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便有难以言传的温暖。我和妹妹一起长大的过程中所体味到的情感的回报
也许和别的姐妹有所不同。由于彼此的个性和爱好都存有太多的差异,所以
共同的话题并不很多。那时候有一段时间我反复想过有关于亲情的问题,血
缘真是很奇妙的东西,它可以产生无穷尽的力量,也唯有这种力量才能产生
出巨大的韧性,可以比较经得起疏忽、隔膜、冷漠甚至怨恨的磨折。
'Z1'而真正要有一种最温暖的亲情是必须在先天赐予亲情的这些条件
再辅之以更多的关心、体恤、理解和爱的。很遗憾的是在我和妹妹之间虽然
也存有'Z2'着真挚的情意却也是比较缺乏后天的“辅助培育”。我们太过独
立些,甚至有些不太符合中国的国情。彼此的心事、秘密是不太有互通的机
会的。我想她的童年是要较我的开朗一些,她比较善于与人融为一体,而我
则落寞一些。其实我相信我的内心已经很丰富了,只是这一切就象是躲在深
远处的一棵树,树上开满了花,却也就是无人知晓地谢去再开而矣。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开始和书成为朋友的。我开始发现这样的朋友
是很好,只要我愿意随手打开一本,就有一些故事一些鲜明的人跳跃在身旁。
那些方块字真是奇妙无比'Z3',无数的组合就能带来无数的情节。还有一个
好处就是它能让人忘却时间的存在,常常是只读了几个小故事,一个下午的
时间就溜走了。当已经不再有时间留给寂寞时,书就成了我最亲密的朋友。
直到现在,我还时常想起念小学时的我趴在沙发里读书的样子。那时看的书
很杂乱,反正家里有的就随手拿来看,有连环画,有科普类的儿童科技丛书,
也有象《简爱》和巴尔扎克的小说。看不懂的就跳过去,了解一个大致的意
思。不管读什么都是饶有兴趣,好象从来没有对那些枯燥的方块字倦怠过。
也许这就是天性中的喜爱吧。如果说真的有“天赋”这样东西存在的话,那
对我而言就是赋予了我与文字的亲密关系。
2
待我上中学以后,家里的情况起了些变化。父母的生活变得更为忙碌
了。他们纷纷离开原来的单位到了南方。两个人几乎是轮着公差,家里的生
活节奏一下子被加快了。其实在我的内心对父母的依赖性还是很强,希望父
母伴在身边的愿望是很甚的。然而我的母亲是那种对事业充满了斗志的女
性,家庭的牵绊并不能妨碍她的追求,在她那个年龄阶段的女性中,我一直
以为她是很有个性的。然而对于我而言,那个时候其实是很期望能经常有机
会与父母亲交流,但我的父母太忙了,时间对于他们而言就象是压得平薄而
又憔悴的一张书签,没有再可分享的余地了。
也许是因为常常是独自一人看书学习,独自与书相对,所以心变得敏
感。非常善于就一些身边最琐碎的事展开想象,而且个性的发展得到非常充
分的舒展,没有人对我太多限制,对我说这不可以或那不妥当之类的话。'Z4'
当时,这些也许都是不太有利的因素,现在回首来看倒是要心存感激的。对
于一个想将写作延续下去的人而言这种内心的敏感和独自面对的能力最好是
天生的,或是早就象一颗种子埋在心里一般,随着时光的推移,它会顺理成
章地长成一棵树。
到我念高中以后,包括以后的大学生活我都是在校住读的。我以为这
是我成长过程中最最重要的一环,也可以说是将近七八年的住宿生活改变了
我一生的命运。
在一个孩子的成长过程中,从念中学至大学之间的这一段年龄是至关
重要的。大约也就是十五、六岁至二十岁左右。父母所肩负的责任往往是巨
大的。最好是父母能全身心地投入,外在的环境好一些,帮助孩子共同渡过
这一段最需要人来关心的岁月。然而事实的状况总是不能如人所愿'Z5'。我
的父母在投入到一种忙碌的工作中以后就象是无法停止的陀螺,我不能那样
自私,要求他们放弃一切,而太忙碌甚或喧嚣的生活对孩子并无太多的好处。
我念的高中是市郊的一家住读制的重点高中。那个学校非常封闭,学
校实施的是几近苛严的教育方式。从生活到学习都是较一般的学生来得艰
苦。每天六点就得起床早锻炼,然后从早自习到晚自习几乎有十二个小时都
必须面对课本,只有中午有些闲暇。晚上十点整时熄灯。我除了晚上熄灯后
戴上Walkman 听会儿音乐之外,几乎没有旁的自我的时间。在这个远离都市,
几近乡村的地方所度过的朝夕现在想来是难以忘却的。它让我亲身经历了一
些生活的枯燥、简单和艰苦,并且能够用心来体味知识可以给人带来的慰籍。
那几年是我家里家境最好的几年,父母的事业如日中天,也有很多的
人围着他们转,无非是奉承之言。安静的环境一旦被打破,就象是碎得片瓦
