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莉点头,弯身拾起女主人的睡袍。
修格站在罗伊身旁,俯首看妮可。他边捻胡子边问:";那枝箭是……";
";她扑在我身前,不让我中箭。";罗伊打断他。
";罗伊,她不会有事的,";修格又说了一遍。";你能不能告诉我她为何在这里?我还以为她会被赐给有功的武士为妻。国王改变心意了?";
罗伊摇头。";她现在是我的妻子。";
修格扬起一道眉毛,笑了。";原来你毕竟还是为了她出面挑战了。我早料到了。";
";我没有为她挑战,";罗伊反驳。他解释时初次有了笑容。";你可以说是妮可为我而挑战。";
修格哼地一笑。";故事不只这么简单,晚餐时我再追问其它部份。现在暂时先拋;开这桩憾事,告诉我尊夫人为什么要奋不顾身救你。你不是穿了盔甲吗?";
";当然。";
";那么为何……";
";等妮可醒来,我会向她要答案。";
妮可听见了这段对话的每一个字。丈夫严厉的口气令她脸孔一皱。她当下决定可能必须假装昏睡一、两个星期,或直到她决定桑顿的事该如何处理。不过她绝不会欺骗罗伊。对她而言,自己的言语如同忠诚一般重要。她既已向丈夫承诺过,便不会反悔。
";我祈求上帝保佑妮可小姐醒来时知道自己人在哪里。";
嘉莉的话引起两名男爵的注意。";你咕哝些什么?";修格问。";她当然会知道自己在哪里。";
嘉莉摇头。";有很多人头上遭到重击或失血过多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有些变迷糊,有些会健忘。我说的是实话,";她蹑泣着补充:";小姐可能连我都认不得了。";
谈话间罗伊的视线始终不离妻子,所以只有他注意到她脸部痛苦的表情消失,突然显得相当安详。
她是否听见他们的谈话?";妮可,张开眼睛。";他命令道。
她并未遵从,反而呻吟一声。那声音太假了,完全不具说服力。她在玩什么把戏?
他忍不住突如其来的笑意,她不会有事了,他如释重负。";等你醒了就得答复我的问题,妮可。";
她没回答。";她还昏迷不醒呢,爵爷,";嘉莉低声说道。";元气太伤了。";
罗伊长叹一声,然后等待。
数分钟过去了。嘉莉走开去拿东西替妮可换绷带,修格负责在炉床上生火,罗伊则不曾离开床边的位置。
她终于睁开眼睛。她缓缓抬起视线望着罗伊。她的眼神清澈,并非浑炖。他已认定她挤眼的皱眉表情是硬装出来的。
她尚未付诸实行,他已料中她的计划。
";我在什么地方?";妮可环视过房间才又注意罗伊。
他在床沿坐下。";你在你自己房里,";他答。";你睡了很久。";
";是吗?";
他颔首。
";你是谁?";
他忍住火气。他猜对了,妮可果然听见了嘉莉的话。他两手分撑在她的头侧,缓缓倾身。";我是你丈夫,妮可,";他低语。";你最爱的人。";
这句话果然引出他预期的反应。她一脸震惊,但他还要更多。";你不记得了?";他低声问。
她耸肩,他笑了。";你还跪下来求我跟你结婚,你总该记得你苦苦哀求……";
";我才没有求你跟我结婚,你这不要脸……";
他以长吻封住她的嘴。他太开心了,他知道妻子已步上康复之途。
";你得向我解释你的行为,妮可。";
她抬头注视他良久。";我知道,";最后她长叹一声说道:";我想请你等到我精神恢复一些,罗伊。可以吗?";
他点头。";你还得答应我,以后绝不再冒这种愚蠢的险。你这人毫无自我约束的能力,妮可。";
她觉得自己受到莫大的侮辱。罗伊起身走向门口。";我等明天再听你认错和道歉,夫人。现在我准许你休息了。";
她猛地自床上坐起,这一动令她肩头刺痛。";我是想救你,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罗伊脚下没停。";啊,是啊,";他承认。";但你的用意不只如此,不是吗?";
她没回答。急怒攻心耗尽了她的元气,她再次瘫倒在床上。她正喃喃嘀咕对丈夫的观感时,才注意到修格男爵立在炉旁。让这位骑士目睹了自己失态的举止,让妮可大为震惊。
";我通常不会对任何人吼叫,";她宣称。";可是那男人真惹我生气,男爵。";
修格微笑。";你常叫你丈夫野猪养的吗?";
原来他听见她喃喃自语,妮可叹息一声。";只有在我以为不会被别人听到的时候。";她招认。
他走过去站在床畔。";你休息够了吗?能不能把你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妮可?你手上的绷带让我很纳闷。";
