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道:“我来了。。。。。。。”
我闭上眼睛;泪水滑落:“不要再离开我,好吗,求你,不要再离开。。。。。。”我紧紧地依偎在他的怀中,他的怀抱如此温暖,让人不由自主地贪恋、沉溺,我感到他的手轻轻地抚上我的面颊,他的声音,如幻梦飘过耳畔:“我会找回你,哪怕你已经忘记一切,我也会找回你。。。。。。”
如果这是个梦,请让我再也不要醒来,意识沉入最黑暗的那一刻,我默默地祈求上苍。
☆、授衣
九月九,飨天地,祭祖宗,庆丰收。
在各国公室之中,还有大型饮宴、登高避灾等活动。
青嫘也来鼓动我:“要不夫人也出去走走吧,登登高,消消灾,顺便解一解胸中闷气,多好哇。”
好像自驿馆归来后,青嫘便总是有意无意地找事给我做。
那日酒醒后,头痛欲裂,我托着头呻…吟着让青嫘倒水来喝,谁知此丫不关心我的身体状况,反而笑嘻嘻地说道:“饮了酒,夫人心里畅快多了吧?”
当时,我真想用手中的羽觞去砸她的头,心想,到底不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侍女,说个话都那么刺耳。
我扶着额不无讽刺道:“难为你还记得把我扶上床,我还以为你会任我在地上睡一夜呢。”
青嫘愣了一愣:“夫人不记得昨夜的事了?”
我皱眉:“昨夜怎么?”
青嫘:“。。。。。。不是奴婢把您扶上床的。”
“。。。。。。”我无言暗叹:果然不是从小相伴的贴心侍女啊!
回到屈府,我精神不振,好像那一场宣泄,泄去心中沉沉的郁结,而是我的精神气。
我染上了嗜睡的毛病。
就像生病时为逃避病痛总想遁入梦中一样,从驿馆归来后的我,也分外地贪恋梦境。
所有的惨淡、悲伤、痛苦都被隔离在梦外,在梦中,只余一片温馨祥和的世界,就像。。。。。。一个温暖的怀抱。。。。。。
青嫘先还乐观其成,大约觉得这总比疯哭好;但渐渐的,小丫头开始不对劲。不是趁我不注意时悄悄观察我的脸色,就是在以为我睡着后,偷偷试探我的额头,甚至还自作主张地请来一名医生。
“略有些风寒,用两剂药就好。”医生两指一搭;下了结论。
青嫘执行不疑,抓药、煎药一气呵成。
我拒绝服用。
“夫人,这是为什么呀?”青嫘急得跺脚,风中凌乱。
我道:“还记得公子那次重病么,性命垂危的那次?巫师为公子跳神的那晚,我向神灵起誓,我愿代公子生病,只要公子能好,我从此以后将不再服药不再就医。。。。。。我不能欺骗神灵。”
青嫘的眼睛几乎脱眶:“只听说过巫师会让马呀羊呀代人生病,却没听说过会让人代人生病的,夫人你?”
医生道:“这是心病。”
低头顺手改了一副药方,只有一个字:水。
之后,青嫘便开始遵照医嘱让我进水;随时随地地进水,喝得我人都肿了,连味觉也出了问题:总觉得所有的吃食里面都弥漫着一股苦味。。。。。。
嗜睡的毛病倒是渐渐好起来,诚然,任谁也无法在时时尿急的情况下淡定入睡的。。。。。。
青嫘慨然叹息:“如果青嫘是一只信鸟就好了,就可以常常帮公子夫人传信了。”
我闻言黯然。
青嫘道:“哪怕会养信鸟也成,就是不知从现在开始学养晚不晚?”
我愈发黯然。
青嫘忽然双手一拍,两眼发亮:“哎;虽然没有信鸟,可是有楚商啊,他们遍布各国;在各地都有商号,传送信息十分方便。我们只要通过某家商号,常常给公子传信那还不是小菜一碟的事?”
我立刻对小侍女肃然起敬了!
我的侍女她能干,太能干了!
我不禁赞叹:“以青嫘的见识,真不像普通侍女呀。”
青嫘闻言双目闪闪:“那会不会就像故事里说的,我其实是某个国家流落在外的公主,然后等有一天王子或公子来了,把我解救出去,我从此飞入朝堂过上幸福的生活?”
我:“。。。。。。你想太多了。”
青嫘:“难道作为一个侍女,一个能干的侍女,连想想都不行么?”
我:“。。。。。。行。。。。。。”
青嫘建议,我可以亲手为曼儿缝制一件冬衣,这样即使我不在身边,曼儿也能时时感受到我的温暖。我觉得这真是个稳妥而贴心的建议,经过认真思考,我决定为曼儿做一件羔裘。用最绵软洁白的羔羊皮制作,让我的曼儿穿在身上时,像天上的云彩一样莹白动人。
刚刚选定完材料,青嫘又建议我送曼儿一匹小马或一条小狗,理由是,曼儿正是需要陪伴的年纪,这样即使我不能陪他,小马小狗也能陪他作伴玩耍。我想象了一下马儿狗儿传送的速度。。。。。。理智地拒绝了她的建议。
青嫘转而让人用秸秆编制了一匹小马,不但有小马,还有马厩,不但有马厩,还有宫殿,宫殿的外面还矗立着数个大小不一的小人儿。
我想象着此物在传送的过程中将变成一堆货真价实的秸秆,便觉得深为惋惜。
羔裘的前期工作尚未完成,我每天给曼儿写一封信,事无巨细,全都记入信中,青嫘不解:“公子又看不懂,写这个做什么呢?”
