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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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大业-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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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佳人(一)
    我与姐姐第一次相见是在沛县。那天阳光很灿烂,姐姐的脸也像阳光那么明亮而美丽。
听到姐姐的名字已不止一次,师父总是提起她,说她是治世的奇才。而我正与她相反,乱世是我纵横驰骋的天下,我可以凭三寸之舌成就一带帝师的伟业,辅佐我的王逐鹿中原,一统天下。姐姐在师父身边呆了三年。姐姐走后三年,我来到师父身边,呆了三个月。其实我应该称她“师姐”,但我一直叫她姐姐。
“你与她会缔造一段全新的历史。”师父曾这么感叹。我明白,“她”指的就是姐姐。
那时候,我常问师父,“娥姁姐姐美吗?”
师父笑了,说:“她和你一样,那种美足以倾国倾城。”
现在,我终于明白师父话中的意思。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
多少年以后,一位宫廷乐师高歌了这一曲《北方有佳人》。的确,“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三郎是多么的幸运,他同时得到了两位倾国倾城的佳人,还拥有人世间至高无上的权力,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多少年以后,一位宫廷乐师高歌这一曲《北方有佳人》。的确,“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三郎是多么幸运,他同时得到两位倾国倾城的佳人,还拥有世间至高无上的权利,他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再一次听到姐姐的名字是在三郎口中。当时,我整个人完全怔住了,直到三郎扶我坐下,这才恢复了神智。
她,居然是三郎的妻子。
真的,我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尽管我知道,快到知天命之年的三郎不可能没有妻室,但决没想到三郎的妻子会那么优秀——她会是姐姐娥姁。
记得师父还说起过另外一个弟子,我该叫他一声师兄。不错,他就是当今的辟阳侯,左丞相审食其。师父洞察了师兄的心思,曾劝过他:“娥姁并非池中之物,你无法给她她想得到的东西,——离开她,你会过的更好。否则,将会因她而死于非命。”
师父是神人,能当他弟子的自然也不是平凡人,如果师兄不是痴恋姐姐,他同样也能建功立业,封侯拜将,不用像现在这样活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中了。
我在初听这段故事时,绝望地透不过气来,一半为自己,一半为了师兄。师兄的心思,像姐姐这样聪明的人儿怎么会不知道呢,但她仍是嫁作他人妇,走得决绝,甚至无情。
“无情”这两个字在少年的我看来是坚硬、冰冷、灰色的,我曾恨过她,恨她让一个她爱并且爱她的人伤透了心。
时过境迁,我感到了姐姐的明智与坚忍,我也学会了无情,只是比她晚多了罢了。这是我不如姐姐之处,也是我这些年来,钦佩她、依靠她的原因之一。
三郎不会明白为什么我对姐姐的名字有这么强烈的反应他是绝代的骄雄,能识人、善用人、长御人,他唯一的一次失误,就是低估了结发妻子。这或许就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吧。正因此,他还起了动摇盈儿地位的念头。这是后话,我以后会再提起。
令我欣慰的是三郎似乎并不爱姐姐,他们的结合,更多的像是一场政治婚姻——彼此间以利益相联系的婚姻,怎么会有真正的爱情。我也曾怀疑过三郎是否爱我,还是仅仅为了利用我,我没有得到过答案,也不想去追寻什么。种种迹象表明,三郎是爱我的,除了戚!然而,帝王的心,又有几个人能摸得透呢?
薄姬对我说的一番话令我久久不能释怀:“夫人,陛下不过是将戚姬当作了您的影子,他之所以时时离不得戚姬,完全是因为夫人您啊。战时,您常伴陛下左右,如今却尽可能地疏远陛下,您为陛下想过吗,您想过他的感受吗——眼睁睁瞧着心爱的人离去,纵是铁达的汉子也会伤心。陛下不想因此而羁绊住您,忍痛松手放您高飞。戚姬恰恰在这时候出现了,您不觉得她身上有您淡淡的影子吗?对一个受伤的人来说,您的影子足以慰藉他的心灵了。”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我与三郎的感情是那么微妙,我与姐姐也是一样。
我随三郎回到沛县是平定雍齿叛乱之后的事情了,那天,我终于见到仰慕已久的姐姐了。
是三郎为我俩做的介绍他并不知道,我们神交已久。当然了,只不过隐隐猜到我的身份,并不太确定。而姐姐早从师父那儿得知有一个小师妹——一个在乱世中纵横捭阖的奇才,足以弥补她在这方面的不足。
第一次相见,没有太多言谈,一些礼节性的问候,让我们通过彼此的双眸惺惺相吸。
“沛公,我能与子房单独聊聊吗?是姐姐先提出的要求。她对三郎很客气,敬而远之的客气。从这句话,他们的夫妻关系略见一斑。
三郎满腹狐疑地看着姐姐,又看了看我,点头同意了。他从两张微笑的脸上能瞧出什么呢——他至死都不曾明白过姐姐大济苍生的志向。
“子房,我希望你能一直辅佐沛公。看得出,沛公乐意听你的话。”姐姐道。
我不解地问:“难道沛公不听你的吗?”