她皱眉。";这个星期简直太难熬了,男爵。";
";看来也是。";
";在遇见罗伊之前,我一切都很好。";
";那你认为这些伤都该怪他喏?";
";也不能直接怪他。";她闪烁其辞。
从他满怀期待的表情看来,妮可明白他渴望知道细节,但她不打算说,让罗伊去解释吧。";说来话长,爵爷,";她低语。";而且说来凄惨。你只要知道那个人该负全责就够了。";
";哪个人?";
";罗伊。";
她闭上眼睛又叹了口气。修格猜想她是要休息了,转身欲走。
";我真不明白自己何必费力去救他,";她哺哺说道。";他感激了吗?";
修格停下脚步正要回答,她却自己答了。";没有,男爵,他没有。我勇敢的行为也没能让他高兴。不,他只对我生气。他真让人受不了。你可以告诉他,这也是我说的,爵爷。";
她再次闭上眼睛。修格再度企图离开这个房间,他在门口又被叫住,要求他将更多的意见转告罗伊。
十五分钟后,修格终于得以离开。
罗伊在楼梯底层等他。";我正要派人去叫你,";他宣称。";妮可需要休息,修格。";
罗伊不以为然的语气令修格失笑。";我没有累坏她,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他说。";上帝明鉴,她把对你的看法全说给我听,才真把我累坏了。你想不想听一点?";
罗伊让朋友明白他的恼怒。";我对这种芝麻小事没有兴趣。妮可现在安全了,等她复原,我会让她明白自己的本份。";
他朝门口走,但被修格止住了。";对你来说,一切都是那么的简单,不是吗,罗伊?";
";当然,";罗伊回首叫道,一点也不觉得好笑。";或许我才新婚,修格,我却明白要让这种合伙关系皆大欢喜只有一个方法。由我来发号施令,她只有听话的分。当然,我会有耐性。她该获得体谅,毕竟她对婚姻也很陌生。";他补充:";不过等她一旦开窍,日子就可以顺利过下去了。她只需要顺从我,修格。这并不难。";
";妮可了解这些吗?";修格问。
";她不久就会了解,";罗伊答道。他的口气冷硬如石,又再补充:";我会有一个安宁的家。";
摔上的门为这句誓言盖了章。
修格转身仰望楼上,他又笑了。啊,他心想,罗伊将会得到安宁。只不过妮可会先取得他的心。
第十章
她决心变乖,毕竟其它的方式她全都试过了。唠叨抱怨没有用,大吼大叫也没有用,妮可几乎要绝望了。她心想,假使去讨罗伊欢心,他可能礼尚往来。或许到时他便肯听从她的命令了。
他早该把杰堤和小尤里接回家了。他们返回玫瑰庄已整整两星期,她原本指望罗伊尽早接回她的亲人,但不久他便明摆出无意听从她的吩咐。他无所不用极其地逃避责任,也无所不用极其地全力避着她。老天,这十四天以来,她只见到她的丈夫六、七次而已。
起初那几天遭他忽视她并不介意。她心知他在恼她不肯为受伤当天的行为提出说明。不过他仍旧同意等到她自愿开口的时候,起码这是她在表明自己立场之后,而且他也颔首之后所得到的结论。
此时妮可回想起来,发现自己正是在表明立场之后才开始备受罗伊的冷落。
他俩之间的情况应该改善,她希望做个称职的妻子。上天明鉴,她痛恨他对自己不闻不问。他完全未尽为夫之道,至少依她对婚姻关系极其有限的观察看来是如此。
他也并未与她同房。据嘉莉说,他住进北边原为妮可父母所有的卧房。那房里的大床是特为父亲魁梧的身材订作的。壁炉也很大,因为它需温暖足有妮可房间三倍大的地方。
她了解罗伊选上那个房间的理由,但仍认为他不与她同睡很不应该。毕竟他俩是夫妻,理当同榻而眠。这事实令人心痛。他本可邀她同床……可是他没有。
妮可不愿意事情再这样下去。她的日子很难过,她决心暂把自尊心拋;到一边,就算上刀山下油锅,她也要把这种荒唐的婚姻关系扭转过来。
她将由找出他避不见面的原因开始。她八成不会喜欢他的答案,而且她明知有时他的话有如利刀般刺得令人痛不欲生,不过她还是打定主意去问个清楚。
她以香皂沐浴,又为了晚餐时分而悉心妆扮。嘉莉在一旁帮忙。这名贴心的女仆在眼见妮可两手的绷带拆除后所露出的疤痕,曾经痛哭失声。
当时妮可很尴尬。她的手和手腕上的丑陋疤痕尤其醒目。她自认并非肤浅、爱慕虚荣的女人,但这些触目惊心的伤疤的确令她无法释怀,罗伊可能也同她一般感到恶心。
她决心穿上最漂亮的一袭礼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