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被前来巡视的刘云看中,要到身边做了副官,之后颇受宠信,一直干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就连他自己也常常困惑不解。
“小苏,最近你和小张怎么老在咒我啊。”
刘云笑道,拍了拍苏蒙新的肩头,走向通往下层舱室的铁梯。
年纪不过二十三四岁的贴身副官张子仪尴尬地看了一眼苏蒙新,他去年夏天才开始担任刘云的副官,对一些东西还没有完全的免疫力。
苏蒙新向张子仪扬了扬头,贴近他耳边小声安慰:“说笑而已,不必放在在心上,以后有话照说,长官不喜欢太做作的东西。”
刘云回过头嚷道:“嘀咕什么,快过来,我还有话跟你们说。”
“是,阁下,这就来了……”
深冬的日本海,难得天晴浪平,几艘高挂龙旗的战舰上,官兵们纷纷步上甲板,舒展筋骨,晒晒太阳。
其中一艘舰后部镶嵌有“瑞祥”字样金色铭牌的巨大战舰主桅顶上,飘扬着中华帝国镇洋舰队司令长官旗,依照东亚联盟的惯例,镇洋舰队司令长官理所当然也是中朝日三国联合舰队的司令长官。
舰桥的露天指挥台上,联合舰队司令长官林泰曾中将此时正悠然地倚靠着栏杆,手捧一杯热茶,与参谋长萨镇冰和副官叶飞一起享受怡人的冬日阳光。
林泰曾抿了一口热茶,抚摩着油漆光亮的栏杆,长叹道:“老瑞祥终于回来了,修了三个月就没事了,真快,我原本还以为它可能要在船坞里猫上半年呢。”
战舰“瑞祥”早在开战前便成为了林泰曾的旗舰,然而在去年十月二日的夜战中,“瑞祥”不幸触发俄军水雷,被迫开往日本的横须贺船厂大修,当时厂方即承诺三个月内修好,结果在一月一日的时候,“瑞祥”提前一天齐装满员地开出横须贺船厂三号大船坞,几天后就赶到了联合舰队本队的临时锚地纳霍德卡,再度成为联合舰队司令长官旗舰。
“您可真念旧啊,在瑞吉上不也过得好好的吗?”
萨镇冰笑道,其实他是惦记上了前旗舰“瑞吉”号上的厨房。
“这可不是念旧,趁着入坞的机会,咱们的老瑞祥改装了不少东西,换了大功率无线电和新式电罗经,加装了三年式主炮指挥仪,光这几样东西,就要比瑞吉强出一大截。”
“那干嘛不等瑞仙来了以后再换旗舰呢?瑞仙可是全新的一条船啊。”
林泰曾微微一笑:“是啊,不过据说人也是全新的,怎么样,你放心吗?”
萨镇冰赶紧摇头,相比新舰上的新厨师,他还是比较信任“瑞祥”号上的老厨师。
“司令长官,武威公明天就要过来校阅,不准备一下好吗?”
年轻的副官叶飞拉着脸说道,看得出,他对武威公这个名号颇有忌惮。
林泰曾把鼻子凑近茶杯,深深吸了一口气,晃着脑袋道:“你搞错了,不是检阅,是巡阅,根本没必要做什么准备,就让他看看我们的真实情况好了,另外,我们还处在随时准备应战的状态,没有精力去为他表演什么。”
“不认真应付的话,恐怕会对阁下的前途……”
林泰曾斜瞥了一眼叶飞:“年轻人,考虑周全不是什么坏事,但是我们现在是在打仗,作战为第一要务,其他的事情都是杂务,比喝茶晒太阳更不重要……我想,不能只为了一个人记住你而努力,一个人的记忆会蜕化,然而历史不会遗忘你的伟大功绩,打好这场仗,让后世千百万人记住我们吧。前途什么的,能上则上,不能上亦无碍,如果武威公真是那种重形式高于实质的庸人,那么无论在他手下能做到多大我都不稀罕。”
萨镇冰弹着茶杯笑道:“我觉得,咱们司令长官似乎越来越超然于世俗了哪,恐怕这场仗打完,司令长官会出家都说不定。”
叶飞也笑了起来:“司令长官出家的情景,实在太难想象了,难道要白天念佛经晚上读英文小说?”
林泰曾摇晃着茶杯,手指在萨镇冰与叶飞之间晃动:“你们两个呀,真是没有想象力,难道就不能想象一下我去竞选议员,进而当上总理大臣的情景?”
