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健身房聚会的时候,她把这事说给姐妹党听:“我不敢相信,男人也流行隐瞒岁数了,并且肆无忌惮地隐瞒。”
谭艾琳道:“可能他认为这是男女平等。”
毛纳说着不知从哪儿听来的理论:“最新的科学研究证明,只有聪明的动物才会撒谎。有只大猩猩,假装被铁笼子夹住了手,管理员来救它的时候,它一把抱住了管理员。大猩猩用的是苦肉计,它希望有人跟它玩,它太孤独了。这跟一个孩子为了吸引父母注意而假装生病一样。”
陶春反感她的比喻,说:“那恋人之间如果都撒谎,忠诚还有没有了?谁还敢谈恋爱?谁还敢结婚?”
黎明朗接着毛纳的话说,全不管陶春的愤怒:“你们记得开宝马那个吴经理吗?做摩托车生意的。他和他老婆都有外遇,但都不揭穿对方,他们认为这样很稳定,相互更忠诚。”
陶春不爱听这说话,说:“他俩神经病。”
毛纳语重心长地对陶春道:“男人撒谎就跟他们爱喝爱抽一样,这是他们的天性。他们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谴责就改变的,你现实一点儿吧,这就是生活。”
谭艾琳对毛纳道:“你说的道理同样适用于女人,你说的不精辟。”
陶春辩解道:“女人撒谎与男人撒谎是本质上的不同。”
“怎么不同?”毛纳问。
“女人撒谎是为了别人好,男人撒谎是为了自己好。”
黎明朗不明白她的话,道:“你举例说明。”
陶春道:“一个女人如果不喜欢一个男人,她根本不可能跟他做那种事,更不用说到快感。而男人就不一样了,他可以跟女人有事,并能得到快感,但不见得喜欢她。”
毛纳不以为然:“你说的是激素问题,雌性激素与雄性激素的不同。”
谭艾琳道:“谎言分两种,一种是善意的;一种是恶意的。这是本质的区别。”
陶春道:“不管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我讨厌人撒谎。”
毛纳白了她一眼道:“你是外星人吗?反正地球上人人都撒谎。”
黎明朗问:“你们说男人和女人谁更爱撒谎?”
毛纳道:“据心理学家研究发现,男人每次谈话中,平均撒谎三次,女人二点五次。”
黎明朗点点头道:“女人稍微优秀点儿。”
陶春依旧不平,“那你俩的意思是说撒谎是天经地义的事了?
谭艾琳道:“我觉得多数人撒谎是迫不得已,或许有苦衷而不得不撒谎,不能笼统地说撒谎就是不对的。”
黎明朗道:“现实生活中,高明的撒谎者往往大受欢迎,实话实说的人不见得受欢迎。”
陶春问:“哪种类型的人最爱撒谎?”
黎明朗道:“政客、商人、媒体和明星。”
毛纳有心要做总结性发言:“总而言之吧,谎言以有没有被戳穿来决定。被发现了,就是欺骗;没发现就不是欺骗,这是辩证关系。”
陶春疑惑地看着她们,她不知道毛纳说得对不对,她想不清楚。
谎言让她想起皇帝的新衣。人们对谎言视而不见吗?人们撒谎的动机是什么?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人们会撒谎?
星期六下午,大李飞刀向陶春发出邀请,他说要把他们的关系下载下来。
十五分钟后,大李飞刀从虚拟世界走到现实中来。
在约定的地方,看见一个三十上下的小伙子兴冲冲地走来,陶春凛然一惊。他的确二十九岁,他没有骗她。她马上觉得自己太老了。
大李飞刀招呼着她:“你比我想像的年轻。”
陶春道:“我在网络上的形象很老吗?”
大李飞刀解释:“我不是单纯说岁数,我是说思想与年龄。”
陶春心虚得要命,这说明自己有点儿在乎他。
大李飞刀道:“按说不应该问,但我很好奇,你能告诉我你的芳龄吗?”
陶春故作镇定道:“我二十七岁,属蛇。”她把他缩水的年岁安到了自己头上。
大李飞刀不信:“你一定说大了吧?”
陶春很受用这话,“没有没有。”
大李飞刀问:“你能吃辣吗?”
“能。”她连连点头。
大李飞刀开始点菜。
陶春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她隐瞒了年龄的真相,毛纳说地球上人人都撒谎,反正自己这也是善意的谎言。
黎明朗和毛纳正在街上走着,就看见陶春一路春风地走过来。
毛纳道:“我说陶姑娘,你见我们就不必穿这么隆重吧。”
黎明朗道:“宽恕她吧,我都这样了。”
陶春道:“我去见男朋友,不化化妆,收拾收拾能见人吗?”
黎明朗对毛纳道:“你还不知道吧?陶春正搞兄妹恋呢。”
毛纳问:“那厮是谁?”
