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法净一撇嘴,骂:
“瘦皮猴,你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来报丧吗?”
“你们四怪来作甚?”
和尚便把前后经过对丧门星说了一遍。丧门星听罢,道:
“徐旺玩儿个把女人,这算个屁!武当派有什么资格多管闲事?你闪开,我来教训一下这小子!”
和尚本不愿让,一看三星大有来头的气势,也就不再争了。
丧门星上下打量着岳霆,轻声问:
“你是岳飞的儿子岳霆?”
岳霆心中一震,立刻镇静地答道:
“什么岳霆?我叫高波!”
“你背的这把铁伞,可是老匹夫谷来稀传授给的?”
“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谷来稀窝藏岳逆之子,罪该万死!”
“你算老几,管这么多闲事!”
“我们哥仨是大内三品侍卫,你小子别有眼不识泰山!”
“谷老前辈又不在武当,你找他不是白费力气!”
“哼!白费力气?实话告诉你:我们找的就是张三丰和你!”
“要找我们,也得等我们和四怪把梁子解决之后!现在没功夫搭理你们,快躲开此处!”
“他妈的,少啰;嗦!老子等不了啦!我先教训教训你这个后生!”
“等等!江湖上人说,三星最辣,天地不怕,果真如此吗?”
“你算说对了!”
“那么,我也有个讲究!”
“什么讲究?”
“铁伞一撑,坠落三星!你信不信?”
气得三星个个叮噹;地直放虚屁。皇甫越大骂:
“畜生,你拿命来吧!”
“说几句笑话,又何必如此动气!这么办吧:一个一个地收拾你们,我嫌麻烦,就请你们哥仨一齐上吧!”
一句话将三星激怒了。丧门星皇甫越亮出哭丧棒,吊客星皇甫烈亮出吊客锁,勾魂星皇甫夺亮出勾魂牌,三件兵刃如电光石火,一起向岳霆袭来。三星身影恰似鬼魅猿猴,闪忽不定。
张三丰替徒弟暗暗捏一把汗。四怪当然满以为岳霆这回难逃公道。
事实恰恰相反,岳霆在三星面前毫无惧色,修长的身子在棒风、牌影和铁锁中穿挪移掠,真像老将临敌!
岳霆脚踏八卦,施展铁伞怪侠的绝技通天八卦掌,足进乾宫乾为天,一招“天风扫叶”,把勾魂星皇甫夺先震出五步开外。
此刻,丧门星棒扫岳霆的脑后玉枕穴,吊客星的铁锁又以“枯树盘根”招缠向岳霆双腿。岳霆身子一滑,脚踏坎宫坎为水,第二招便是“水滴石穿”,把吊客星一掌击出二丈远。
三星一声呼哨,使出看家本领—;—;“三星倒泻”。丧门星身子飞起又落下,哭丧棒打向岳霆的百会穴。吊客星的铁锁,此时一个“鲤鱼卧莲”,要缠岳霆双腿。勾魂星的铁牌则一个“怪蟒出洞”,直取岳霆的中宫穴。
三种不同的兵刃,来自不同的方向,极妙极准地会合一处,直向岳霆猛攻。力道之猛,手法之快,实在是强手难当!
岳霆面对劲敌,从容应对。在瞬息万变之间,攻守齐施,常常是在毫厘空隙中,抢先进攻,不给三星喘息之机。他第三招来个“山河襟带”,以数以千计的掌风,扑朔迷离的身影,围困三星前后,逼得他们弟兄仨连连倒退。
丧门星急忙大叫:
“用暗青子招呼!”
眨眼间,从三星的六条臂膀中飞出十二种暗器,从各个方向直奔岳霆身前背后的几处大穴。
岳霆的铁伞撑开,随风旋转,一阵旋风,十二种暗器的方向全都被旋风吹得扭向别处。岳霆在铁伞旋转的风力带动下,乘势连施通天八卦掌的第四招“雷霆万钧”。招一施出,三声哀号,三星一齐栽倒在地。
勾魂星皇甫夺,正躺在和尚法净的面前。可气坏了法净:
“他妈的,说你不行,还硬充好汉!”
一脚把皇甫夺踢到他大哥皇甫越身旁。
皇甫夺口中的血大股地涌出,撑了两下身子,指着和尚说了两声:“你……你……”咽气了。
皇甫越和皇甫烈挣扎起身,来不及擦掉嘴角上的血,冲岳霆说:
“小子!三星的梁子,算是和你结下了!”
忙挟起老三的死尸,恶狠狠地瞪了和尚一眼:
“朋友,我们后会有期!”
“妈的!像你这号熊包,还配与我弟兄交朋友!”和尚说完,转身对岳霆道:“小子!咱们的账,什么时候了?”
“随你们的便!”
“那该算我们以逸待劳了吧!”
“收拾这些破烂货,某家感到绰绰有余,并无费吹灰之力!”
“好小子!你算有种!那么,方才说那五十照面,你还记得?”
“五十招?不对吧?”
“怎么?你想抵赖!”
“我记得好像是让你一百招!”
“好!是条好汉!老僧若是今儿个一百招赢不了你,那就再也不报这个仇了!”
“你报不报仇,任凭于你,我管不了!不过,说句实话,你多少招儿也赢不了我!”
“你成心找死!”和尚法净连说带攻,霹雷五毒掌夹着腥风血雨的怪味儿,向岳霆打来!
岳霆悠伞、换式、穿掌、滑步,运用自如。
方才岳霆与三星格斗时,和尚法净从旁窥测了他的八卦通天掌,似乎悟到其中一些奥妙。心中暗自盘算:你再像刚才那样进招,我一定置你于死地!小子,来吧!
