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璠(海龙战家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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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龙璠(海龙战家之三)-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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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上的浮叶沉了下去,默儿眼中流露着淡淡的哀伤。

昨晚他走时是如此生气,看样子,她是不会再见到他了。

她缓缓垂下眼睑,也许,她该庆幸,庆幸在死前还能再见他一面。

“默儿小姐,七色绣坊的师傅来了,在房里等你去试嫁衣呢。”一小婢穿过庭园找到了她,忙上前来请。

默儿起身,走下凉亭。风年起,吹落几许黄叶。

她杵在风中,望着在半空打转的落叶,露出了一抹凄迷的微笑。

罢了,许是今生缘尽……

 ※  ※ ※

酒,一杯,只剩一杯。

桌上就只剩一杯酒,而那还是他最先递过去的那一杯。韦剑心看看遍地的空酒坛,然后回头和老赌鬼蹲在椅上盯着那最后的一杯酒,相对无语。

半晌,老赌鬼才开口,“怎么办?”

韦剑心瞄了他一眼,视线重回酒杯,“咱俩一人一口,把它分掉喝了吧。”

老赌鬼啐道:“去,谁问你这个!咱是问,该拿老大和默儿这事儿怎么办?”

韦剑心耸耸肩,无奈的指着地上的空坛,“我怎知?你看这一地破坛,二十四坛闽中霹雳春都被老大干掉了,就剩桌上这一杯而已;我现在可不敢去招惹他。”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老赌鬼怪罪的瞪了他一眼。

“我哪知!”韦剑心无辜极了,“当时我一听到默儿要嫁人,直觉就认为她是在和老大赌气,谁晓得……”

“谁晓得老大人是来了,她却还是要嫁给别人是吧?”老赌鬼翻唇露齿,怪模怪样的斥道:“你这不是在说废话吗?她要真是赌气,还需要大老远跑到岭南来嫁吗?在泉州随便找个人嫁了不就得了?”

“嘿!那你当时还不是同意我的说法!”韦剑心老大不爽的怪叫。

“那是……那是……”老赌鬼一时语塞,脑子一转,强辩道:“我想默儿是真喜欢老大,她要嫁别人一定是有原因的;我是想老大一来,也许她就会想通啦!所以才会赞成的。”

“那不就得了!反正你是同意啦,对不?去!”韦剑心翻个白眼,歪嘴啐回去。

老赌鬼脸上一时无光,只好耍赖,“哎呀,咱们别扯这个了。总之现在问题是出在默儿身上,你还不快想想有啥办法!”

“啥办法?”韦剑心拉长了脸,“大爷我没办法啦!谁晓得姑娘家心头到底在想啥?说不定人家根本就是喜欢神剑山庄里的那个小白脸,我看咱们干脆打道回——哇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门外又飞来一个酒坛,直砸向他的脑袋!

韦剑心怪叫一声,低头忙闪,结果重心一个不稳,蹲在板凳上的脚一滑,整个人就栽到地上,跌了个狗吃屎,吃了一嘴的泥。

“嘿嘿,平常教你少说两句你不听,现在得到报应了吧。”老赌鬼蹲在另一张板凳上,一脸幸灾乐祸。

韦剑心闻言不爽到了极点,手一撑就跳了起来,一个大脚扫向老赌鬼的那张板凳。

老赌鬼挑上桌,顺道抄去了那最后一杯霹雳春仰头灌下,嘿笑咂嘴道:“好喝,好喝!韦小子,谢啦!”

“我的酒!你这个死老头,不要跑,把我的酒吐出来!”韦剑心大叫一声,再度出招。

老赌鬼在桌上左闪右避,两人在屋里就乒乒乓乓打了起来。

屋外,楚恨天坐在树上,无视于屋内的吵闹,昏昏沉沉的再度提坛灌了一大口酒,满脑子全是她……

他的默儿,他倔强的默儿。

他依稀还记得当年那个想学剑的小哑巴,记得她个头小小,身高只及他的腰,却有着比石头还硬的脾气。

“一点都不可爱……”

他抱着酒坛,不爽的喃喃自语。

她一点都不可爱,整天只知道抱着那把破烂剑死练活练,一张小脸成天僵着,就没见她笑过几次。她不懂得撒娇、不懂得讨好,只是睁着那双乌溜黑亮好似能看透一切的大眼,直勾勾的盯着人,一点礼貌都不懂。

她一直都是一个不可爱的小孩。然后,她长大了,从不可爱的小孩变成娇艳欲滴、但还是一点也不可爱的姑娘。

可是,他却想要她。

每回上岸,他怀里抱着别的女人,心里想的却是船上那位不可爱的姑娘。

一夜,他在睡梦中听到微弱的声响,当他循声到她房里时,只瞧见她像小动物般蜷缩在角落颤抖着,身上只着罩衣,一脸苍白。

“你在干什么?”他忍不住问。

她昂首看他,脸上的神情无比脆弱,他只觉得她好似快哭出来了,那双乌黑的大眼却始终没流下泪来,只是睁得大大的看着他。他在她眼中看到惊恐无措和害怕,那欲哭无泪的神情彷佛在哀求他帮助她。

