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意大利语:非常活泼的。
“愿意说双关话的人,也会愿意做小偷。”斯蒂芬说,“而且那句可悲的模棱两可的话,甚至连双关语都称不上,非常别扭、拙劣。这个莫尔特是谁啊?”他拿起了抄写整齐的乐谱。
“约翰·梅奇欧·莫尔特,以前的一个德国人,”杰克说。“我们家乡的牧师对他很推崇。我抄了这首曲子,放丢了,十分钟以前才发现,原来是夹在我们的科莱里C 大调后面。今天是这么成功的一天,我们来试试科莱里吧?”
没人会说第二天是成功的。“惊奇”号把脚手架搭建在船舷外面,所有人都开始忙着刮擦它的木质部分,忙着敲掉铁部件上的锈蚀,然后刷漆、刷各种各样的黑色涂料。斯蒂芬一大早就告诉了马丁,他们快接近圣保罗石岛了。在合适的季节,岛上不仅有大量不同种类的燕鸥,而且还有两种巨足鸥,棕色的和珍稀得多的蓝脸鲣鸟。现在不是合适的季节,但还有希望看见一些失群的鸟。于是等他们从各自的职责中解脱出来,就马上带着椅子到各个有利地点,以便能架起望远镜寻找鲣鸟,甚至或许看看孤独地从海中伸出的石岛本身。
但他们还没坐稳十分钟,就有人请他们挪动了——留心油漆;阁下——看在上帝的分上,请留心油漆;而他们到船尾栏杆和漂亮的涂金雕刻附近徘徊时,别人又说,他们可以逗留一会儿,只要他们不碰任何东西就行了;不过蛋清没干,千万不要在金叶子上呼气,而且当然他们随便什么时候也决不可以把望远镜架在栏杆上。就连小艇也比这要好得多,只是在海平面上,海平线拉近到了只有三英里远。可现在就连那些小艇,也都被拉上军舰来刮擦、刷漆了。他们刚表现得稍有些不听劝告,别人就说,他们“不愿意军舰被一群葡萄牙人错当成纽卡舍尔的煤船,也不愿意小艇被当成运泥的方头驳船”。
是卡拉米建议他们到前桅楼里去的(因为前桅中桅帆已经被扯上了帆桁),从那儿他们几乎可以完整地看见四周,而且还可以看得非常远。他帮助他们爬上去,把他们舒服地安顿到存放在那儿的补助帆上,又给他们带上来望远镜、每人一顶宽边大草帽,还有一口袋俗称候补生核桃的碎饼干,这样既可以遮挡烈日这个垂直的火炉,防止他们的脑子受损,又可以充饥,因为午餐很可能会晚。
正是从这高高的平台上,他们第一次确凿无疑地看见了军舰海燕,然后,随着主桅杆上桁嘹望兵的叫喊,他们看见了圣保罗石岛的白色痕迹从西南方向升起。“噢,噢,”马丁说,一边把望远镜放到他的独眼前面,仔细地调整焦距,“可能是……”一队笨重的、目标明确的鸟,朝军舰飞了过来,它们飞得相当快,可飞得不很高,在右舷侧以外一百码的地方,它们停止了飞翔,停在空中,然后像塘鹅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倒栽葱扎到水里,溅起一片水花。它们又飞起来盘旋,接着又跳入水中,如此几分钟之后,它们同样目标明确地朝东北方向飞去。
马丁松了一口气,放下望远镜,把容光焕发的脸转向斯蒂芬:“我看见了蓝脸鲣鸟。”他用手推着斯蒂芬说。
在此之前很久,七点钟时吃饭的水兵们已经去吃了有松节油味道的午饭。一个沙漏之后,在熟悉的吼叫声中,其他的水兵们也吃完了。现在橡树之心敲响了,宣布下级军官室午餐开始,马上有传令兵走上来告诉他们,军官们在等着呢。
“转达我对普林斯上校最良好的问候,”斯蒂芬说,“恳求他准许我们缺席。”
马丁也说了类似的话,他们又重新凝视起现在已经离得很近的荒芜群岛,“没有植物,连一根草都没有,”斯蒂芬说,“除了天上掉下来的水,连一滴水都没有。恐十白右边那些鸟只是些黑燕鸥。可飞在最顶上的那些里面,有一只鲣鸟,我亲爱的阁下,是一只棕色鲣鸟。它正在脱毛呢,可怜的家伙,可它还是只真正的棕色鲣鸟。当然,那些白的东西都是鸟粪,在某些地方有几英尺厚,而且它们有种强烈的氨气恶臭,简直呛喉咙。有次我在孵蛋的季节上去过,几乎没有一英尺的地方你找不到鸟蛋,那些鸟都很温顺,你都可以把它们抓在手里。”
“你觉得舰长会停船吗?哪怕就停半个小时?”马丁问。“上面不知道会有什么甲虫呢。是不是有办法向他说明……”