哪料,岳霆这回施的是张三丰亲传的太乙五形掌,他要以此击溃和尚的霹雷五毒掌。和尚掌风起处,奇腥刺鼻,叫人呕吐。岳霆只得以虚避实,伺机进攻。
和尚和岳霆,一个想赢,一个不让。和尚雨点般的掌风如银河倾泻,岳霆游鱼般的身子像枯叶随风。
倏忽间,一百个照面已过去。岳霆飞身跳出圈外,抱拳含笑问:
“高僧,如何?”
法净只得捶胸顿足,说:
“老衲从今日起,脱袍还俗,再练二十年,找你对掌!”
话毕,一挥手,率领众人,背起徐旺扬长而去。
小老道扫净了院子。
张三丰领岳霆走进东鹤轩,小道童掌上蜡烛。用过晚饭,爷儿俩促膝谈心,张三丰对岳霆语重心长地说:
“岳霆,我再对你说一遍:你是忠臣岳飞之子,李氏所生,高宠之妻冯氏收养。高宠之弟高凌,为保护你,黑虎岭丧命,冯氏也残遭毒手。高凌有一子,名叫高风。冯氏为让你二人长大之后报‘风波亭’之仇,所以在你二人脚上一刺‘风’字,一刺‘波’字。黑虎岭下,八岁的高波被一白衣老道抢去,至今下落不明。望你细心查访!”
“孩儿已记下了!”
“再有,你父旧部,皆在秦桧、万俟(占内)、罗汝揖和张俊的迫杀之列,你要尽力保护!”
“孩儿谨记!”
“你父生前以‘迎还二圣’,‘还我河山’为己任,你要继承父志,永生不忘!”
“孩儿怎敢忘记先父遗志!”岳霆悲泣如注。
四月,风轻云淡。湖北襄阳,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南宋迁都临安之后,更是热闹繁华。
十字街东侧坐北面南的一家饭馆里,楼上楼下,高朋满座,吆五喝六的,甚是惹人注目。再加上望杆上红幌飘蓝,门媚上黑匾金字“醉仙居”几个字,更加吸引来往游客。仔细看去,上下首的对联写着:烧炒馏炸最佳佳看引进四方客,色香味形真美美酒招来醉八仙。
岳霆坐在东南角的一个座位上,叫了两碟菜、一壶酒,自斟自饮。
门外又进来三个人。其中有位老者,年纪五旬。老人身背三条扎枪,两口刀,一柄剑。一位青年,二十上下,手提一面铜锣。一位姑娘,十八九岁,粉红色绢帕包头,黛眉秋波,面似桃花。鹦哥绿的袄、裤,杏黄色的腰带。周正的天足,穿一双红云缎子绣花鞋。那女子秋波流动时,真有十分的魅力。
跑堂的上前招呼:
“三位请到这张桌上来,同桌吃饭,各自会钱。”
三人来到岳霆桌前。岳霆一眼便看出这是耍把式、跑江湖的卖艺人。
三人放下东西,叫酒叫菜。大吃大喝之际,外面又走进四个人,穿蓝挂翠,挂刀背剑。他们旁若无人地来到岳霆这张桌子前,没等坐定,跑堂的赶忙过来招呼:
“爷台,用些什么?”
为首一人,五十多岁,黄白净子脸儿,浓眉大眼,五绺黑胡。听到招呼,说:
“上等酒席一桌!”
这位跑堂的也真是个死心眼儿,桌上已经摆满了酒菜,又端上这么多的菜,怎么能放得下?
“跑堂的别为难!把他们四位的酒菜全撤下,今天我请客!”为首的那人慷慨地说。
跑堂的放下手中的方盘,要撤岳霆的酒菜。岳霆一摆手,说:
“别动!素不相识,不敢讨扰!”
为首的人一拍岳霆的肩,说:
“小老弟真实在!我不是请你,是请这位姑娘,叫你陪客,有什么打紧?”
卖艺的老者也不悦,说道:
“你我也素不相识,为什么要请我们?”
“为什么?因为你是岳飞的部将!你哥哥叫于化龙,你叫于化蛟。你也曾在岳飞部下当过统制官!我们已经找你二十多年了,今天请你,就是要拿你!”
“朋友报个名儿吧!”于化蛟说。
“展翅神雕云飞!”他用手往旁一指那三个,又说:“鬼煞星王伦,夜游神徐靖,乾坤妙手兰秀!你总该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了吧!”
卖艺的青年大吼道:
“师父,动手吧!”
话音未了,一柄匕首已插入他的心脏。于化蛟大怒,斥问:
“你们怎么敢把他杀……”
“了”字没出口,也被云飞等人的匕首刺死了。
岳霆刚刚走上江湖,阅历浅,经验少,万没料到这帮人身手竟这样快!
屋内食客哗然大乱。
姑娘的师兄和父亲都被杀死,但她仍坐在那里没有动。但那二眉之间,已凝聚着万种杀机,千种仇恨。
鬼煞星王伦伸手要抓姑娘,口中还说着话:
“你也跟你父亲一起去……”
“吧”字未吐出,就手捧肚子支持不住—;—;姑娘用杀他父亲的那把匕首,刺向王伦的小腹深处。
岳霆高声喊出:
“好快的刀!”
展翅神雕云飞听见了,他瞪了一眼岳霆:
“小兄弟,你放聪明一些!”
十几年前,他见过岳霆,但是现在岳霆就在他眼前,他也认不出来。
“岳飞的旧部,”岳霆怒道,“也不一定全犯有死罪!你们竟敢在光天化日下杀人,大庭广众间诬陷,还有没有王法?”
“小兄弟你贵姓?”
“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