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父在去世前一年就再也未曾作过别的画,他把心思都花在了《知春图》上,他说这是他毕生作画的最高境界,以前作的画都是给世俗画的,这次是完全给自己画的,是用心灵的震撼来画的。先父构思了大半年,终于有了最终的想法,他在临走前一个月开始画了,他画得很慢,每一笔都用去他很多的精力。他曾经对我说过,这幅画就是他自己,他会与这幅画永存的。先父作这幅画时,不准我在旁观看,所以我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这幅画是什么样的。当画快完成的时候,先父也憔悴得不成人形了,我和母亲苦苦劝他不要再画了,他说当他从人间消失的时候,又会在画中获的新生。先父去世的那天夜里,我听见他在房里自言自语,我偷偷的从门缝里看到,他双手捧着画,嘴里说着‘终于成了!我的《知春图》!’先父有点失常了,他发出一种悲惨的笑声,突然间,他跌跌撞撞的把画凑到油灯上烧了起来,这是为什么?我至今也不明白,我只记得先父当时还说了这么一句话‘你太美了,美得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上!’虽然几十年过去了,但当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回忆起来觉得万分心酸。这就是关于《知春图》的事情经过。”
四人听得目瞪口呆,恍如做了一场梦,他们带着一种怅然若失的心情离开了虞山,一路上,他们默默无语,都在想着知画老人烧画的事,想着他最后那句奇怪的话“你太美了,美得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上”,他们似乎明白了知画老人的想法,但又似乎不明白。
自此以后,画坛上仍然继续流传着各种各样的《知春图》,但是真正的《知春图》到底是什么样的呢,恐怕再也无人知道了。
离婚
一年前我在法律事务所工作的时候曾经受理过一件离婚案。本来这种案子对于我们这些法律工作者来说是家常便饭,不值得大书特书的,可过去了一年,它却没有像别的案子那样模糊起来直至遗忘,细想起来仿佛就在昨天发生似的。
那是一个初夏的下午,我一个人正在办公室里无聊的看报。
最近报上比较关注当今社会的婚姻状况问题。报上说现代人的婚姻普遍出现了危机,离婚率上升到了多少百分比云云,报上还举了一个例子:一对小青年今天刚登记结婚,明天就离婚了。我不禁哑然失笑,这报纸就是喜欢大惊小怪,如果从法律的角度看离婚是很正常的事,是人们对婚姻自由的正当追求,况且中国人的离婚不外乎是一方移情别恋,或者男的吃喝嫖赌啦,不像外国人为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离婚。
我入神的看着这些形形色色的众生相,这可比那枯燥的法律书有意思多了。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妇女的声音:
“请问你是律师吗?”
我抬头一看,一个五十开外的妇女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面前。她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灰衬衣,脚上穿的是这年头很少见的布鞋,她的脸上是胆怯的神情,两只手局促不安的捏着衣角。一看就知道是个乡下妇女,她正焦虑的看着我。
我放下报纸,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慢吞吞的说:“我就是啊,你有什么事啊?”我想如果只是来咨询的话,就简单的打发她,反正咨询我是不收费的。
“我想请你帮我打官司,可以吗?”妇女看上去很焦急。
“你真的要打官司?什么官司?”我赶紧放下茶杯,并请她坐下慢慢说。
妇女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身子挺得笔直,她说:“我想和我丈夫离婚。”
我又一次的打量了这个妇女一遍,觉得她看上去挺老实的,从年龄上来看也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结的婚,那时候结婚的人虽说谈不上什么爱情,可婚姻却比现在满口爱啊爱的青年一代稳定多了,她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要离婚的人。
“你真的要离婚吗?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儿戏不得。你丈夫知道吗?”其实我说的完全是套话,谁会上这种地方来开这种玩笑呢?
“我和他再也过不下去了!就算他知道了我也要离的!”妇女见我问她那些话还以为我不愿帮她打官司,语气中竟然带有一丝苦腔了。
我一看就明白她是个完全不懂法律的法盲,连忙安慰她别急,并给她倒了一杯水,并让她把详细情形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我还告诫她对我不许有一丝一毫的隐瞒事实。
妇女于是就向我讲述了她想离婚的前因后果。
“我叫李XX;是XX镇XX村人,我和丈夫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当时媒人说他既老实又能干,我们见面的时候,我发现他人长得不懒,块头挺大,话也不多,就答应了,找丈夫不就该找这样的吗?”
