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
盛宁偷着眼看杜清若。
这个女人真是女人吗?简直比流氓还流氓、比色狼还色狼!
进这种地方跟进了自己家门似的。她……先生的未婚妻,啊,或者说,是曾经的未婚妻……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呢?
浑浑噩噩的被拉进去,这间锦云楼是城里首屈一指的大妓院,但是盛宁不要说进,就是想也没有想过会进这种地方。
盛世尘是名如其人,人如其名,在他身上看不到半点红尘的影子,当然……更没有这种饮食男女的情欲渴望。连带着山庄里的人,盛辉、盛安、盛心……大家也都过着苦行僧似的生活。
不是清苦……
只是,只是,也许都是年纪尚小,所以,从来没有人想到过这些。
一直到有两个姑娘进了房,盛宁才突然醒过神来,脸色一变就要起身。杜清若笑吟吟的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子又把他的力气卸掉了大半,腿一软,又坐回原处。
「哎,别急嘛,人家姑娘才进来。」杜清若一抖扇子,嘿嘿笑:「你看看你,头次来也不用这么着……」
盛宁的举动被他这么一说,马上被曲解成另一种含意。连刚进来的两个女子都掩口娇笑,一面笑嗔:「哎哟,公子莫急,奴家这就过来了。」
盛宁的脸从进了这里就一直是滚烫热,一个女子走到杜清若身边坐下,另一个就坐到了他的身边,还挨的很近。盛宁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上头顶去,脑袋一跳一跳的胀得难受,恨不能就要爆开似的。
「哎哟,小哥儿不好意思了。真是头次来啊?」那个女子帕子一抖,一股子比杀虫剂还冲的香粉味儿登时充满了盛宁的呼吸。
天啊……这肯定是古代版的杀虫粉吧?居然、居然有这么呛这么难闻的香粉,更、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居然还有女人愿意把身上洒满这种味道。
她是打算把进来的人迷死还是呛死?
「来来来,喝杯酒,我们这里啊,是找乐子的地方,包你一杯解千愁……」
不知道杜清若是使了什么手法,盛宁全身的力气都像被抽掉了,那杯酒递到了嘴边,想伸手推开,可是竟然抬不起手来,只好侧脸躲避。「我不会喝酒,我不喝。」
「哎呀,一学不就会了嘛。」那个女子笑着,不肯放弃,一手端着杯,一手居然向盛宁脖子上绕过来,「来来来,我喂你喝。」
杜清若笑咪咪的看着盛宁好像上刑场杀头似的,被那个女人撬开嘴唇,硬是灌了一大杯酒下去。本来已经通红的脸,居然还能更上一层楼,红的跟要烧起来似的,少年人的皮肤薄嫩,像是粉色的水晶般,透出又羞又恼又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来。
呀,真有趣,只这么看着就让人心情大好。盛世尘这家伙真是太会享福了,收了一把徒弟,个个嫩的像水葱儿似的,尤其这一个,又白又嫩,活像刚出笼的小汤包,说话讨人喜欢,手脚伶俐,最要得的是烧一手好菜,直能勾出人馋虫来。
可惜看这小家伙的样子没那容易拐,对盛世尘忠心的很。
不过,小孩子不懂事,死心眼是有的。等他心眼大了,知道的事情多了,未必就会愿意死待在盛世尘那家伙身边。
这天地宽广,能去的地方有这么多,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守一辈子,有什么意思?
杜清若又啜了口酒,得意洋洋在身边那个姿色平平的女子脸上摸了一把。那个女子很配合,马上娇嗔连连,可是那涂满脂粉的脸上半分红晕和害臊也找不出来。
在这种地方,是找不到纯真的。
杜清若愣了一下,再回头看看差不多快红成一只烧熟虾子似的盛宁。
那个坐在他身边的女人也觉得有趣,正拼命的灌他酒。
盛宁的眼睛湿漉漉的,充满羞恼和困苦。
杜清若心里「咯#」一声,随即宽慰自己。
玩玩儿嘛,他一个男孩子还能出什么事儿?
不好意思也是正常的……
应该,应该没什么关系的吧……
第四章
「两位公子要不要听曲儿?」
杜清若眯着眼看她,一副色胚样。「你会唱什么曲儿?」
那个女子抛媚眼,「奴家会的曲儿可多了,公子常常来坐,奴家一支一支唱给你听。」
杜清若点点头,说:「行,唱个拿手的吧。」
那个女子站起来,「那红玫就献丑了。」
哦,原来她叫红玫。
盛宁的酒量原来就只是一般般,陪杜清若逛了半天街,空肚子被灌了好几杯酒,头一下子就昏昏沉沉起来。
杜清若看了他一眼,对旁边那个女人说:「行了,别灌他了,钱又没装他身上,你有那工夫,过去给她弹个琴应个景儿去。」
那个女人呆了一下,马上又堆起一脸笑,笑骂假嗔,起身扭扭捏捏的,摘下挂在壁上的琵琶。「那就给二位公子唱个相思调吧。」
盛宁眼圈儿都红了,靠在椅子上的样子活像一件穿疲的旧衣——又软又塌,骨头都挺不起来了。
「喂?」杜清若伸手过来拍拍他脸,「没事儿吧……」
盛宁说话有点大舌头。「走,走吧……」
能说要走,就说明人还清醒着呢。
杜清若笑笑,这种带着奸意的微笑,在这张清秀漂亮的脸上显得格外的合适,看得那个女人都暗暗的心痒。这样漂亮的公子哥儿,腰包又鼓,多久没遇到了?