“总理大臣?难道要军人干政?上海的双十二事件还没平息呢,还有,刘云在那里干着呢,您去凑热闹,恐怕少不了要拼一场。”
萨镇冰毫无顾忌地说道。
这里是海军的地盘,陆军有陆军的自负和骄狂,海军有海军的自由和兼容,在海军里,即使点着名大骂军政要人也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林泰曾关闭了笑容,一仰脖,吞下杯中残余的茶水。
“说说而已,陆地上的事情,暂时还轮不到我们管。”
萨镇冰露出狐狸般的狡黠微笑:“是啊,不必着急,他们总有闹够的时候。”
叶飞看看司令长官,又看看参谋长,摸了摸脑袋,实在不明白两位阁下的话中究竟有何深意。
西南方水天线上,几绺浓黑的烟柱渐渐清晰起来。
林泰曾放下茶杯,举起望远镜。
萨镇冰掏出怀表,点了点头:“是时候了,准备迎接吧,看看我们的武威公大人有什么话要说。”
第一百零一章 血染龙旗
炮击,不断地炮击,三天里一直在炮击。
这里是海参崴前线,我蹲在泥泞的壕底,抽着烟,等待命令。
我叫李瑞石,步兵第11师93团1营2连3排排长,24岁。
这里是距离俄军前沿阵地不到二百公尺的一道平行壕,前面是基米尔山,我知道敌人在上面建有一座D堡垒,还有一个4号炮台,我还知道三天来我已经有四名部下被山上的炮火打死了。
三天前,我站在四公里外的阿尔乔姆山上,看着下面如蜘蛛网般向敌军阵地延伸的平行壕和交通壕,对那个伯爵家的准尉说,我们就要上去了,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那时候,几个戴着法帽的和尚在我们旁边念经祈祷,然后一一为我们挂上据说是在五台山由某某大师开过光的护身符。
伯爵家的准尉没有拿护身符,他从衣服里面掏出一个护身符,微红着脸对我说,那是他未婚妻在京师法华寺为她求的符。
那个伯爵家的准尉名叫聂文青,是现任西南军区司令官聂士成上将最小的儿子,今年不过二十二岁,帝国陆军大学四年级实习生,一副白白嫩嫩的清秀样,元旦后才来到前线,没吃过什么苦,团长亲自带着他到我的排里来,要他做我的见习副排长。
连里几个信基督的士兵去了山脚,那里有一个天津来的牧师,准备带领全旅的基督徒做祷告。
狗儿说,***,好端端地,信什么洋教。
狗儿大名叫杨勾土,是排里跑得最快的兵,在全营的百米标准障碍赛中曾经拿过第三名,他脸庞黝黑,一笑起来就露出上下两对突出的虎牙,家里是山西乡下的普通农户,高小(高级小学,即小学四到六年级)毕业,今年才十九岁,据说连女人的味道都没尝过。
那几个基督徒跑回来后,其他人收好护身符,大家跟着团长一起去拜关帝,另外还请出四天王之一的昆沙门神像来,请那些和尚在神像前唱经祈祷。
93团的团旗上绣着昆沙门天的神像,根据前辈们的说法,昆沙门天曾在宋朝时显灵帮助过宋军,因此一度被奉为军神。
大家在关帝爷面前三鞠躬之后,团长在关云长威风凛凛的神像下洒了酒水,便回身向我们宣布,一月十三日,我们团将进入前线替换92团,完成基米尔山前第4…11号平行壕,并以此为基地,于一月十六日与另外3个团一起对基米尔山上的敌军发起进攻。
今天就是一月十六日。
狗儿仔细地擦着枪,擦完枪就擦刺刀,擦完刺刀又擦子弹,擦完子弹,他便打起了瞌睡,睡得很香很甜,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狗。
伯爵家的准尉猫在角落里,含着笑给他的未婚妻写信,已经半小时了,我不知道究竟有什么东西可以写那么久。
昨天我已经给那个五年来只见过五次的未婚妻写过信了,告诉她,如果我死了,她随时可以取消婚约,一共只用了五分钟。
我家原本是苏北的小财主,有五六百亩水田和几处小商铺,土地改革后水田被国家赎买了去,当家的父亲卖掉镇里的商铺,跑到上海开了家火柴厂,经营了五六年后,已经初具规模。
我是家里的三男,大哥和二哥都帮着父亲忙生意,我对火柴厂的生意却一点兴趣都没有,高中一毕业就跑去考军校,十九岁时就进了江宁(南京)陆军学院,四年后毕业,分配到93团先做半年无级准尉,去年夏天才正式授了少尉衔,担任1营2连3排排长。
父亲虽然没有用强力的手段阻止我去考军校,但是作为交换,他要我接受一桩由他全权安排的婚姻,对方是一家包装工厂老板的女儿,按照二哥的说法,这是出于“企业联营”的需要。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甚至事先没有提出要先看对方送来的照片。后来我见到了她,每年春假回家的时候我都要到她家去拜访一次,只有那时候才会见上一面,按照双方家族的规矩,我们只是对视几眼,相互问候几句。父亲原本计划好了,要在今年春节的时候让我把她娶过门来,然而战争的爆发打乱了父亲的计划——却不包括我的计划。
第一次双城子战役的时候,我的排死伤三分之一,然而我却毫发无损,并带领剩下的人胜利完成连长交代的任务。
总攻双城子要塞的时候,我的军帽被穿了两个洞,裤子上也有一个洞,部下中只有包括狗儿在内的三个人还跟着我,我带领他们爬到那座预定要攻取的碉堡下面,让狗儿端着爆破筒滚过去,由**着一挺从己方死尸胸前捡来的机枪做掩护,把那个碉堡端掉了,然后用刺刀消灭了碉堡后边一道战壕里的五个俄国兵,完成了营长亲自下达的任务。
攻打阿尔乔姆山的时候,我们团是第三梯队,没想到敌人太不经打,被前两个梯队解决完了,不过在元旦之前,我还是拿到了一枚龙眼镶红宝石附一层龙爪的九等青龙勋章和一枚银灿灿的贰等忠勇勋章。
团长在发勋章时拍着我的肩膀说,我表现得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