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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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恩怨-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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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你不在我身边陪我?”  

“我到厨房去弄晚餐,只一会儿就来!”  

我悠闲地在屋内逛着,客厅的左侧是个中式饭厅,一张足可坐二十人的大圆饭桌放在正中,跟垂下来的金澄澄欧式大吊灯互相配衬辉映,已经很气势如虹。  

客厅的右侧,是两个相连的房间,一个是较小的西式饭厅,椭圆形的餐桌,伴以八张餐椅,都罩上大红的椅罩,在椅背后扎着一个大红蝴蝶结,宛如一个到舞会去跳宫廷舞的少女,正微微屈膝,回礼舞伴似的。加上墙上名贵缤纷的挂画,整间餐厅都出落得热闹而温馨,别具韵味。  

另外一向是书房,三面墙都是高耸至天花板的书柜,整齐地徘满了书籍。驻足细看,竟是中英巨著,琳琅满目。  

这庄尼那么能学贯中西?看不出来。  

诚然,我应该知道看得出来的往往并非真相。  

堂前的乙道螺旋形云石楼梯,向上一定是通往楼上的几间睡房,向下则一直带往地库。想地库也不外是那些游戏室,桑拿浴室之类,我都没有兴趣观赏了。  

正想走到厨房去看看庄尼怎样弄我们的晚餐,他就出现眼前,一把拉起我的手,说“来,一切已经就绪,我们先饮杯酒,吃一点餐前的沙拉,醒醒胃!”  

我们绕道自客厅的一扇抽木镶玻璃的双掩门,通到一个罗马式的室内泳池旁边。  

泳池呈长方形,在弯位处竖立了一身布满线条的大圆柱,头顶是玻璃盖成的大天窗。已见一两颗疏落的星星,那么的由远而近,仿佛等一会就会掉进池中,微微溅起水花,添一点生气似的。  

晚餐桌放在泳池旁,只有两个位置,除了精巧矜贵的餐具外,就是一大蓬优怨而瑰丽的艳红杜鹃,跟那插了六枝红色洋烛的纯银烛台,一齐霸在餐桌中央,那么的令人心旌摇荡。  

白酒是顶上好的品种,人口一阵芬芳,真能齿颊留香。  

连那凯撒沙拉,都其味无穷。做这菜最考功夫,一般不是调得稍咸而变得略带酸味,就是过淡。庄尼的手势肯定是恰到好处。  

“每吃完一道菜,我们都慢条斯理地呷一会儿酒,庄尼才捧出另一度菜来。  

那白菌煎鹅肝,和香蒜牛仔肉,都吃得我津津有味。  

我不禁歪着头想,这么好条件的一个男孩子,怎么可能闹失恋。  

随即我甩甩一头短发,一并把这个意念都抛到九霄云外。  

庄尼的背景强得过我吗?  

然,有目共睹,我如何地惨遭茶毒。  

杜青云至兀不渝地爱着他那位青海竹马的陆湘灵,为她的被迫沦落风尘而讨回一个公道,事必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向当年害惨了陆家的江尚贤报复,因而要我承担了重罪。  

很明显地,我纵有百般可爱,千种能干,万样德行,在杜青云心目中都不值一文。  

还是那条甲之熊掌,乙之砒霜的道理。  

一念至此,竟对眼前人生了怜悯同情的爱心。  

真的,相逢不必曾相识,彼此能说着同一语言,心照不宣,就是天涯知己。  

吃罢了那个可口的甜品,我的感慨更深。  

问庄尼:  

“看过一个香港流行小说名作家亦舒的那本《喜宝》的小说吗?”  

庄尼摇摇头,脸上写上问号。  

“故事说当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时,就愿意下厨为他悉心泡制一度美妙的甜品。”  

庄尼凝神望住我,眼里荡漾着无限温情与温馨。  

没想到吧?  

说着这么一句具挑逗性说话的不是庄尼,而竟是我。  

我正在逐步实现我预期的后果。  

以一种温柔温驯的眼神,回应着庄尼。  

他双颊泛着配红,竟有点口吃地对我说: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你的问题?我……”  

“那就不要回答好了!”  

庄尼似在搜索枯肠,希望找出一组适合的辞句,对我们这番偶遇的感情作出交代。  


第二章

显然地,他力不从心。反倒由我轻松他说出他心中的感受。  

‘能以一个新人替代;新人,填补心中的遗缺,总是一种踏实的感觉。人要自救,因而不可轻率地放过这个机会,即使只能短暂性疗治痛楚,也还是值得恋栈、舍不得放弃的,是吗?是有这种感受吗?”  

名副其实的红烛高烧,映红了的竟是庄尼的脸。  

我却刻意地要保持平静。  

庄尼的眼神开始灼热,像两朵小人焰,慢慢随着室内的温软气流烧到我的脸上来。  

他站起来,步至我跟前,强大的身躯又像当初相逢时的模样,挡在我眼前,掩住了我的视线。  

这一次的分别是,我还未及抬起头来,他已经伸手将我一把拉进他怀里。  

女人在男人健壮有力的臂弯之中,一般都能产生莫名的安全快感。  

我学习完全放松自己,让身子与心情,都像浮在碧波之上似的。绝不挣扎、绝不回顾、绝不紧张。微微的载浮载沉,好使我飘荡得至久至远至舒畅。  

这是一个必须实习适应的过程。  

并不需要躲在自己心爱人儿的怀抱之中,才感到幸福。  

事实上,世间哪来这么多真情真义?  