黎明朗笑道:“一个二十九岁的青年,爱上了二十七岁的陶春。”
毛纳逗她:“你怎么能比我还年轻呢?这是犯上呵。”
陶春笑道:“我不过把心理年龄说出来而已。”
黎明朗道:“那厮还认为陶姑娘夸大了岁数,一直不相信她二十七呢。”
陶春道:“那怎么了?我还测过我的骨龄呢,我的骨龄更小。大小是相对于两人之间的感觉,不是以实际年龄为标准。”
黎明朗道:“没什么,我也做过这种游戏,我改过户口薄,改小了三岁,但没有因为小三岁就碰到好男人。”
毛纳对陶春道:“他迟早会发现的,你还不如早点儿坦白。”
黎明朗道:“否则你将构成欺骗罪。”
毛纳道:“你不要让他把欺骗与谎言当成固有的品性。”
陶春没理她,“拜了你们。”说着径直走了。
周日上午,陶春和公司的同事约好去打网球,这是白领聚集的领域。刚进球场,就看见大李飞刀搂着一个女孩正背着个球包往外走。陶春没料到大李飞刀也来这个领域活动,昨天邀请他的时候他说他今天加班。
大李飞刀看见陶春有点儿慌张,跟女孩耳语了几句,女孩先走了,他向陶春走过来。
陶春讥讽道:“难怪你说加班呢,一点儿没错,跟我是夜班,跟那位是白班。”
大李飞刀急忙辩解:“你误会了,她只是我的好朋友。”
陶春追问了一句:“友谊就这么不检点吗?”
大李飞刀很不高兴,道:“你现在还没资格检查我的生活,还不知你瞒着我干什么呢,不过我没看见罢了。”
陶春道:“我很坦荡。”
大李飞刀道:“不见得吧,你身份证上的岁数和你说的不符,我不过睁只眼闭只眼就是了。”说完扭头就走。陶春傻愣在那里,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偷看了她的身份证。
毛纳已经第三次独自来这个冷清的小酒吧了。她在这儿听到这个歌手的歌声就迷上了,他唱一些很少有人再唱的老歌,让毛纳回想起许多已经忘却的旧事。
每首歌唱完了,她都会大声鼓掌。
歌手对她点点头道:“谢谢这位小姐,你是我的知音,谢谢,休息一会儿,再接着为您演唱。”
歌手走下台,端了杯啤酒,径直走向毛纳。
毛纳道:“你唱得很棒。”
歌手在她身边坐下,“谢谢,你来了三次了吧?”
毛纳道:“你都记得?”
歌手道:“这里每天也没几个人来,当然记得,并且很少有像你这样认真地听我唱歌的,我很感动。”
“是你感动了我,我才回头来听你唱歌。”
歌手伸出手来道:“我叫张子杰,幸会。”
毛纳也伸出手去握了握,“毛纳。”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毛纳沉吟了一下,说:“我在天文唱片公司做企宣。”她下意识地撒了一个谎。
歌手一下子激动起来,“真的?我碰见伯乐了,我等了好多年了。你等一下,我去拿我自己做的音乐小样。”
毛纳一时也搞不清自己撒谎的企图,很复杂,有对这个歌手的赏识,也有帮助他的愿望,还有对他处境的同情,再加上一点儿个人感情的企图。
这天下午,毛纳约了一个真正唱片公司的企宣,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也是她娱乐界的朋友。毛纳请她帮助张子杰,同时也是帮自己。
毛纳关照她:“亲爱的,千万别把真相说出去。”
企宣道:“你一百个放心,我嘴上有把门的。”
正说着,张子杰过来了,他表情严肃地坐下。
毛纳笑道:“哟,这是遭霜打了还是怎么回事?”
张子杰道:“我有点儿紧张。”毛纳和企宣一起笑起来。
毛纳说:“都是自己人,你别把我们传染得紧张起来。这是张小姐,音乐界著名的企宣。”
张子杰恭敬地站起来和她握手:“您好!您也在天文公司吗?”
企宣点点头说:“对,我和毛纳是同事,不过她昨天刚辞职不干了。”
张子杰有点儿惊讶地转身问毛纳:“您怎么辞职了呢?”
毛纳宽慰道:“你放心,张小姐一定会像我一样帮你的。”
张子杰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行业多棒啊。”
企宣道:“毛纳有更棒的职业了,她准备做造型师。”
毛纳对同伙的回答很满意,灿烂地对同伴点了点头。
谈完了和企宣一起打车走,在车上企宣说起张子杰:“他声音条件很好,人也不错,是个人才。”
毛纳很高兴道:“那全仰仗你了。”
企宣也乐了,“我还仰仗他当公司的摇钱树呢。”
正说着,企宣的手机响了:“喂,呵,我是。哦,张子杰呀,今天不行,改天吧,你不用客气,随时打电话。”
企宣回头对毛纳道:“张子杰,他要请我吃晚饭。”
毛纳道:“他还挺懂事。”
毛纳嘴上说,心里却不舒服。张子杰口口声声说紧张,一副老实模样,私底下却活得像人精,毛纳有种上当的感觉。
她把这种感觉说给黎明朗听:“我总觉着张子杰会过河拆桥。”
黎明朗道:“太有可能了。这种想出人头地的人在底层里挣扎了这么多年,一旦有半点儿可能性他们都会奋不顾身并且不择手段地冲上去,过河拆桥都是小CASE。”
毛纳道:“可他知道他在我的手掌里呀?”
黎明朗道:“他还知道有比你手掌更大的手掌。你对他只有间接作用,不是直接作用。你在哪儿勾搭上这么一个流浪艺人?”
毛纳笑道:“洒向人间都是爱嘛。”话题一转,“我其实可以开个星探公司,中国目前好像还没有一家。我把我发现的各种文艺人才推荐给相关单位,一旦录用我就提相应款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