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语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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婧语春秋-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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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昭公在位时,对宋国公族态度冷淡,比较亲近朝中新锐,为此,惹起公族许多微词。公子鲍反其道而行,公卿大夫之家,每月都有馈赠,公族不论亲疏,凡是有喜事丧事,无不倾囊相助,渐渐的,又把此等善举延伸到国中,国中的年老者、贫穷者多多少少都受过他的接济。
某一年,宋国大旱,公子鲍尽出仓廪之粟赈济贫民。
第二年,宋国又旱,公子鲍无财可散,便暗中接受了君太后王姬从宫中挪用的财物实施救济。
于是举国上下无不称颂公子鲍之仁。
当然,此君太后并不是宋昭公的母亲,而是宋昭公的祖母,自然也是公子鲍的祖母。
公子鲍之美倾没倾国姑且不论,但确确实实是倾了该祖母的心。
虽然初次示爱未被美丽的公子接受,但该祖母还是一门心思地帮助公子谋划君位。
她先是让自己的嫡亲孙子昭公去某地狩猎,然后再派刺客刺杀昭公。
昭公对其阴谋也并非不知,但不知是怎么想的,无论王姬如何安排他都淡然接受,最后刺客来了,也是遣散从人坦然受死。
然后,自然是公子鲍被扶上了君位。
再后,以晋国为首的诸侯联军以弑君之罪讨伐宋国,结果走到半路,听说人家还挺受拥戴,加之又收受了人家很多贿赂,讨伐便不了了之。
三年之间,公子鲍清洗了朝中所有的反对势力彻底巩固了统治,也就成就了今天的宋君……
听完故事,我很是感慨:都说美色祸国,却不料竟也可以谋国,或许这其中的差别只在于,有没有一个极品祖母?据传宋国现今最风靡的话题是“感天动地人妖恋”,不知若干年后会不会变成“惊天动地祖孙恋”
感喟之余,我甚为和蔼地对传话人道:“既然当今宋君是以赈灾起家,那他想必很乐意重温当年的壮举,君上可以安心等待救援了……”
……传话人无语,恭谨地告退。
我托腮沉思,偏头问身旁的侍女:“你说,君上他到底是因为什么不让我去宋国来着?”


☆、桐子

萧泽不在的日子,我甚感萧索。
骄阳日炽,蝉鸣四起,婆娑的玉兰印在窗上如婀娜的窗花。
我出神地望着窗外喃喃自语:“你说,君上他已经去了这么久,这天怎么还不下雨呢?”
过了一会,身旁有声音低低道:“君上他是去邦交,不是去祈雨……”
"??????"我瞥了她一眼,是侍女青篱,遂想了想道:“园子里的荷花开了么?”
青篱顿了顿:“已经开了。”
“那摘些花瓣来做个荷花枕吧,这两日总睡不好。”
青篱应下。
我想,在荷花变成荷花枕头前应该去赏一赏。
浓烈的夏日,满园葱郁,荷花池上,荷叶田田。
可也就是荷叶而已,满园的花,包括荷花,已然遭受了声子队伍的洗掠。
声子姑娘看来心情颇好,还唱着歌,站在一群侍女中间,像一只活泼灵动的百灵鸟。
我忽然明白小姑娘的名字为什么叫“声”了,姑娘虽小,腔儿却大,那声音拔高起来简直是……
目光缓缓扫过不远处的小湖,我面无表情地想,那些水鸟大约已经无常了,被小姑娘的歌声提早度往极乐世界去了。
声子见到我,喜滋滋地跑过来问:“嫂嫂来赏花?”
我继续面无表情:“不,我是来赏花梗。”
声子:“……”
看着小姑娘绝然不同于幽怨已婚妇女的红润面庞,我心情复杂:“你看来很高兴的样子,有什么喜事?”
小姑娘神采飞扬,声音脆亮:“嗯,齐君薨了。”
“什么?”我登时凌乱,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齐君薨了。”除却内容,小姑娘声音端的清晰悦耳。
“可、可这和你有半分钱的关系么?”我张口结舌,当真不知该作何反应。
声子嗔了我一眼:“都已经这么久了,嫂子你不知道我将来要嫁的是齐国?”
我顿时了然,微微叹息:“也难怪,你年龄这么小,自然是不愿意嫁人的,那齐君薨了,正好了却了这场婚事,你也解放了。”想起自己许嫁郑君的事情来,不禁心有戚戚焉。
声子匪夷所思地看着我。
我不解:“怎么了?”
声子远目:“我要嫁的是齐国的世子,老国君薨了,世子即位,我一嫁过去就是君夫人,和嫂子一样哟,难道不该高兴?”
……我瞬间无言,想,喜他国之丧,这姑娘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隔两日,有客来访,是公族大夫还无社的夫人,请礼问安后,还夫人诚恳地邀请我去她府中做客,说府中来了一位甚为高明的琴师,想请我过去品评听乐。
我虽有诧异,却也满心欢喜。
还夫人离开后,我着人去通知声子,说明邀她同去的意思。
声子很高兴,笑嘻嘻地赶过来对我道:“原本就说带桐子来拜见嫂嫂,可巧嫂嫂又叫我去桐子家。”
我问:“桐子?还大夫的女儿?你的朋友?”