有的话,也未免表达得大恐怖,即如杜青云为了陆湘灵,而残害了我,就是活生生的现成实例,男女之间的相悦,自今日始,我应视作生活上一种可以争取的情趣,也同时是能够发挥特殊功能以达到个人目的之投资与手段。  

这个意念,自杜青云串谋害得利通银行股份狂泻与发生挤提之日始,已在我心滋长。  

于今,是我的些微幸运吧,遇到这么一个如此可喜的试练对象,怎容错过?  

两颗寂寞的心,两个孤独的人,很自然地会彼此需要,互相利用。  

所有的人际关系都必须是资产而非负累,能制造欢乐,能产生喜悦。  

想着,想着,精神完全进入迷糊与迷离状态。我浑身松懈,有如一团海绵,尽情吸索与享受着男欢女爱的兴奋。  

一点都没有困难!  

好的开始往往是成功的一半。  

当我静静地躺在庄尼的身边,看着他赤裸的肩膊,因着均匀的鼻息而甚有节奏地微微鼓动时,我睁着眼冷笑。  

要完全站于不败的地步,只有一个秘诀。  

务必将一件事可能产生的各种后果分析出来,然后选最坏的那个可能,作出预防与应变措施。  

过往,我犯的最严重错误,就是大一厢情愿地将事件看得简单、将人性看得善良、将效果看得乐观。  

拿我跟庄尼的这段一夜情缘作为实验吧!  

首先分析整个相遇与结缘的过程。如果庄尼说话可信,那自然是他跟爱人开谈判,对方爽约,等于表示恩尽义绝,顿成陌路,庄尼在沮丧之余,偏巧遇上了我。  

一个并不难看的女人,出现在情怀历乱,心绪不宁之际,很自然能起到相当的解慰作用。  

当然,我不必高估庄尼的失意,那跟我的创伤固然是小巫见大巫,就算跟一般少男少女的所谓失恋比较,也还可能有一段相当距离,因而,我那么容易地扮演了替身的角色!  

以上是正途而合理的推论,却失之于表面化。  

换言之,往最坏的另一个方向分析和构思,得出的故事情节与画面,可以完全不同。  

会不会是多伦多一个无聊的纨绔于弟、惨绿少年;手上大把光阴与金钱,日中忙不迭地寻求各类新刺激呢?  

某日黄昏,路过大酒店酒吧,瞥见有个形貌不俗的单身女郎,在饮闷酒,认为有机可乘,于是上前搭讪。  

至于他的表现和藉口,更不必担心,真正唾手可得,俯拾皆是。  

鱼儿上钩了,半个子儿不用花,就春宵共度,成全他一个凄迷美丽,如幻似真的爱情短篇,不知多爽畅多温馨。自编自导,免费合演,认真价廉物美。  

这个推测未免对庄尼苛刻一点。  

然,对他仁厚,寄予温情与信任,如果万一真相确然有将我愚弄的成分在内呢,仍是我要吃亏。  

尤有甚者,这相貌堂堂、翩翩风度的庄尼,会不会老早沦为以色相赚安乐茶饭的舞男呢?准敢百分之一百抹煞了这可能性。  

有百分之一的机会,我处于下风,都要戒备、预防、甚至先下手为强。  

这一夕的欢娱必须是我试练铁石心肠、心狠手辣的功课。我完完全全不准备为一个陌生人提供客串娱乐。  

单是为了获得这个保障,我就有理由进行我的把戏。  

蓦地翻过身来,穿戴停当。  

庄尼显然仍在熟睡之中。他刚才过分卖力,以致疲累不堪。  

这也教训了我,千万在每事每物上留有余力,以防不测。  

我冷笑。  

打开了手袋,取出一支唇膏,写了两行大字在庄尼睡房的镜子上。  

“风流岂会无价,欢迎成为我们的一员!”  

写毕,差点没忍得住哈哈大笑,才扬长而去。  

走在街上,天色只是微明。  

淡淡的晨光透过街道两旁茂密的树木,稀疏而勉强地洒在灰白的石屎路上,令眼前景致凄清而迷惆。  

一两只早起的小鸟与松鼠,奔窜街头,使画面更添了一分惶惑,带一点忙乱。又开始营营役役的一天了罢?  

我走了一个街口,才看到一个公共电话亭,摇电话叫了一部计程车,将我带返酒店。  

立即结了帐,提起简单行李,直出机场。  

我改乘早班机先赴温哥华,留在西岸接机返香港。  

坐在航机之上,处于蓝天臼云之间,我的心,还是冰冷。  

从小到大,我其实很晓得自爱。  

父亲虽如珠似主地呵护我,可从来都不作任何纵容。  

他尤其害怕显赫的家势,丰厚的家资会成为我品格上的腐蚀剂,使我变得横蛮无理、独断独行。  

我的确在非常填密、保守而且正面的教育方式下成长。  

父亲让我看到的全部都是光明面。  

在我生活圈子内出现的人物表面是身光颈靓、皮光肉滑、心朗气清,我以为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由内而外地干净整洁澄明正直,一如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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