我道:“公子看不懂,但青篱可以读给他,说不定这还能成为曼儿的启蒙之书呢。”想到那个可能,唇角不禁弯起,书写愈发用心。
青嫘略惊:“青篱竟然识字?”
我抬眼看她,同惊:“难道你不识?”
青嫘蔫了。
我低头继续:“耳濡目染,青篱就是这样学会的,以后你跟在我身边,自然也会变成有知识、有文化、有修养、有风度的多有优秀侍女。”
青嫘:“。。。。。。”
因为青嫘的鼓动,我开始思考登高避灾的事情,想了半晌,我道:“我对避灾不避灾的一点兴趣也没有,对我而言,最大的灾已经发生了。如果要出门,我们就去看看被楚人奉为神明的那条江吧,也不枉我来楚国一趟。”语气有点感慨。
青嫘连忙去做准备。
为了避开行人,我们出发略晚,直到天色近午才登车出门。
出城没有多久,便觉一股清凉的湿意迎面扑来,我打开车帷。但见一条看不到边际的水浩浩荡荡地从眼前铺展开去,直延伸到天际,水面上船只漂流,水鸟起落,是做梦也梦不到的壮阔美景。
我无言震撼。
青嫘道:“夫人要不要上船坐坐?”
走到渡口,只见岸边密密麻麻地站了许多人,想到自己被围观的情景,我放弃了坐船的打算。
青嫘纳罕:“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多人,不都在家里待着,跑出来做什么?”好像岸边站着的是一群羊。
阳光铺陈在江面上,远远望去,浩浩的江面一派辉煌,犹如蜿蜒的蛟龙吐出一颗灿烂的珠子,
我被这壮丽的美景迷住了,久久凝望。
江面来飘来一叶小舟,舟头站着一个人,江风鼓起他的广袖,绮丽的霞光为他周身镀上一层橘色,使他如梦幻中的人一般不真实。
周围喧闹起来,热情的歌声和呼喊向他飘洒而去。
我这才发现,岸上的人多为女子,难道就为了看他?
我忽然觉得眼前情景颇有些奇诡,再看舟头的那人,却恍若未闻一般依旧继续那“我是雕塑”的造型。
我忍不住嗤笑道:“明明做着这么招摇的事,却偏偏摆出那么一副寡淡得不能再寡淡的表情,穿一件黑得不能再黑的衣服,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能装啊。”
青嫘道:“景大夫吗?听说他喜欢穿黑衣是因为他母亲是秦人,当然也有人说,他穿黑衣是因为他的容貌。”颇有哲人气息地叹道,“这世界就是这么难猜,女人的美貌是祸害,男人的美貌成障碍啊。”
我登时全身都抖了,看向旁边的侍女,惊恐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学问了?难道在你眼中景某人已经美貌到‘障碍’的程度了?”
青嫘用一种“这还用说”的眼神看着我:“这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吧,别人都说,景大夫有月神般的美貌,太阳神般的智慧,是所有女子心目中不可替代的佳婿人选呢。”
说到佳婿二字,脸孔微微泛红,难得地浮现一抹羞色。
我沉着地摇头:“那是因为你没有像曼儿一样的孩子,如果你有,你就会知道,什么男人的美貌,和我家曼儿比起来,那都是狗尾巴草。话说回来,太阳神智慧不智慧的且不说它,月神是女神,说一个男人有着月神一般美貌,你觉得那是称赞么?”
青嫘看我的眼神愈发不可思议:“谁说月神是女神,如果是女神的话,嫦娥还会奔月么?”
“。。。。。。”原来楚人是这样理解嫦娥奔月的。。。。。。
青嫘循循善诱:“当年,月神的美貌同时吸引了后羿和嫦娥,后羿不惜舍命射日换来能够飞升的仙药想与月神长相厮守,可是月神不好此道,就把仙药的事透露给嫦娥,于是嫦娥毫不犹豫地盗了药奔月神去了。”青嫘讲得入巷,声情并茂,“后羿伤痛欲绝,向月神举起了射日箭,两相对峙中,后羿率先败下阵来,因为他无论如何也射不下去。最后在对月神的思念中,孤独地死去。”
讲到最后,青嫘把自己感动了,泪光隐隐地望着我。
“。。。。。。”我木然。
把历史上那位善射的有穷国君神化不稀奇,但神化到扭曲的程度,我只能说,楚国人民的想象力,真是,太强大了。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待羔裘制成,送往苏国,此时的中原已是寒冬季节,霜雪初降,而这里方是授衣之时。
凉意一层一层浸入肌肤,不出几日,家宰便会购来上好皮毛为内眷添置冬衣。
只是,我没有想到,会是屈墨,屈荡的儿子,亲自把一只包裹送到我的面前。
包裹展开,一片白云落在眼前,不,比白云更洁白,更柔软,更华贵,通体泛出幽幽的蓝泽,美丽得让人心折。
我几乎移不开眼睛。
是狐裘,罕见的白色狐裘,我近乎虔诚地抚摸着它细腻的毛理,好似触摸到它轻微的呼吸,喃喃道:“想不到真有这样的白狐。”
屈墨微笑道:“墨也是因缘际会从一个楚商那里得到此物,想着夫人喜白,正好送给夫人。”
我微微一愣:我喜白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白的?
青嫘笑道:“正好和公子的白色羔裘凑成一对,就叫,嗯,母子装?”
我想象着自己和曼儿同穿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