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拟的地步。
夏行凯在一家研究所工作,好处之一就是清闲,这栋颓唐却不失些迟
暮美人气质的楼里面的每一个房间都间或有一二个让学界为之敬仰的学人,
他们通常都不坐班,一般是一周来一次,这份清闲却异化为一种莫大的压力
和聒噪,表面上每个人都柔声细语且不时会有智慧与幽默来作为生活绝佳的
调味,其实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难以卸下的负荷,出名的欲望到了中年以后
就变成了一种失了风度没有分寸的焦灼,让人一看就是一种急吼吼的样子,
急了半天也急不出什么名堂来。所以这幢清闲安静的大楼其实是最让人不得
闲更无法安静的地方。
夏行凯在这里工作了近二十年,他看得清楚更觉得煎熬。在他这个年
纪的确是有些尴尬的,比起那些锋头正健,名声已超出学界本身又与他同龄
且同学的人而言,他好象总是要受些委屈的,而比起那些年轻的后起之辈,
望着他们后生可畏的势头让他的耐心和沉静不得不也如同烈日下的石蜡,有
些融化又想竭力挽住一方凝重。他有些学术地位又有些不大不小的官衔却又
不够受人重视的状况让他的脸色永远是苍白得没有些许活力,在这栋楼里他
愈来愈感受到年青时出人头地的野心和那些只不过是一步之遥的名利就如隔
着窗户看夕阳下的余辉--无可奈何地悲悯和绝望。所以当他认识了方令晚
之后,他会说,你就象一泓宁静的湖水,让人感到从心底的安宁和舒展。夏
行凯觉得那栋楼的氛围给了他太多的压力而且他惊叹于自己的承受力,居然
承受了将近二十年。这一切在和方令晚之间是以完全抛却的,方令晚会无条
件的崇拜他,更重要的是方令晚是一个让很多人崇拜的女孩。
方令晚是属于那种让人会无端地生出些爱怜来的女孩子。清纯雅致却
只是一种简单的美,其实方令晚觉得自己不美,她时常对自己的好友何洁说,
自己只是有些不同而已。这一“不同”在方令晚说来颇有些自我陶醉,她总
觉得这大该就是所谓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吧。方令晚的骨子里是寂寞的,父亲
和母亲好象一直就是很纠缠,之所以用纠缠而不是用亲密,是因为他们有时
还会争吵会赌气甚至会互相恶语伤人,当然也会如天下所有的恩爱夫妻一样
和睦,呵护,迁就,娇宠。他们好象永远有说不完的话,可以互相活在对方
的世界里,甚至骨髓里。虽然父母对令晚的爱是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可令
晚总觉得如果父母亲没有孩子更合适,他们的爱将会更舒展更完美,令晚无
可选择地来到这个充满温馨的家,父母也把她当小公主一样地宠着,所以令
晚总让人叹谓有些弱不禁风,有些骨子里的懒散。然而令晚那种寂寞感却是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好象记得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已经体味到了那种后来
从书上读来的所谓的沉郁。她经常是独自对话,她的确是父母心中的至珍至
爱,可方令晚觉得她只是父母心中的一件宋代的瓷器,十分珍贵却是不能碰,
更不得揉的。而她却也只能抓住父母的一袭背影,真的人是永远靠不近她的。
后来等她长大了,她的女友们都在深情地呼唤“理解万岁”矫情似的宣扬着
“与父母最好能做朋友”的时候,方令晚的心底的悲哀和欣悦同时从深藏在
身体内深处的不同的角落如烟雾一般弥散升腾开来。
她想,自己与父母已经做了二十多年的朋友了,想得久了,眼泪就会
不自觉地满盈起来,仿佛一个朝朝暮暮相随的影子,美到极至,让人忍不住
想去靠近,可是无论如何辛苦的努力都将是白费,而这种枉然的努力和无法
遏制的期冀竟然磨了二十多年,而且还没有完,还有不知多久的枉然需要付
出。
所以,方令晚对爱的期冀实则是有些迫不急待也有些无可奈何的挑剔。
迫不急待是因为别人眼中的方令晚总是被一大群人簇拥着,可令晚有一次对
何洁说:实则我没有感觉到被爱,真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敢爱我还是先前是爱
的,可觉得这份爱倘要发展下去,恐怕的确有些难度就无可奈何地放弃了。
何洁说:我想他们是从心底喜欢你,因为你美丽,也出众。喜欢可以到无以
复加、登峰造极的地步,而爱你却是要受苦的,如今的男人都是要轻松的,
很少有人知道是麻烦还甘愿忍受的。爱你恐怕不仅要受苦而且要受罪,你是
一个不仅麻烦别人而且麻烦自己的人。挑剔是因为方令晚显然是早熟。她好
象总是躲在暗处看着周围的人纷纷上演或悲或喜的故事。显然自己的故事还
未开演,可是开头、发展甚至结尾都已被假想,被琢磨了很久了。那些稚气
青涩的东西就在思量中被磨掉了。所以她会觉得同龄的人总有些让她不以为
然。