声子点头,神色肃然:“嗯,她从楚国回来了。”
我之前也曾听闻还无社有个女儿嫁到了楚国,之所以会留有印象,大约是因为美人嫁过去的过程曲折。
还大夫与楚国的大夫申叔展私交甚好,一来二去便认识了楚国的公子丙,再一来二去,该公子就知道了还大夫有个貌美倾城的女儿。
公子强行求婚,可是美人已经嫁人,公子转而对美人的夫家施压,大国的权势压顶,美人的夫家妥协了,美人转嫁了公子丙。
我不知道在各方慑于威势保持缄默时美人是什么心情,我只知道当她面前的男人闪开身让她独自面对这一切的时侯,无论是出于什么缘由,无论曾经有有多少恩爱,也都变成了一片荒凉。
美人再嫁七月,诞下一名麟儿,是谁的,不言而喻。
不知是婴儿柔弱,还是夫家不能容,不足一年,婴儿早夭。
直到如今,我方才知晓,美人的名字叫桐子。
“桐子她……回来省亲?”我问,心中百味陈杂。
“不是,”声子眉头微皱,闷闷道,“是被夫家休回来了。”
我心中一跳,随即默然,淡淡道:“其实,也好。”
去还府的那日天公作美,天边凑趣地飘来几片薄云,马车驶过纵横的街道,车帘半卷,阵阵清风拂过,平添了几分凉爽。
还府的厅堂,还大夫夫妇郑重来拜,我略略瞟了瞟他们身后,美人温婉地低着头,乌发如云,只露出一段白皙优美的脖颈。
香茶奉上,寒暄几句,我笑看美人:“这位就是桐子姑娘吧,我听声子多次提起。”
美人缓缓抬头,如一朵艳色芙蓉徐徐舒展,如此婉丽的眉目,连身为女子的我都不禁怦然心动,何况是男子?
美人低低地答了一声“是”。
我道:“素闻还府花园别致,今天第一次来,不知能不能叨扰桐子姑娘带我先观赏一二?”
话问的是桐子,而询问的目光却轻轻地落在还大夫夫妇身上。
还大夫略略一怔,随即绽出一个笑来:“当然,君夫人赏脸,臣下求之不得,夫人请。”
还夫人连忙督促桐子服侍我出门,难掩喜悦的模样,好像我此举正中他们下怀。
我不免有些怀疑,或许他们邀我前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桐子与我相交?
可不论怎样,桐子美人很合我的心意,我觉得挺好。
还府的花园遍植青竹,触目所及,凤尾森森,翠绿欲滴。在炎热的夏日,突然遭逢这么一汪绿意,当真是沁人心脾。
我们沿着竹径缓缓前行,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桐子自然沉默,我也不好问及她的生活来找话题,声子也不知顾及什么,难得地保持淑女。
气氛就这样冷清下来。
我说:“声子,你难得和桐子相见,去那边聊聊天吧,我想独自在这儿看看竹子。”
桐子还在迟疑,声子已经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拉起桐子就走。
我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微微自嘲,遂沿着竹径继续前行。
不远处,侍女青篱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
绕过一弯虹桥,便是一座竹屋,竹屋的旁边,是碧波粼粼的池塘。
我驻足赏玩片刻,可是偌大的池塘除了几尾毫不出奇的扁鱼当真再无其他,就是那几尾扁鱼,也是我好不容易才看到的,委实寡淡得很。
我有些好笑,漫不经心地拨水来玩,就见那些小鱼不远反近,朝着这边游了过来,嘴巴一开一合的模样,像在咬齿,极为有趣。
我兴味盎然,正待细看,蓦然一声呼喊传来:“小心!”恍然一片玄云掠过,我被裹挟着卷进一具墨色的怀抱。
我惊魂未定,仓皇抬眼,瞬间便撞入一双极为漂亮极为漆黑的眼睛。
他低头俯视着我,眸色沉沉,有那么一刻,我竟有些恍惚失神。
青篱急急地赶过来,连声问:“怎么了,夫人,怎么了?”
我回过神,依着他的扶持站定,此时方看清此人的容貌,玉冠长袍,丰神朗朗,一时间,我脑中竟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个念头:那传说中的绝色宋君是不是就是这副模样?
只是这样的天气,他那一身墨色长袍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我定了定神,接过青篱的问题,转向墨袍君:“刚才……是怎么回事?”
墨袍君:“莫要靠近那个池子,危险。”
我瞄了瞄那个池塘,碧波湛湛,鱼儿悠游,遂问:“还请指教,究竟危险在何处?是里面的大水能把我淹了呢,还是里面的大鱼能把我吞了?”
墨袍君忽而浅笑,映着明澈的阳光,那双好看的眼睛似有光华粼粼,他微抬下颌,也不回答,只吩咐远处:“这些鱼儿该进食了。”
只见青竹微晃,似有人离去,我正在纳罕,便见有人捧了一碟好像是一段一段带着花纹的肉类的东西过来,在我呆呆的目光中,那人把东西尽洒入池塘。
刚刚还闲雅悠游的小鱼,突然发了疯似的蜂拥冲来,只眨眼的功夫,那么一大盘肉就被撕碎吞吃殆尽。
“鱼、鱼、鱼……”青篱大睁双眼,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明晃晃阳光下,那鱼儿锯齿状的牙齿赫然入目。
我早已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了,但觉一股寒意直窜脊背,像突然撞进了一个阴冷的噩梦。
“看见了吗?”墨袍君的声音淡淡的,“不要说是几根手指,就是一头牛,转眼间也只剩下一架血骨。”
“牛、牛、牛……”青篱的声音继续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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