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精,我真不认识你了!”憨哥猛地大喜,一把紧握胡喜的手大叫:“这脑袋上的疤,是你六岁那年淘气碰伤的,还记得吗?是我给你包的……”
胡喜紧握憨哥的手,笑道:“有那么回事儿!你瞧你,又不是破案,还要找出证据才肯信呢!”
憨哥又上上下下打量着胡喜道:“我走那年,记得你才上初中吧?这突然窜出个大小伙子来,我哪敢认?”
胡喜说:“是啊是啊,哥,你这一走,可不就小十年了?”
憨哥说:“十年都过了,都快三十的人了。在边防站,战友们都叫我老韩啊!哈哈哈哈……北京变化真大,我一下火车,方向都搞错了!”又向四周张望起来。
胡喜拉住他道:“快出站吧,大妈在家盼你,眼泪都盼干了!你那对象,正等着见你呢!”
憨哥不好意思起来:“嘿嘿……改天吧!我还是先回家看妈。”
胡喜说:“别介!这都是韩大妈定好了的,让你们俩今天一起回家,这叫做‘双喜临门’!哈哈哈哈……这是经过精心策划的,目的是要给你一个惊喜!”
“我……”
“哥呀,快走吧!我看你是小和尚下山,以为女人是老虎,可是一见到,就喜欢上了。”
“你呀,现在人长大了,啥都敢说……”
胡喜牵着憨哥,说说笑笑,出了车站……
7
胡喜仍在张望……
文秀忽然说:“喂,长眼睛是出气的?你在愣什么神?她好像到那边去了。”
胡喜回过神来:“走,咱也过去。”
俩人刚到路口,红灯亮了,等了好一会儿,才越过马路,继续向前寻找。可是街上的人太多,转着圈儿也没见着小朱子的影子。
胡喜懊恼地说:“真有猫腻呀!她心不虚,躲我们干什么?一转眼工夫,咋就不见了?”
“那儿——”文秀指着前方嚷道:“她进馆子了。”
“馆子?”
“没错,我看得真真的,是进到那里面了。”
俩人对视一下,向餐馆跑去……
胡喜自语道:“正是在馆子里,他俩第一次见面的啊……馆子,没错,就是馆子!”脑中立马呈现出那时的情形来……
当初的小朱子,坐在餐馆里,服务员递上
菜谱,她忙笑道:“等一会儿,人来齐了再点……”又沉思道:“胡喜给介绍的这位,他——他会是怎样一个人呢……”
胡喜拉了几下,硬把才下火车的憨哥拉进餐馆。小朱子见后,脸一红,站了起来。
胡喜说:“唷,你倒积极,早来了?好好好,火车误点了,我们是……”
小朱子打断他的话说:“没关系。你俩快请坐吧!”
胡喜将憨哥让到前面来,笑嘻嘻介绍道:“这就是我给你介绍的那位韩革……”
小朱子点点头,很有礼貌地说:“你好,韩先生。”
憨哥瞅了她一眼,满头大汗道:“好!好!”
胡喜竖起大拇指说:“小朱子,你可不知道呀,我这哥,在部队可是这个,完全是团长、旅长的材料,立过功,受过奖,为祖国,为人民立下了汗马功劳!这不,还是爱情的力量大,人家就是为了你,愣是前途不要了,打报告退伍回来了……”
“没……没那事儿,”憨哥慌忙说道:“我是义务兵,后来转了个志愿兵,排长都没当过。”一脸的认真严肃。
小朱子笑笑道:“都坐吧!看一脸的汗,坐下再说。”
胡喜将憨哥向小朱子那边推,说道:“你们坐,我把行李送回家,给韩大妈报喜去。”
憨哥紧张起来,死死抓住胡喜道:“不不,你不能走啊……”
“你们俩先——先那个……”胡喜做了个两手对接的动作,说道:“待会儿,点几个菜先垫补垫补,吃完打车一起回去就是了。”
憨哥开始发抖了,说道:“不!听我的,还是一起回,一起回……”
小朱子只好说道:“胡喜,那你就坐着,咱仨人一起聊聊,韩革坐火车累了,咱也算是为他接风吧。”
“喂喂喂,”胡喜说:“搞清楚点儿,什么咱咱咱的,这儿没我什么事儿,我得听韩大妈的,回去为你俩张罗那边的事儿呢!”
憨哥仍是死死拉着胡喜不让走。小朱子倒了一杯茶,双手递给憨哥:“别管他,请用茶。”
憨哥转身接茶,眼光一和小朱子对视,就像触电似的赶紧避开,用袖子擦起汗来。
胡喜观察着他俩,心里很为憨哥着急,笑嘻嘻说道:“小朱子,你有所不知,我哥呀,从前是最讨女孩子喜欢的主儿。参军临走时,七八个女孩,一个比一个靓丽,愣是围着我哥玩了一夜……”
小朱子瞪大眼睛道:“什么?玩了一夜?这也太……”
胡喜忙改口道:“不不,玩了一天!女孩们都争着和他交朋友呢……”
“没——没那事儿。”憨哥瓮声瓮气地说。
“怎么没有?”胡喜说:“那时候,女孩们都巴结他,喜欢跟他说笑。哥当兵十年,没见过女人。小朱子,你可是第一个呀!”
小朱子问道:“是吗?边防站没有女兵?”