方令晚在别人都已经演绎起早恋故事的时候仍然是麻木的。有限的几
个朋友除了何洁是稍长一岁外都是大大长于自己的,她总觉得自己的心早已
飞出了自己生活的那个年代,那个正合适她年轻的岁月只是一片凋落,而她
的花是开在离自己很遥远的年代,她很稚嫩又好象已经很成熟了。方令晚的
那些大朋友倒是并没有完全把她当孩子看,只是觉得她显然是要比同龄人出
众,便格外地珍惜她,器重她,然而终究是不把她划入自己生活的界限。毕
竟她是年青人,而他们觉得自己至少已不年青了。令晚就在年青人和中年人
的圈子的界线之间游刃,每一方都爱她却无法接受她,这令她再一次深感到
这就象她与父母的关系。方令晚的寂寞就这样成了定局。她的寂寞使她一直
痛,痛得无言却又久挥不去,渐渐成了一种病,缠得她连体质都虚弱起来了。
直到那一年她和夏行凯认识,一个不仅能够爱她且又能真正接受她,
也被她热情地爱着,没有年轻人的单薄却不失中年人的醇厚情意和稳重外还
有朝气的男人,方令晚一开始就隐隐认识到这将会是一场无言的结局,尽管
她从未恋爱过,可她在无数次的阅读中以及后天的熏陶使得她在假想的爱情
中已经和一个情场老手比较而言也毫不逊色了。她开始将自己迫不急待的假
想爱情投注到这场情惑之中。
于是一个附加了无数美丽的幻想和蕴积了多年热望、企盼以及二十年
的情感酝酿在夏行凯那同样是无法自制的爱慕之下演绎了一场生动却绝对伤
痕累累的爱情故事。其实夏行凯起初并非是爱上了方令晚,他只是觉得那种
爱怜、呵护、欣羡不由地在方令晚的柔美和优秀面前滋长出来,甚至这份感
情里面还带着些父爱般的怜恤之情,毕竟自己是中年人且有家室,那种念头
一闪而过经过理智的过滤网时终究还是知道是不允许过多停留的。要命的
是,方令晚不同于其他女孩的一个特殊之处就在于敏感,那是深入骨髓的敏
感,可以微弱逼真到一根头发丝甚至一袭清风,她就在夏行凯有了这个念头
还未来得及将它扼杀掉的时候将她的敏感宛如横空出世一般堵了夏行凯回心
转意的路。在夏行凯忙着收拾自己的狼狈不堪和惊叹方令晚的机灵的时候,
她已经在筹措着自己久以梦寐的爱情序幕的开始了,夏行凯是无可遏制地跌
进了方令晚的这个巨大的爱情旋涡,然而方令晚想从这个旋涡中逃出来的时
候,夏行凯却用他爱的力量大大加速了它的旋转速度,毕竟一个中年男子,
生活在一个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家庭里,有这样一次经历总是很难舍却的,
况且面对的又是一个年轻可爱的女子,爱的同时又遭受着一种命运的惩罚,
虽然这惩罚带有些桃花的灿烂甚至玫瑰的娇媚,然而那种在犹豫中倍受煎熬
和艰难也可以等价交换了。更何况夏行凯对方令晚总有些一见倾心的味道,
当这种一见倾心非但被应允而且被得以瞬即的回报的时候,他是无可抗拒地
陷了下去,更重要的是:立即从被动而变成了绝对的主动。
方令晚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里过,有时候周末在图书馆看书看得累
了就打电话回家向父母说一声,便留在学校里看看小说或是随便散散步,一
二天的时间也就很快溜走了。那时候有个念管理专业的男生叫张磊,是方令
晚还处得不错的一位异性朋友,张磊的个性极为开朗,经常是方令晚不回家
他也陪着不回家,抱着吉它端着饮料把令晚请到草坪上,唱呀唱的,方令晚
觉得他有别于其他男生更有别于自己的一个特点就是:这个人好象永远不知
忧愁和孤单,任何情况下都是么快乐。方令晚觉得自己好几次有冲动想去问
他:人怎么可以不寂寞,怎么可能?可每一次话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方令
晚觉得自己好象有点莫名其妙。张磊是不会管方令晚心里到底想什么的,他
只是觉得和方令晚一起坐坐就很开心。方令晚也愿意任着张磊给她一种聊天
时候的自由,任她的心思早已飞出了十万八千里远,张磊依然是滔滔不绝,
不象别人那样,只要令晚稍一走神,对方就会觉察即而小心翼翼地补上一句:
“你在想什么?”令晚就得迫不得已地将自己拉回来,还得补上一句“哦!
没想什么。”张磊或是故意或是天生的粗心和随意给了令晚极大的宽慰和自
由。这就是方令晚和张磊愿意继续交往下去的一个重要原因,张磊给的空间
比较大,令晚觉得和他在一起比较轻松。
方令晚今天是精心地打扮了一下,清新脱俗不留痕迹,蓝白底碎花的
长裙,素色的上衣,上了点妆却是淡到了极点的,头发柔顺过肩地披着,夏
行凯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十分钟,忙着打招呼也忙着打量方令晚。夏行凯挺拔
稳重,年轻的时候一定也不失几分帅气,可到了这个年纪平添了些稳重儒雅
又有些不由自主地衰老,那种衰老除了几道或深或浅的皱纹,更是一种神情,
那种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