既然盛宁还清醒着,那就代表没事。杜清若笑着挥挥手,「行,就唱相思调吧。」
那两个女人咿咿呀呀的又弹又唱,调子又慢,词又听不太懂,盛宁只觉得好像是两只虫子嗡嗡嘤嘤的,在耳边绕个没完,绕的头越来越晕,人越来越困。
「喂,喂?」
脸颊被大力拍打,盛宁睁开眼,看见面前一张模糊的脸晃啊晃的。
「醒醒。」
「困……」一头重重的又扎在桌子上,撞的枣木桌面当一声响。
杜清若改揪他头发。「喂,你想睡在这儿了?」
「嗯嗯……」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盛宁根本没有听见她都说了些什么。
杜清若唇角弯弯,伸手将一锭足色纹银放在桌上,对那个红玫说:「把他抱到你房里去吧,这个归你。」
红玫有些疑惑的看她一眼,杜清若不耐烦的一抬眼。「不想赚么?」
她目光如电,扫在面上的感觉压迫力十足。
红玫忙说:「不不,是是。」她原本巧舌善言,现在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叫了个小丫头进来,把盛宁半拖半抱的拖了出去。
应该没问题吧……杜清若自己也喝了一口酒,像是为了镇定,又像是为了壮胆。
怎么有种胁良为娼的感觉呢?
可是,盛宁明明是个男孩子,带他出来见世面,没什么不妥啊。要不是盛宁格外讨她喜欢,她还不会特地把他带出来……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不踏实?
她又倒了一杯酒,并没有马上喝。
老实说她不喜欢喝酒,刚才喝两杯是装样子,最后那杯,是为了镇定。
酒杯口映出自己的面孔。
嗯,双眉挺拔……谁说这张脸是女子?
杜清若嘻嘻一笑,忽然愣住了。
突然想起件事——
她没问问,盛宁有没有心仪的女子……
要是有的话……
那……那该怎么办?
不行,不能这么着。
杜清若霍的站起身来,大踏步的追着那个红玫离去的方向,途中拦着小丫头问了一次路,左拐右拐进了后面一间厅,一脚踢开了厢房房门。
房里一股酒气,还有说不出来什么东西的香味儿,混在一起熏的人难受。
杜清若以为现在肯定已经……要箭在弦上了,毕竟那个红玫一看就是风月场里的老油条,这点手段不会没有。
可是大出她的意料之外,床上居然只躺着红玫一个,两眼圆睁,一脸惊骇的看着杜清若闯进来。
「他人呢?」
红玫眼珠乱转,就是不出声,杜清若心里一动,伸手在她肩后一拍。红玫一翻身坐了起来,双眉倒竖,可是说的话却有点底气不足。
「你、你们到底是干么来的?啊?来捣乱的吧?你一个女的,居然还……还来嫖院子,你是疯子还是傻子啊……」
杜清若二话不说,骈起手指一划,红木床头顿时被切下一块来,比刀切的还利落。
红玫立刻闭嘴。
「他人呢?」
无声。
「说话!」
「他、他一进房就把我弄的不能动,然后说……」
「说什么?」杜清若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往外挤。
「说你是……不男不女……心理有病……」
「闭嘴!」杜清若尖叫:「他人呢?」
「跳、跳窗户走了。」
你娘的盛小宁!居然给我来这手儿,装的还挺像!
杜清若快要气炸了,已经忘了自己可以大大方方从门走,一提气也从窗户跳了出去。
红玫坐在床上,惊魂未定。一转眼珠,她踢了一脚床下,「哎,出来吧。」
盛宁的小脑袋从床下探出来。「走了?」
「是啊。」
盛宁有点晕晕乎乎的爬出来,又从怀里摸了锭银子递给她,「多谢你了……」
红玫摇摇头,「行了,你也快走吧。」
盛宁试着走了两步,回过头,「麻烦你,给我叫辆车……我恐怕走不回去了……」
那些酒的确是喝下去了,他又没有武功,怎么可能把酒力逼出来,再点红玫的穴?
不过杜清若并不清楚他不会武功的事,总算把这个女人给哄走了。
红玫出去又进来,叫了一乘轿子。她是巴不得赶紧把这两个怪物送走。
一个女人打扮成那样来嫖妓,一个男的却对她避若蛇蝎。
太古怪,太吓人了!
一个普通的风尘女子,一天中遇到这么两个人,觉得简直要老掉一岁似的。
她帮人把盛宁扶上轿,盛宁低声说了地址,轿子便抬起来,吱呀吱呀晃着抬走了。
红玫终于松了口气,握着袖子里的两大锭银子。
进帐倒是很丰厚,可是这样的客人,以后还是不要再遇到了。
盛宁无力的软瘫。
妓院的酒里……肯定还有些别的东西吧?让人觉得身上火烫,胸口乱跳,又没有力气的东西……要是盛心,一定可以分辨出来……
也许,也许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只是自己不胜酒力……
刚才上轿之前,他已经抠着喉咙催吐过,现在只觉得身上越来越软,人越来越倦,头……也越来越痛。
不知道那个疯婆子,现在在哪里了。
是满街的在找他,还是已经回庄里?
真是太危险了,那个女人……都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