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只取皇甫晖一人首级,不愿伤及别人!” 见皇甫晖已冲到自己面前,一枪搠来,赵匡胤将身一躲,扬起手中双剑,与皇甫晖格杀起来。 枪锋剑刃剧烈碰撞,阳光下还能看见点点寒光。皇甫晖枪如银蛇吐信,赵匡胤剑若流星飞旋。战得正酣,忽听得皇甫晖“啊呀”一声,众人细看时,只见赵匡胤一剑正击在皇甫晖头盔上。这一击似有千钧之力,皇甫晖摇晃了两下摔落在马下。 两军将士几乎同时冲杀过来。赵匡胤用剑指着唐兵: “杀!” 片刻之间,周军将士如潮水般涌到城前,尾追着入城的唐卒攻进了城门。 赵匡胤在滁州刺史厅坐定,头上包裹着白纱的皇甫晖被押到面前。张铎厉声喝道: “大帅面前为何不跪?” 皇甫晖像是没听见,缓缓走到赵匡胤左边一张凳子前,说: “我疲惫极了,想坐一坐。” 赵匡胤一挥手,说道: “皇甫将军随意。” 皇甫晖刚刚坐下,只见他身子晃了晃,像是要栽倒。赵匡胤忙起身来扶。皇甫晖又说: “我想躺一躺。” 不等赵匡胤答话,他已经歪着身子躺倒在冰冷的地上。
《赵宋王朝》 第三部分皇甫晖兵败被俘 刘崇谏私降受诛(4) 赵匡胤一面命人去取被褥,一面对皇甫晖说: “皇甫将军,赵某知道你本是中原豪杰,何必在南国受辱?如今将军已失了清流关,还能回金陵吗?” “你说得不错。”皇甫晖仰面望着赵匡胤,声音有些嘶哑。“我皇甫晖从士卒起家,横行北国,无人能敌。后率众来到江南,位兼将相。我一生大小几十战,从来与败字无缘。”他的嘴唇灰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接着说:“想不到今天败在赵将军手里,乃是上天保佑大周,再加上南人生性胆怯,此败不能说是皇甫晖无能!” 赵匡胤看出皇甫晖已经气息奄奄,他真后悔这一剑击得太狠,一员猛将竟毁在自己手下。他伸出一只手拉住皇甫晖,说道: “皇甫将军,本帅已下令不杀戮滁州一人。如果将军同意,本帅会把你的家小安然送到汴京,由我赡养,将军放心去吧!” 皇甫晖的手越来越凉,眼神也越来越暗淡,终于不情愿地闭上了。 滁州大捷使张永德非常振奋,他用不着再担心背后受敌,可以放心大胆地专一对付寿州之敌了。自从柴荣回京之后,张永德便下令暂停攻打城池,在城周围分兵立灶,一半士兵白天里唱歌下棋,一半士兵黑夜里燃起篝火烤野鸭、野兔,过得十分悠闲,当然,这悠闲是故意做给寿州刺史刘仁赡看的。从下蔡运粮的车子一辆接一辆,这可真让寿州城里的士民羡慕死了。原来寿州的粮草本不算多,如今两个多月过去,城中基本上断了烟火,州城被周兵团团围住,外边连一根草也休想运进,守城的将士和百姓日渐恐慌起来。这期间张永德一方面屡屡向城中投进劝降书,一方面请柴荣再派援兵,他打算动手攻城了。 刘仁赡已是五十三四岁的老人,身体本来衰疲,再加上近几个月来练兵守城,日夜操劳,终于撑不住病倒了。此时城中粮米奇缺,刘仁赡又立誓为军民做表率,绝不比他人多吃一点,所以妻儿、属下每天只给他熬些粥喝,只要饭食稍丰,他便要破口大骂。他膝下有二男一女,长子崇谅在金陵,次子崇谏随在他身边,女儿只有十三四岁,与其母均在寿州照料他的起居。 刘崇谏今年二十岁,长得一表人材,从小深得父母喜爱。他跟随父亲南行北走,虽然没有军职,但事凡机密,刘仁赡总是派他去办理。军中府中人都认得他,称他为“少帅”。杀死张永德父亲的那个曹澄如今也在刘仁赡帐下。曹澄满以为自己杀了周朝的大将,对唐国来说算是个功臣,到寿州后,想方设法巴结刘仁赡,没想到刘仁赡只把他当成个落难求生的流贼,因他还有些武艺,便让他在部伍中当了个军校。为了安身立命,曹澄虽然心中怏怏,也只能忍气吞声,把心思用在崇谏身上。日子一长,他与刘崇谏的关系渐渐亲密。其实刘崇谏对他也不大喜欢,只是不想得罪他,所以每每应付而已。 城中的人们越来越恐慌,有人开始盗取官府仅存的一点粮食。刘仁赡命崇谏严查此事。刘崇谏一连查了几天,也没有什么结果。这一日他到父亲榻前复命,言语过后,刘崇谏从怀里掏出一团绵纸,说道: “这样的东西在城里越来越多了,不知父帅有什么打算?” 刘仁赡没有接过来看,这种劝降文字他见得太多了。他瞅瞅崇谏,从牙缝里迸出四个字: “誓死不降!” “父帅,”刘崇谏叫了一声。“孩儿请求父帅三思: 倘若再不投降,寿州数万百姓岂不都要被活活饿死?” “怎么,你想投降?”刘仁赡有些恼怒地问。 “父帅千万别多想。如今父帅身为一州父母,又是数千将士的首脑魂灵。孩儿以为暂屈一人之膝,全活数万人性命,不也是积善之行吗?