发现她不大对劲,他伸出手将她抱回床上,感觉到她娇柔的身子在他怀中颤抖。她回到了床上,攀在他颈上的手却不肯松开。

姑娘家的香味萦绕在他的鼻间,她发育成熟的身子紧贴着他,浑圆的双峰、手可盈握的细腰……

他望着她脆弱的表情,想不出任何理由不要她。她需要别的东西让她遗忘她所害怕的,虽然他不晓得她到底在怕什么,但他却刚好知道什么可以帮助她。

那一晚,他要了她,从此,像中了蛊一样,着迷于她的身体,然后是她动人的神情,直到他再地无法漠视这个一点也不可爱的姑娘。

他又灌了一口酒,老酒烧灼着他的喉、烧灼着他的胃、烧灼着他的胸,沸腾了血液,冲上他热烫昏沉的脑袋,恍惚中,竟在蓝天白云上看见娘病弱的面容……

 ※  ※ ※

苍白、瘦弱的面容。娘躺在床上伸出枯瘦的手抚着他的脸,眼里有着浓烈的哀伤情欲。“天儿,如果可能,不要爱上任何人,因为那太伤、太苦、太痛了……”

当时他年纪小,不懂,只知道是爹对不起娘,所以他在娘过世后,在右耳戴上了娘留下的海龙环,上了海盗船当海盗,专枪战家的商船。

他和战天对抗长达数年,直至一次竟让他在岸上遇见战天落单,他忍不住出手,两相交战中,他划破了战天的衣衫,却见他衣里内装掉出一只褪色的牡丹绣袋。

战天为了捡拾绣袋,竟不闪他的长剑;当鲜血从战天肩上飞洒出来,他看见绣袋的角落有着一个小小的“怜”字。

娘的绣袋?为什么?

他呆了一呆,长剑停了下来。

“你是天儿?”

战天收起绣袋,看见眼前年轻人耳上的海龙环。那只环曾是他的,他给了一个女人,一个名唤楚怜的女人。

“为什么?”楚恨天紧握着剑,愤恨的冷声质问,“既然你离开了,为什么还收着她的绣袋?”

战天定定的看着该是他儿子的年轻人,缓缓回道:“我没有离开,离开的是她,因为她爱的并不是我。”

“你胡说!”他扬眉怒斥。

“我和你娘是青梅竹马,她却在十六岁时爱上了另一个男人,但那人在战场上死了,所以怜儿在家里的安排下嫁给了我。两年后,那应该已经死在战场上的人却回来了。”战天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难解的情绪,才继续道:“她无法在我们两人之中做抉择,怜儿觉得对不起他,也对不起我,所以她走了。”

楚恨天浑身一震,脸色苍白的退了一步。

“我后来才知道她已怀了身孕。我找了她许多年,当我找到你们曾住的村落时,她已经死了,村里没人知道你去了何处。我知道她帮你取名为恨天,我不怪她恨我。”

楚恨天震慑地再退一步,突然想起儿时和娘的对话。

“娘,你为什么帮我取名为恨天?”

“因为……这世上有太多的不公,老天爷对我太不公平了……”

当他后来知道自己的爹是战天时,他直觉以为娘是恨爹,所以才会取这个名,现在才恍然明了,娘不是恨爹,是恨天啊,恨老天爷对她的作弄,恨老天爷对她的不公!

因为……老天爷对我太不公平了……其中回响着娘的话音,楚恨天不由得惨白着脸再退一步。

这些年来,他究竟在干些什么啊?!

他看着这几年来一直恨着的男人,不由自主地,再退了一步。

下一瞬,他突地收起剑、施展轻功转身离去!

从那天起,他没再抢劫战家的商船,经年在海上流浪。他毫无目标地带着手下行走南洋、游遍四海,三年后,当他回到大唐时,战天已经过世了。

他回村里祭拜娘,邻人却拿了一包东西给他。

那是一封信,及一块雕了龙的黑玉。

他可以凭那块黑玉去继承海龙战家,但他没有,只是将黑玉戴上。回到船上后,他开始抢劫海盗,帮战家在海上清出了一条干净的海路。

他曾经几次去看那继承战家的小妹战青,她将战家经营得很好,她很坚强,坚强得让他想欺负她,但也坚强得让他觉得有些骄傲。

可笑的是,在他终于勉强算是改邪归正的那一年,却被官府在岸上设陷埋伏,将他这声名狼藉的恶盗逮着,并在地牢里关了近一年。

当胖叔及韦哥儿他们几个终于在秋决前将他救了出来,他却因在牢里关了太久,而对幽闭的空间感到恐惧……

然后,他在海龙岛遇见了她。

是他的默儿在夜里转移了他的注意,是他的默儿夜夜笨拙的练剑声,让他清楚自己可以轻而易举破门而去,用不着害怕四面不会动的墙壁。

也是她,让他得以安然待在室内,不再觉得难以呼吸。

他从来不肯承认她帮助他度过了那段害怕黑暗的日子,但事实是,他很高兴那个小哑巴总会在夜半时分抱着那把破烂剑敲他的舱门。

他知道她是故意挑那时间的,因为她清楚他的恐惧。

恍惚中,他看见她血色尽失的小脸在眼前浮动,不由得喃喃唤着她的名:“默儿,默儿……”

“老大?”韦剑心爬上另一枝干,担心的看着醉昏的头儿。

喝光了第二十五坛霹雳春之后,楚恨天终于醉得开始胡言乱语了。

“老大,你还好吧?”韦剑心见楚恨天快滑下树干,赶忙拉住他,将他扶下树去。

楚恨天茫然的看着韦剑心,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襟,醉醺醺忿忿然的问:“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肯和我说?只要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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