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一般总是选择在水上停留时间最短的路线,所以,你可以看见成千只蜜蕴鹫、小鹰、隼、鹞子,还有鹰在一天之内穿过海峡。可是还不止猛禽类,还有其他鸟和它们结伴。当然有无穷无尽的白鹳,但根据可靠消息,有时候还有黑鹳呢,上帝保佑它们,我从来没见过那种鸟,它们栖居在遥远的北方,住在潮湿的森林里。”
“黑鹳,阁下?”坡科克面带怀疑的表情,说道,“黑天鹅我倒听说过,可是……时间不早了,也许我该给你介绍些这个美洲计划的大概。”
“奥布雷舰长,阁下,”亚娄先生说,“上将现在可以见你了。”
杰克走进大舱的时候,他的第一印象是司令官喝醉了。这小个子苍白的、皮革一样的脸泛出粉色的红晕,他的驼背挺得笔直,他通常冷淡的、眼帘低垂的老眼像年轻人一样闪烁着。“奥布雷,我很高兴见到你。”他说着,一边站起身来,把手伸过铺满文件的书桌,和杰克握手。
“乖乖,还真是礼貌。”杰克想。他稍稍放松了一些脸上无所谓的表情,在上将指给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很高兴见到你,”佛朗西斯爵士重复道,“而且我还要祝贺你,祝贺你取得的巨大胜利。是的,如果比较双方的损失,那么在我看来,那确实是个巨大的胜利。可要是别人只读你的正式汇报,就没人会这么看。奥布雷啊,你的问题在于,”上将慈祥地看着他说,“你不会给自己吹喇叭,因此也不会给我吹喇叭。你的汇报,”——上将朝杰克前一天留下的费力写成的几张纸片点点头——“是十足的道歉,而不是报捷;是担心的认为,是遗憾的必须指出。得让亚娄重新写一稿。他以前给阿丁顿写过演讲稿,他知道怎么去最好地陈述情况。不是叫你去撒谎,也不是叫你去炫耀,或者去吹嘘自己,只是叫你不要大着嗓门喊臭鱼。等他改完了你的报告,就连陆地上的普通公众,也会清楚地知道,我们赢得了胜利,不仅是专家们,就连平常读报的奶酪贩子们,也会很清楚这一点。你愿意和我一起喝杯西勒利吗?”
杰克说他很乐意,早上天气这么热,喝杯西勒利正合适。酒瓶子拿来的时候,上将说,“不要以为对哈特的死和‘坡勒克斯’号的损失我不感到痛心,不过说实话,要是有重创敌人新军舰的机会,随便哪个司令官都会愿意牺牲自己的旧军舰,哪怕新军舰的威力只有旧军舰的一半。法国人的双甲板军舰,就是那艘‘玛尔’号,刚刚造好不久,这你是知道的。他们居然把它拖到了赞布拉火炮工事的下面——‘热忱’号和‘喷火’号看见它了,还有你弄搁浅的那艘大护卫舰,躺在暗礁上面,一直烧焦到了吃水线——但他们再也不可能把它拖走了——‘玛尔’号我的屁眼,嘿,嘿?——它的龙骨断了,就算龙骨没断,也没办法拖走,因为我们的政客已经搞定了总督。”上将的管家,虽然也是个戴金耳环的水兵,看上去却比奥布雷舰长的基里克要文雅得多,他带着伦敦管家的庄重神情,拔出了木塞,而佛朗西斯爵士说,“奥布雷,为你的健康和快乐干杯。”
“也为你干杯,阁下。”杰克说,一边品味起清新爽口、酒香扑鼻的葡萄酒。“天哪,真好下口。”
“是吗?”上将说。“你瞧,情况就是这样。和敌人相比,我们至少胜出了半艘战列舰,当然还外加你的整艘护卫舰;况且我们还把傲慢无礼的总督教训了一顿。等亚娄重新改好你的报告,哪怕最笨的头脑都能完全清楚地看到这一点。我的急报一出现在公报上,你的报告就会显得特别精彩。这么多的信……我的上帝。”上将说着,又倒了一杯酒,朝成堆的信函挥了挥手,“有时候我真希望没人发明过写作的艺术。土巴·该隐,是不是他发明的?”
“我一直也是这么认为的,阁下。”
“可有时候信件还是勉强可以接受的。这封信今天早上刚到。”佛朗西斯爵士把信拿起来,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还没对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我想叫海军内部我看重的人先知道消息——毕竟这也是海军的事情。”他把信递了过来。
杰克读道:
亲爱的阁下:
你在指挥地中海舰队的岗位上,展现了巨大的努力、才能和热忱。不仅在指挥舰队的军事行动方面,而且在建立和保持舰队内部的秩序和纪律方面,你的努力、才能和热忱,都对国王陛下的海军产生了卓著的成效。国王陛下对此深表嘉许,他仁慈地欣然宣布,他准备恩赐你特殊的荣誉,以此嘉奖你的功绩。国王陛下因此命令我通知你,将授予你大英帝国贵族身份,一旦得知你所愿意持有的爵位……
还没有读完,杰克就跳了起来,他握住上将的手,叫道:“我衷心地祝贺你,阁下,我现在应该叫你勋爵了——你功勋卓著,当之无愧——这也是整个海军的荣誉。我非常高兴。”确实,他脸上露出那么真诚的愉快表情,喜气洋洋地站在那儿看着上将,连佛朗西斯爵士也受了感染,变得更加慈祥了,这样慈祥的表情在他严厉的老脸上已经多年没出现过了。“也许这是一种虚荣,”他说,“可是我承认,这消息确实让我十分高兴。你说得很对,这也是海军的荣誉。而且这荣誉也有你的一份,要是你继续念下去,你就会知道,他还提到了我们把法国人赶出玛尔伽的事情。上帝知道,这件事我没有参与——那完全是你的功劳——虽然从法律上来说,它刚好落在我的任期之内,所以你看,我宝冠上的那些小球,至少有一颗是你挣来的,哈,哈,哈!”