如若不然,寿州兵民困死在城中,岂不是我刘家的罪过?” “真是一派混账话!”刘仁赡勃然大怒。他指着刘崇谏的鼻子说:“周人无端侵我国土,围我孤城,唐国兵民是被他们逼死的,怎么会成为刘家的罪过?” 刘崇谏也不辩解。刘仁赡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不论怎么说,崇谏毕竟还是个孩子,一时神摇,他也不再追究。 “父帅,”刘崇谏忽然有了一个新想法,换了副口气说道。“孩儿虽然还没有侦知盗粮的贼人究竟是谁,可今天听得路人传说,盗贼就是曹澄一伙。” “当真?” “这样讲的人还不少呢。孩儿又听一些人对父帅颇有怨言,说父帅外拒周兵,内养周贼……” “胡说八道!”刘仁赡气得咳嗽了两声,脸涨得通红,刚刚平息下去的怒气又涌了上来。“这个贼徒,坏我声名!” “父帅,依孩儿之见,不如把曹澄杀死,平息民怨。” “为父早知道留着此贼终是祸患。崇谏,此事交给你去办,处置之后,你顺着州河把他扔到城外去。这样的人,死了埋在城里我都嫌他臭。” “遵命!孩儿这就去了结此事。” 刘仁赡说的州河,是一条流经寿州城内的河,此河入城前的那一段叫苇河,与淮河相通,再经寿州流出,进入芍陂。寿州城墙建得十分特别,它的东、西两边与别的城池无异,南、北两墙因要让苇河流进流出,所以在筑墙时特地留出两拱,拱下是两道拦河的石闸。这样一来,水大时可通过闸门泄洪,水浅时又可通过它蓄截来水。闸门提起来时,拱下便可行船。所以太平时日里,寿州人出行也往往沿河进出,州民深得其利。 这天夜深之后,刘崇谏带着七八个士卒,驾车来到曹澄宅前,两个健卒越墙而入,将宅门悄悄打开。刘崇谏等见正屋西厢尚有灯光,于是破门而入。还没等曹澄明白是怎么回事,早已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还塞上一团破布。听得西厢有动静,住在东厢偏房里的曹妻和女儿彩霞慌忙跑过来,几个人顺势将母女二人按倒在地,曹妻吓得大哭,刘崇谏手起刀落,将老妪砍死在地。那个曾为张颖之妾的彩霞见状,吓得昏死过去,也被捆了个天圆地方。几个人拖住曹澄父女,踉踉跄跄地上了车,直奔河闸而来,那里早停着一条船。刘崇谏指挥士卒将二人拽上船,说道: “出城!” “刘帅不是说把他们杀死再扔出城外吗?”说话的是个一直跟在刘仁赡身边的黑须壮汉,其他几个人也都是刘仁赡精心挑选的。 “这贼让周人杀死,岂不更痛快?”刘崇谏低声回答。 “少帅是想把这贼交给周人?” “正是!”刘崇谏得意地说。“你们休要多言,且听我的安排。” 他命人将闸门拉开,船摇摇晃晃地出了城。 睡梦中的张永德听说寿州人把杀父仇人曹澄送过来了,一骨碌爬起来,匆忙穿好衣裳,走到帐外。 帐幕四周燃烧着的篝火照着站在远处的几个人。张永德走到他们面前,刘崇谏先跪下拜见: “寿州刺史刘仁赡之子刘崇谏禀告张将军,将军的仇人今日交还!”
《赵宋王朝》 第三部分皇甫晖兵败被俘 刘崇谏私降受诛(5) 张永德没有回答,他疑疑惑惑地走到被按倒在地的曹澄面前,用手使劲地扳住曹澄的下巴。曹澄满头乱发,一双仇恨的眼睛望着张永德。 他放开曹澄,不由自主地在旷地上走了一圈,大概是又想起了当年老父的惨死。直到他又回到原处,刘崇谏还长跪在地。 “小将军,本帅应该如何谢你?” “末将愿从今日起为将军牵马整鞍。” “你是来归降的?” “正是!” 站在刘崇谏身后的几个汉子一言不发。 “好!”张永德高兴极了,扭头吩咐身后的士卒: “为几位壮士安排营帐。” “禀张将军,”紧跟在刘崇谏身后的那个黑须壮汉开口道: “小人们出来之前,刘帅嘱咐小人等将曹澄杀死后埋在城外。如今曹澄虽在将军手里,小人还须遵刘帅之命,在河边给他寻个埋处。” “这个容易,你等且去河边寻块地方就是了。” “此事还须少帅主张。”黑须大汉说着,瞟了刘崇谏一眼。 刘崇谏哪里还有心做这等小事,可黑须汉子的话毕竟也有些道理,只好带领从人朝河边走去。他刚扭头想看看张永德是否已处置曹澄,猛然间自己的脖子被人死死掐住,他觉得眼前一黑,软软的身体被人拖着,拖着…… 刘崇谏醒过来时,已经被反剪双手,躺在刘仁赡卧榻前,床上坐着父亲和母亲薛氏。 “投降去了?”刘仁赡冷冷地问道。 刘崇谏像做了一场梦,他愣愣地扭扭头,只见那个黑须大汉像一尊凶神,矗在他的身边。他终于明白了所发生的一切,闭上了眼睛。 “拉出去吧。”刘仁赡语调平静。 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