憨哥说:“哪来的女兵?都是大雪山,海拔四千多公尺,我们巡逻都在五千公尺以上,呼吸都很困难呢……”
胡喜接话说:“我说小朱子,今后呀,你可真得好好照顾我哥呢,让他把人生中损失掉的东西统统补回来,否则太不公平了。”
8
想到这儿,胡喜鼻子有点酸楚,隔着窗户,向馆子里里探视起来,文秀也凑了过去。
胡喜说:“她在等人……在等谁呢?”
文秀说:“那还用说,等她那位旧情人呗!”
胡喜说:“当初,也是她先到的,也是这个情形呀……”
馆子里的小朱子,看看手表,想了想,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起身离席。
文秀一把将胡喜拉到树后道:“她出来了,我可是在为你做事呀,你说怎么办吧?”
胡喜目送着小朱子出来,继续朝前走,就说:“别声张,跟上她。我今天豁出去了,非要探个究竟不可。”
文秀说:“嗯。是得看看他们还有多少秘密联络点!”
胡喜说:“咱也当一回福尔摩斯,或者当一回
动画片里那侦探柯南……”猫腰走了几步,又叹道:“唉,瞧咱鬼鬼祟祟的样子,真像特务似的……”
文秀立马停步,厉声道:“我不去了!你是在说我们,还是在说她?谁是特务?”
“特务?”胡喜说道:“那……当然她是呀!”
“那咱呢?”
“咱自然是跟踪追击的地下工作者!嘿嘿……地下工作者!”
“这还像人话!”
9
老街坊们都还记得当初迎接憨哥回来时的情景。
文秀、韩大妈、王大爷、李大妈、陈大妈等人,以及已经先到家的胡喜,都在胡同口焦急地张望。
居委会张主任说:“这孩子去当兵,也有八九年了吧?”
韩大妈边抹泪边说:“十年了!一去就这么久,从来也没有回过家呀!”
胡喜说:“人家保卫祖国嘛,在遥远的边防站上,哪能说回来就回来?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这就回来了,这就回来了。”
韩大妈瞪了他一眼:“我又没说不让保卫国家,那也该到家了啊!都怪你,非要安排什么双喜临门!”
文秀怪声怪气地笑道:“我倒要看看怎么个喜法!”
胡喜得意洋洋地说:“文秀,你也甭说风凉话,他俩一见面就投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文秀嗔道:“就你会点鸳鸯谱!说不定你这乔太守,点错了还不一定呢!”
胡喜道:“错不了!错不了!我对天发誓,这一对如果有问题,天来打我,雷来劈我,鬼来抓我!”
文秀撇了撇嘴说:“你贫不贫?发誓赌咒有啥用?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张主任说:“怎么还没到呀?是不认识家门了?燕子都不会找错窝……”
韩大妈又开始抹泪了,哽咽着说:“他呀,三岁上就死了爸,我又当妈又当爸,一把屎一把尿……”
众人一齐劝道:“今天是喜庆的日子,说这些陈谷子烂芝麻干啥?”
胡喜说:“大妈,你看你,见了面可千万别……”
韩大妈忙说:“我不说,我忍着……我忍着。”
忽然,文秀大叫起来:“你们看,你们看!”
韩大妈和众人屏着呼吸,睁大眼睛向前看去——前方,雄赳赳气昂昂地走来了憨哥,他的身后,小朱子已经疲惫得无法迈步了。
人海茫茫,车水马龙,往事如烟……大街上的胡喜和文秀,在街边转着圈子,失去了跟踪目标。
文秀说:“果然她在跟我们做鬼,怎么样,信了吧?也许这会儿,他俩正在重温旧情呢!”
胡喜颓丧地抱着脑袋,蹲下哭了起来:“呜呜……事情怎么会这样?丢了丢了,这让我今后咋办……”
警察过来,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大老爷们,咋就在街上哭上了?咋就嚎个不停?丢什么东西了?”
一时间,围过来好多人;胡喜抖抖地哭道:“丢东西?我——丢人了!”
我小时候脑袋进过水……(1)
1
吴瑛瑛与小朱子同一宿舍,正好她休息,就坐在床上读书。小朱子在街上转了一圈回来,她并没有抬头,仍在用功看书,这一回看得是《约翰·克里斯朵夫》。
小朱子将包放下,问道:“见园长了吗?”
吴瑛瑛说:“说是去妇联开会了。”正看书的她,眼前一亮,放下书本,就下了床,盯住小朱子的裙子看,说道:“哇,真漂亮,在哪儿买的?”
小朱子很得意地在地上转了一圈说:“不错吧?是我男朋友给送的。”
吴瑛瑛说:“你还真别说,胡喜那小滑头,吹牛大王,办别的事儿也许不行,办这等事儿,倒挺在行……”
小朱子不乐意道:“怎么说话?什么叫办别的事儿不行?”
吴瑛瑛反诘道:“不是吗?他在那儿大包大揽,整回那么多情书来,酿出一桩千古冤案,活活能把人气死!”
小朱子笑道:“你呀你,还在记那仇呢?”
“唉……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吴瑛瑛又瞅着裙子道:“别误会,我是夸他有品味,有眼力呢!瞧,买这条裙子多好看!”
小朱子转怒为喜道:“是不错,我今天在街上走,不仅回头率大增,而且总觉得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