我点点头,理解那时候人们对婚姻的看法,我示意她接着讲下去。
“不久以后我们就结婚了,那时候也不像现在要恋爱不恋爱的,彼此谈不上了解,只觉得他人还不错。刚结婚时家里很穷,日子过得很艰苦没他把重活都抢去干了,一点也不让我沾手,我高兴的半夜都笑醒了,以为自己真找对人了。后来他到一个老板的工地上去打工,他这个人话不多肯吃苦,老板对他很器重,他有一次说老板就要提拔他了,我也很高兴。没想到没多久他就垂头丧气的回来了,原来他不知怎的和工地上的某人起了纠纷,那人是老板的亲戚,老板于是就把他开除了。回来就回来吧,只要手还在,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的,可他却像变了个人似的,也不去找工作,三天两头和我吵架。本来他是烟酒不沾的,现在倒好整天醉熏熏的,在屋子里吞云吐雾,我要是说他几句,他就对我拳打脚踢,你看现在手臂上还有伤呢!这样的日子叫我怎么过得下去呢!
妇女讲着讲着就哭了出来,她挽起衣袖给我看手臂上的伤。我一看她的手臂上果然有好几处青肿的地方,很清楚是殴打所致,我不禁对这个妇女同情起来。
“我一点都没冤枉他!我嫁给他是图他什么呀?我什么都不图!我只想两个人好好的过日子,可他根本没把我当他老婆,我只是他的一个出气筒!”
妇女抹了一把眼泪,清了清哽咽的喉咙,继续说道:“我真恨我当初怎么就没看清他的真面目,被他骗了。他这个人真是会装,后来我实在忍受不了了就向他提出离婚,他就装出一副很后悔的样子恳求我给他一次机会,说他一定会改的。我一时心软就相信了他的鬼话,没想到过了没几天他就老毛病又犯了,竟当着儿子的面打我,二子二十多了见他那么凶狠也不敢劝他。我再向他提离婚,他就又认错,再后来又打我,这样反反复复的,后来我一提离婚他都不当一回事了。也怪我太心软,一直只想吓吓他,想着他会念着夫妻情份改好的,真要离了改怎么生活下去呀?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不离婚才真的活不下了,这种日子是人过的吗?我也不想去寻死,我凭什么要为他去死,我也要为自己活一次,所以这次我铁了心要离了。请律师一定帮我!”
妇女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好似胸中的怒火发泄了出来,比刚来时平静多了,她看着我,期待着我的答复。
我想这个离婚官司挺简单的,牵涉到了家庭暴力,应该没多大困难。我说:“你真要我帮你打这个官司吗?我们这是有偿服务,要收费的。”我最怕这些乡下妇女纠缠不清了,还是先说明白好。
“我知道。”妇女仿佛早有准备。
“那你看看这笔录有无异议,没有的话请签上你的名字。”我把笔录纸推到她面前。
妇女接过纸,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说:“我不识字,你给我读一下吧。”
我笑了一下,于是给她读了一遍,妇女没什么意见,就摁上了自己的手印。
“请问律师,那该交多少钱啊?”妇女小心的问。
“五百块吧,看你也挺可怜的,这是最低的了。”
“啊?”妇女不由得叫了出来。
“怎么啦?嫌多吗?这已经是很少啦!”
“不是,不是。我身边只有五百块钱,可是我还要坐车回去呢。”妇女面露难色。
我想了一下说:“那我收你490元吧,给你留10元坐车。”
“那太好了,真是谢谢你了!”妇女很激动的样子。
我接过妇女递给我的五百块钱,看那钱都被她攥得湿湿的,可想而知她的家境一定不太好。我从身上掏出一张10元的钱给了她。
随后我向她讲了有关打这个官司的一些具体事项,并答应过几天把起诉书送她家去让她签名,再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妇女忙说他丈夫星期天不在家让我那天去,然后她对我又是千恩万谢的谢了一通,我又安慰了她一番,她才放心的走了。
因为这个离婚官司比较简单,所以我没费多大劲就把起诉前的准备工作做好了,就差再去她家了解一下实际情况和她讲的有无大的出入,我就可以把起诉书送交法院了。
星期天,我多方打听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家。
当时她的儿子也在家,小伙子二十多岁,看上去是个不爱多说话的人。果然当我问他父母的情况时,他满不在乎的说:“我妈呀就是一个爱小题大做的人,离婚闹了十几年了还这样!就算她真离了又能怎样呢?他们两个就是前世的冤家,我才不管他们的事呢!”他说完就走了。
那个妇女此刻一声不响的站在一旁,对我的态度也和那天不一样了,只是淡淡的给我让了个座,倒了一杯水,然后就不吭声了。
我心里犯起了嘀咕,难道她又反悔了,不想离婚了?肯定是她丈夫逼迫过她的!
“你还想离婚吗?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尽管和我说,我一定帮忙的!”我害怕这官司又泡汤了。
“离!当然要离的!”妇女出乎我的意料回答的很坚决。
我暗暗放下了心,又鼓励她说:“如果他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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