他们谈了皇冠和其他宝冠,讨论了草莓叶以及哪些爵位有资格佩戴草莓叶装饰的宝冠,又聊到了以母系方式继承的爵位,最后说起了和女贵族结婚的尴尬,同时把一瓶酒全喝光了。“我想起来了。”上将说,“你昨天不能上船吃午饭,是因为你和一位女士有约在先。”
“是的,阁下。”杰克说,“我约了菲尔丁太太。我在法雷塔让她搭乘舰艇回来。她的丈夫乘‘赫克拉’号来和她会面,所以我邀请了他们两个。”
佛朗西斯爵士看上去非常心照不宣,但他只是说,“是啊,我听说她搭乘了‘惊奇’号。我很高兴结果是皆大欢喜,可是一般来说,妇女搭乘军舰不是件好事。当然,军械官的妻子必定要上军舰,这样你的候补生就可以有人照顾。或许还可以有几个委任军官的妻子,可是不要再多了。道德上的影响先不说,光是她们浪费的淡水就令人难以置信。她们要用淡水来洗小件衣物,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去达到目的,她们会腐蚀舰上的哨兵们、下士们甚至军官们——句话,腐蚀整条军舰的官兵。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你明天能来。我想纵容自己一下,举办个小小的私人庆祝会,随后我就要离开了,回去封锁土伦港。”
杰克说比起庆祝这个喜讯,再没有什么能让他更加高兴了。上将接着说,“现在我必须转到完全不同的话题上来了。我们获得的情报表明,美国人派了一艘护卫舰,去太平洋攻击我们的捕鲸船。那艘护卫舰是‘诺尔福克’号,三十二炮。它还比较轻便,我敢肯定你了解这一点,虽然它装备的偏舷大炮,比‘惊奇’号要多得多,但它只有四门长炮,其余的都是大口径短炮,所以两艘军舰只要稍隔一段距离,可以说彼此还算势均力敌。问题是,像你这样资历的军官,是否愿意接受这样的任务?”
杰克控制住自己喜悦的微笑,不让微笑蔓延到整个脸上,再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变得平缓一些,回答说,“嗯,阁下,你是知道的,本来已经答应了给我指挥北美战区的‘布莱克沃特’号;不过与其坐在家里无所事事,等着海军部给我找一艘同等级别的军舰,我还是很高兴能去保卫我们的捕鲸船。”
“好。很好。我估计到你会这么说,我讨厌战争时期回绝战斗任务的那种人。嗯,你看,”上将从桌上捡起一张纸,“‘诺尔福克’号是上月十二号从波士顿起锚的,不过它还必须护送一些商船到圣马丁、奥洛佩萨、圣萨尔瓦多、布宜诺斯艾利斯,所以希望你能在它抵达荷恩角之前拦截住它。可是假如不成功,显然你必须跟它绕过荷恩角,这就意味着要储存六个月的给养。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你将来和各地西班牙地方当局的关系,极有可能是困难的,幸好你有马图林大夫。关于进港的机会,我们要听听他的意见。但他进来之前,请你告诉我,你在‘惊奇’号上是否有特别值得提拔的人。我现在想提拔人,让大家也分享一些快乐。任命是不可能的,不过委任几个军官,或者把等级提高一级,倒还有可能。”
“唔,阁下,你心肠真好,非常仁慈。”杰克说,他既想公正地对待自己的下属,又非常不愿意自己的团队受到削弱,他被这两种相互矛盾的意愿撕扯着。“我的航行官和军械官都适合在战列舰上任职。我还有两三个非常有出息的年轻下士,完全有资格接受委任,到等外军舰上担任掌帆长职务。”
“很好。”上将说。“今天下午就把他们的名字交给我的旗舰副官。我来看看能不能办到。”
“还有,阁下,”杰克说,“虽说目前还没有任命军官的可能,请允许我提一提威廉·贺尼,他是个航行官助手。就是他驾驶游艇,把赞布拉的消息带到了马洪港。还有娄万先生,我的第二副官,他驾驶独桅快船去了马耳他。”
“我是不会忘记他们的。”上将说,一边摇了摇铃。坡科克把斯蒂芬带进来之后,他又说,“早上好,大夫,大概你和坡科克先生一直在研究这个美洲计划?”
“是的,阁下,我们研究了一部分。我们研究了‘诺尔福克’号直到南美洲大西洋沿岸的路径,可我们还没来得及考虑太平洋部分。我们还没来得及研究智利和秘鲁。”
“不。”上将说。“我们的情报部门也没深入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