不留的玻璃片,难求重新圆合的那一天了,而且强大的惯性带动着张扬的心
绪,好象是一点也没有想要回头的意思。妹妹就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中生活,
她在比较年幼的时候就过早体味到成功带来的欢乐和享受,却无法知晓人为
了成功所必须付出的种种努力和艰辛。那时候在我的心中多有些不平,在学
校生活通常一、二周回家一次,一则是无法体验到在家的安逸和舒适以及全
家人朝夕相处的乐趣,二则是学校的生活呆板、枯涩到让人想逃。那种很冷
的冬天也必须在没有暖气而且一天只能用一瓶热水的状况下度过的日子至今
历历在目。还有就是对妹妹的妒忌,总觉得生活不公允'Z6',凭什么我就非
得要过那样艰苦的生活,为什么可以纵容妹妹的娇气却要把我送到这样的鬼
学校去。'Z7'所有的好处都是后来体味到的,那时充溢心中多的是委屈和责
怨。我在那所学校里还要面对一个严峻的情况就是那是一个重理轻文的学
校,而我的理科是不好的,好象是天性中少了这样的一种缘份,于是就得强
迫自己调转所有的精力去应付各种数字和符号,而且这样的学校收拢的学生
普遍都是水平齐整并且是在理科上尤为擅长的人,在我那时的记忆里,学习
是让人心烦的,没有什么乐趣可言的。所有的时光都在作业、复习和考试中
被淘洗到了最近本色的地步,连课余本可以阅读些其它读物的时间也被挤出
来供给给了学习。那时我对所有的教育模式倒也提过极大的“反抗”,记得
是写给班主任的周记,洋洋数几千字,许是由于心中的怨气发泄而至。只是
人微言轻,老师看了也没有太多的重视。我们现存的教育方式--至少在中
学阶段对人的要求是全面发展,宁可四脚平稳,也不愿有一个跛脚。而那些
在某一方面有些专长,或者说是存在极大潜能的孩子由于不能做到这一点而
缺乏了进一步得以学习和深造的空间,这实在是一个很大的遗憾。钱钟书先
生当年的那种因才华横溢而得到的破格入学的幸运是现在的人所不敢奢望
的,更何况很多的人在念中学时还没有天份张扬到可以让人众人瞠目的地
步。往往也只是一小颗种子埋在体内,需要阳光、土壤、雨水,然后兴许会
成为某一方面有专攻的人材,但所有的一切可能都必须依赖于这些外在的环
境,如果没有,这颗宝贵的种子就会僵死,到最后就真的成了一无所长的平
常之辈了。在这一方面,我应该算是幸运的,所谓殊途同归,绕了一个圈子
后来不仅照样念大学,而且念的都是名校,拿了学位,而且最重要的是固执
地坚持了个人的兴趣,并且将它长久地保留了下来。当然这已是后话了。
高中阶段最为特别的一件事是我的父母愿意让我出国留学。当时我的
表姐已经从建筑学院毕业,她学的是民用建筑设计,那几年这个专业是不太
景气的,她被分在一家设计所里工作,也没有多少发挥之地。才从大学校园
里走出的她很有些不服气,所以有了出国留学的念头。我当时是想出去念大
学的,而且父母也深为赞同,后来几乎所有的事都办成功了,护照也下来了,
只是表姐被签出来了,而我遭了拒签,理由是年龄太小了,还不满十八岁。
我倒是没有太多的沮丧,只是父母不太高兴,觉得浪费了许多宝贵的时间很
为可惜。
除了这样的折腾外我的生活还是比较安静的。那种离家独立生活的好
处都是后来慢慢地体现出来。因为独立于父母之外,所以可以培养独立判断、
分析的能力,至少可以少受很多的束缚,这样的能力对于后来的成长是颇有
些好处。个性的养成也是比较独特,他人的影响比较小。相反,妹妹一直生
活在家中,尽管父母亲也培养她独立生活的能力,可在思想上她是完全地依
赖,更确切地说,是父母没有给她自我拓展的空间,因为朝夕相处,父母的
想法就象是庞大的羽翼遮蔽着她,生活中很多已不象校园里那般纯粹的东西
影响着她的生活,各种各样的东西都在她的心灵空间里挤迫。我原先觉得我
很可怜,必须待在那个鬼学校里接受“生活的磨炼”,其实她才是真可怜,
毕竟,我的心是自由而舒展'Z8',她却是少了那份内在的舒畅。
在那个年龄,并不完全独立于父母之外,却又是游离于父母生活之外
的状况是比较好的。因为在中国,要真正地独立于父母完全依赖于自身还是
有着很多的不可能。住读,算是一种择其中的方式。可以保留很多自己的秘
密,将心事记在日记本里锁在宿舍的抽屉里,不必担心会被父母发现。可以
造成与父母之间恰当的距离,使得亲情愈为浓烈不必为生活中琐碎的事而作
无谓的消耗;可以有一个除了家之外的空间,当你需要独处的时候没有旁人
的干扰,更加明白孤单有时也是一道不可或缺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