姐姐笑了,透出些许苦涩:“子房,你该知道,师父早就对你我下过断言。现在我还帮不了沛公什么,但是你可以!我相信师父的眼光,也相信沛公和自己的眼光。”
我瞧着她的笑容,很坚定,也很自信。那是胜利者的微笑,隐约有王者之风。
“子房,你就叫我姐姐吧,像小须那样。”
从那天起,我一直叫她姐姐,这一叫就是二十年。二十年的沧海桑田,我对姐姐的敬重和钦佩丝毫不减,反而越来越浓,以至三郎几次向我暗示可以取姐姐的地位而代之的时候都被我拒绝了。大汉的皇后,永远只是姐姐,任是谁都没有资格取代。也是因为姐姐,我不惜三番四次拂三郎之意来力保盈儿的地位。这么说也许对盈儿不公平,但事实如此——盈儿即位,不过是姐姐实现志向的一种方式。没了盈儿的地位,她就无法济世为民。黎民百姓与儿女私情,孰轻?孰重?
我也知道,我可帮三郎得天下,却帮不了他治天下。纵横捭阖、奇门遁甲固然可以在战场上大显神威,对内政是无能为力的。三郎龙驭之后,能撑起大汉基业的只有姐姐。我不能为一己私欲,毁了汉家天下。
是师兄的出现打断了我与姐姐的谈话。阳光照在师兄脸上另半张是深深的阴影,掩不住的清癯和失意,身体瘦弱却不单薄。他先注意到的是姐姐,而后才是我。
“娥姁,这是?”他打量着身着男装的我,略有几分戒心。
白云苍狗,乌飞兔走。师兄的一句话至今留在我的心底。不是对我,是对姐姐说的。“我是该叫你师妹,娥姁,还是皇后娘娘?”无尽的眷恋,无尽的伤痛和剪不断、理还乱的痴情,被这句话占尽了。原本,他想用这句话唤起姐姐心中尚未熄灭的爱情——他希望姐姐与他遁离尘世、远走高飞的。毕竟,他也像三郎一样,低估了姐姐。如果仅仅因为爱情而弃天下于不顾,那就不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吕雉了!
姐姐见到了师兄,淡淡的一笑,说了声:“食其,你来了,见见小师妹吧。”
她的声音很冷淡,像对一个陌生人说话似的。姐姐的眼睛却告诉我,她的冷淡全是装出来的,她是想绝了师兄的希望,让他去拥有一段属于自己的生活。她同样知道师父劝师兄的那些话。师父是先直先觉的神人,能预知未来,她爱师兄,不想让师兄因为她而受到伤害。
“师兄。”我叫道。他的目光变得柔和,冲我笑了笑。
我仿佛看到,在以后的岁月里,他与姐姐相濡以沫的身影。在姐姐最危难的日子里,一直守护在她身边的是师兄。如果没了师兄,姐姐恐怕也坚持不到现在了。
三郎又要出征了,他将家眷托付给师兄,并封他为舍人。
“食其,家中的事要你多操心了。”三郎说。
师兄盯着三郎的眼睛,回答道:“我会的,沛公您请放心。”
我说不出他的目光中有多少涵义:怨恨、容忍、保证、欣喜,还是别的些什么。我相信,除了我和姐姐,他是第一个始终直视三郎目光的人——哪怕是后来的霸王项羽,战神韩信都不能够。这也是师兄的与众不同。他若不是全心全意为了姐姐,又怎么至于被后世误解呢!
两年后,我又见到了姐姐,她已是汉王后的身份了。
三郎与她相见,没有太多的话,只是虚应了下故事。任是谁在这时候都是没有心情的——项羽听从范增的建议,迟迟不让三郎去汉中就任,这令他寝食难安。而姐姐是唯一可以解救三郎的人。
三郎让我去做说客,说服姐姐留在沛县。三郎很厉害,他料定项羽大男子主义的心理“男人是不会轻易抛下妻子的”如果姐姐留在沛县,项羽必然会轻视抛弃家人的三郎,也就会减小几分疑心了。这就是“家人”在对立的对手间建立的一种很微妙的作用。
没想到,四百余年后,一个自称三郎子孙的人也能将这种手段运用得淋漓尽致,并且与其他两位人中之杰形成鼎足三分的局面。或许,他的骨子里,真的有流三郎的血。
要说服姐姐不难,她早猜到三郎的心思,从沛县来到彭城,以取信项羽。
“子房,谢谢你这些年来为汉王做的一切。”姐姐道。
“姐姐,我的信念与你一样,你是为了天下,我也是。”
“子房,你的话有弦外之音。发生什么事了?”姐姐听出了我话中的悲凉。
我的泪水差点儿就滚落下来,“我不能随他去汉中了。”第一次,我觉得无助。
姐姐轻轻揽住我的肩头,柔声道:“能告诉姐姐是为了什么吗?”
泪水终于落下来,将所有的忧愁尽情宣泄。
姐姐有些不知所措,她再一次问我:“子房,怎么了?”
“霸王要我作为汉王去汉中就任的交换条件留在彭城。”我一口气将这句话说完,怕停下来就会泣不成声。
姐姐楞住了,过了许久,喃喃道:“汉王他知道吗?”
这时,我渐渐收住了眼泪,摇摇头:“我还没告诉他。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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