“我可怜的朋友,”斯蒂芬说,“要是有什么可以超过海军军官对鸟类的粗暴漠视,那就要算他对甲虫的粗暴漠视了。你只要再看看新近漆好的那些小艇。我那次能去,只是因为我们无风停船了,可现在我们的速度是五节;我那次去是因为那是个星期天,还因为有个好心的军官划桨用小艇把我送到了那边。他的名字叫詹姆斯·尼科尔斯。”他的思绪回到了那个极其闷闷不乐的人身上,他几乎肯定是故意让自己淹死在了这个石岛附近的海里。现在这个石岛正在一英里以外慢慢地移向船尾方向。他和妻子不和,他想重新和好,却没有成功。斯蒂芬的思绪又从詹姆斯·尼科尔斯转向了一般的婚姻,转向了那种困难的境况。他听说过高加索有一种蜥蜴,可以孤雌地繁殖自己,不需要任何性交,没有任何性的麻烦。它们的学名叫岩栖蜥蜴。婚姻,它的悲哀和苦恼,它脆弱的欢乐,充斥着斯蒂芬的头脑,因此等他听到马丁说的事情,他并不真的吃惊。马丁压低声音,用信任的口吻告诉他,他很久以来一直爱慕一个牧师的女儿。她的哥哥和他在大学同学期间,还一起调查采集过植物。用世俗的标准来衡量,她的地位比他要高出很多,而且她的朋友们对他也不赞成。尽管如此,鉴于他目前已经高得多的富裕程度,鉴于他一年二百一十一镑八先令的收入,他还是在考虑求她做他的妻子。不过有很多事情让他烦恼:首先是她的朋友们可能会觉得,就算二百一十一镑八先令也称不上富裕;其次是他的相貌——马图林无疑已经留意到他只有一只眼睛——这必定是他的不利条件;另外还有一件难事,就是要写封信,把话说清楚。马丁并不是不惯于写作,可是他没法写得比这更好了。他希望马图林能看一眼,给他提些坦率的意见。
阳光打在前桅楼上,信纸卷在斯蒂芬的手里,他的心在不断地下沉着。马丁是个完全和蔼可亲的人,是个读书很多的人,不过一旦他开始动起笔来,就好像踩上了一对高跷一对非常高的高跷——而且他以最不优雅的步伐趔趄而行,其间还不时笨拙地跌撞到俗语当中去,给别人展示一个明显的虚假印象。斯蒂芬把信交还给马丁说:“这封信确实写得非常优美,有那样多不寻常的漂亮句子;而且我肯定随便哪个女士的心都会被这样的信打动的;可是我亲爱的马丁,你必须允许我说,我看你整个的处理方式是错的。你从头到尾都在道歉,从开始到结束你都极端谦卑。有一句名言徘徊在我记忆所能够到的范围之外,我连它的作者也记不起来了,它大致的意思是说,就连最有德性的女人,也会蔑视一个无能的男人;而且所有的自我贬抑结果都同样不幸!我确信最好的求婚方式也是最短的方式:一封普通的、完全可以读懂的信,上面写上我亲爱的女士,我会,怀着最大的尊敬,恳求你会给我荣幸,答应嫁给我。亲爱的女士,我永远是你谦卑的、忠顺的仆人。这就直接触及了问题的中心。为女士的朋友们着想,在另一张半开纸上,你可以附上对自己收人的陈述,并且表示,自己愿意做出任何他们认为必要的安排。”
“或许如此,”马丁把信折好放了起来,说道,“或许如此。我非常感谢你的建议。”但不需要很大的洞察力,就能看得出,他并不服气,他仍旧紧抱住自己仔细分配的句号,紧抱住他的明喻、他的隐喻、他的长篇大论。他把信给马图林看,部分的原因是,他把这看成信任和尊敬的标志,因为他真诚地喜欢斯蒂芬;部分的原因是,斯蒂芬也许会赞扬它,也许还会加上一些转折有致的好句子;这是因为,像大部分心志正常的写作者一样,马丁根本不需要任何直率的意见,除非那是完全的好评。“侯隆先生的声音多么神奇地合调啊。”在一阵沉默的停顿之后,他竖起耳朵侧向甲板,说道。“对随便哪个唱诗班都是不可多得的福气。”从这儿开始,他们又谈论起海上随军教士的生活、海军军医的生活、“惊奇”号上的生活。马丁说:“它和我待过的其他军舰都很不相像。这儿没有那种拿着藤条和打结的绳索追着人打的事情,也没有踢人的事,真正严厉的话也很少听见;要不是因为这些不幸的‘保卫者’人,要不是他们和‘惊奇’人争斗,‘惊奇’号几乎会没有惩罚的日子,或者至少没有那种屈辱的、而且我认为是不人道的鞭刑。和上次借我去的那艘军舰大为不同,那儿每天都搭起格子板。”
马图林说:“确实如此。可是你得考虑到,‘惊奇’人在一起服役了多年。他们全都是军舰水兵,他们当中没有刚从陆地征来的旱鸭子,没有市长大人的人;全都是基本熟练的水兵,配合得很好,也不需要催促,更不需要像不太快乐的军舰上常有的那种驱使、咒骂和威胁。可惜,‘惊奇’号一点也不能算海军中的典型。”
马丁说:“它确实不是典型。可就算在这儿,有时候指责的话也很强烈,要是那些指责是冲我来的,我也会觉得难以忍受。”
马图林说:“你是在想‘噢,你们这群卑鄙的谋反的狗,你们这群婊子养的。’”在一个特别忙碌的当口,“尴尬”戴维斯和他的同伴,躲过了候补生,想不听从命令的安排,而是根据自己的想法,把一根大索传到船尾,传给正在油漆的水兵。低处辅助翼帆一根被缠住的下桁断裂了,于是从后甲板上传来这暴怒的叫喊。“这是严厉的话,确实严厉。可是,上帝保佑你,他们会忍受来自奥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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