
似乎是被常留瑟那几句话刺激到,摩诃和尚竟开始尝试着接近殷朱离,虽还没有示好的迹象,但气氛已缓和不少,等到殷朱离额上的伤势大好,二人便一同下山去督建庙堂。
危机暂时的离开让常留瑟略略松了口气,垂丝君立刻就将他支了开去,甚至与他再度分了房,说是要一个人清静清静。
于是卷了铺盖委屈地回到自己屋里,绞尽脑汁想着重新回去的方法。
然面出乎他的意料,第一个来找他的人却是季子桑。
已入早春,崖上桃花开,然而山里温度却依旧很低。
傍晚,小季急匆匆从远处跑过来。
常留瑟正坐在窗前逗弄杨柳青,见他来了,一时间也没什么动作;倒是季子桑主动来到他面前——顶着一头潮湿而怪异的乱发。
「你看你看,我的头发结冰了。」
小季兴奋地喊道,举起一缕硬梆梆的黑发在常留瑟眼前摇晃,「我刚才洗了澡出来,没走几步就听见耳朵边上沙拉沙拉地响,摸了才知道,头发已经冻成冰条了呢!」
常留瑟几分不解地看着季子桑,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大惊小怪」。山宅内虽然有专门的浴池,然而天气寒冷,人们大多愿意躲在自己屋内沐浴,完了也不急于出门,所以不常遇到这种状况,然而就算是遇到了,头发结冰这种小事也不至于激动成如此这般。
谁知小季接下去说道:「本以为到这里来不过是看几场薄雪,却未料到连自己也被冻住了,真了不得了!」
常留瑟这才省起临羡槭地处西南,季子桑恐怕是没多少机会看见下雪,不由好奇道:「你喜欢冰雪么?」
小季难得天真地点头道:「我的故乡乃是世上距天空最近之处,那里高山积雪终年不化。我本在冰雪中长大,后来离乡背井进入中原,同行一个个散了,最后只剩我一人,蜗居在看不到冰雪的南国。」
他难得情真意切,竟然也让常留瑟惦念起曾经与父母阿姐居住过的海港来,于是勉强笑着打个圆场道,「我看你何止是睹物思乡,只怕是还记挂着那个一直住在雪顶上的人罢。」
季子桑知道他说的是归尘主人,一笑带过道:「怎么会想他?我对他,就好比垂丝君对你一样头痛。」
常留瑟听了这话,自然开始联想归尘主人抱住小季的腰,黏住不放的诧异景象,不由得好笑,于是开了门,将人迎进了屋内。
小季在屋子里坐了,急忙偎近薰炉——原来也是个怕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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