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放在门铃上,犹豫了很久,始终也按不下去。就在这时候,门突然开了。
一个男人穿着浴袍狼狈的样子出现在秦诃的面前,后面跟着冷然的封,他说,你滚。
然后他们一起看见了秦诃。
秦诃第一次在封的脸上,看到有些慌乱的表情,但是那个表情转瞬即逝,以至于他只能认为是自己看错了。
“呃……学长好……”秦诃有些尴尬的打招呼。
“你怎么来了?”封用一贯的声音味道。
“我……”
“先进来吧。”封将面前的男人一把推出门去,侧身让秦诃进来。
“秦诃……?”秦诃一惊,这叫他名字的声音,却是发自那个素未谋面的男子口中。
“你真的是秦诃?”男子眯起双眼道,“秦诃就是你?!”
秦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激烈的问句,只好选择缄默。
“滚。”封站到男子和秦诃当中,不耐地说道。
“放心,我会走……”男人苦笑了一下,道,“我只是没想到,人人都说你日思夜想个叫秦诃的,居然就是这么个小子……”
啪!
封的手刀毫不留情地劈在男子的肩上,痛得他蹲到在地。
而封就此关上门,回头直视着秦诃。
直视着似乎已经呆住了的秦诃。
*
“坐。”封对秦诃道。
他于是坐下来,但很快又惊得跳起。因为他发现沙发上还放着一卷润滑剂。
封又笑了,这一次不是和煦的笑容,反而让秦诃毛骨悚然。
“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封问道。
秦诃绞着手,不知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你怕什么。”封走过来,将润滑油丢进沙发边上的垃圾桶里,然后坐在秦诃对面,道,“你找我什么事?”
“没有,”秦诃突然站起身来,“我要走了,学长。”
和着秦诃的尾音,窗外突然下起瓢泼大雨,封看着秦诃,“带伞了?”
秦诃摇摇头。
“我也没有。”
“没关系,我冒雨……”
“你还想得肺炎?”封大声呵斥他,“雨停之前你就给我待在这!”
秦诃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听见过封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话。
叮咚……叮咚……
门铃响起来,封走过去打开门,穿着浴袍的男子于是硬挤进来。
“下雨了,让我躲一会儿吧。”他讪讪地笑道。
“滚。”封毫不留情地说。
“别这么绝情嘛,”男子不依不饶道,“你也不想在你的学弟面前搞得太难看哦?”
于是,男子坐到了秦诃的身边。
“你要喝什么?”封问秦诃道。
“啊,不用了学……”
“老样子。”男子打断了秦诃的话道。
封看了秦诃一样,转身走进厨房。
“喂,你真的叫秦诃?”男子坐近秦诃,问道。
“嗯……”秦诃不自在地向边上靠了靠。
“呵呵,你到底有什么好,居然让封连做梦都叫着你的名字,我还真有点嫉妒呢!”男子啧着嘴道。
“……”
“难道你的身体比较吸引他?”见秦诃不说话,男子又开口道,“你和他上过床了吧?”
“啊?”秦诃猛地站起身来,他想起了弓道室的那一天,所以反驳的话语怎么都说不出口。
然后他发现男子的脸一下子僵住了,呆滞地看着自己身后的方向。转过头,封就站在身后。
“对……对不起,封……我只是想逗逗你的学弟,那个……我先走好了。”语毕,迅速跑到门口,打开门冲进雨幕中了。
“我……我也走好了,学长。”秦诃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像这么一刻这么害怕面对封,也要跟着离开。
但是封却迅速地跑上来,一把压住秦诃。
“你怕什么?”
“学长……”秦诃欲言又止道。
“你怕我会上了你?”封突然冷笑道,“还是你觉得无所谓,反正已经被我上过了?”
秦诃突然觉得一阵晕眩,自己一直在一个人想破头的问题,突然被封这么肯定地说出来,就好像退路一下子被统统切断,变成了站在悬崖边的人。
封却在这时放开了秦诃,他说:“你走吧。”
他指着门外的大雨说,你想走,就走吧。
秦诃后来曾经无数次地想起那天自己在大雨中奔跑的样子。他觉得从来没有哪一次跑得那么辛苦,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胸口很闷、很重,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打了一拳。他总是觉得封让他走的时候,脸上有一种叫做悲伤的表情。
*
春天是各个学校打练习赛的季节
但是今年秦诃打得很不好,那两道从进入学校后就一直逼视着他的视线消失后,他突然像是失去了什么支撑一样,没有办法投篮了。
秦诃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封注视的眼光,变成他在场上奔跑的动力。封的视线就好像无人的看台上唯一的注目一样,拿着篮球的秦诃根本没办法分辨千百个激动的球迷,但是,他却可以轻易的感觉到封的存在——
轻易地为封的存在而兴奋起来。
秦诃试了很多次,最后的结论是,自己没办法在没有封的球场上打球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不能去求封,对他说:“请你来看我打球吧。”这样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可是封不在,他的水平连替补都比不过。
秦诃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然后,秦诃不得不承认,是封把他从失堕的边缘拯救起来的。
是封在他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伸手拉了他一把。
市立大赛预赛的前一夜,封去找秦诃。
“什么事,学长?”秦诃咬着下唇看封,不知道充斥在自己心里的,到底是期待,还是怒意。
“明天我会去。”封只是偏了偏头道。
“什么?”秦诃压抑下心底狂喜的感觉,确认般地问道。
“明天,我会去体育馆,看你比赛。”封淡淡地笑起来,露出了让秦诃大吃一惊的,几乎可以称之为“亲切”的表情。
“谢谢你,学长!我一定会加油的!”秦诃虔诚地看着封道。
封点点头,转身离开。
他什么都没有做,秦诃却觉得有些失落。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从封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等待,在等到一种接触,哪怕只是一个吻——
哪怕只是一个吻,在额上。
*
第二天有重要的比赛,晚上秦诃却怎么都睡不着。
虽说他就是那种典型的“篮球少年”,可是,他并不是不会去思考别的问题。
他告诉自己,自己是一个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开放的少年,然后,他拿出女友的照片和被偷拍到的封的照片,放在自己面前。
他轮流地看着照片里的两个人,最后将视线定格在封的侧脸上。
他强作镇定的告诉自己,自己似乎更加在意封一点。
秦诃站起身来,把房门锁上,然后关了灯。
他没有拉窗帘,都市夜晚金属质的光芒透过玻璃落在他的床上,他抱着双腿靠床沿坐好,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反应算不算平静,但是,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他在拼命寻找勇气,来接受自己喜欢同性的事实——
或者,来认清自己喜欢封的事实。
*
预赛秦诃打得非常好,一进球场,他立刻就感受到了封的视线,他拼命不去想昨天夜里自己的种种思绪,放任身体自己去跃动。
封可以让他集中精神打球,他告诉自己,就只想这些好了。
秦诃也犹豫过,要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封,看来,封似乎也不抗拒男人,但是,很快他就自动否决了这个提案。
他不希望自己变成和那些男人们一样的……封的床伴。
他很明白的知道,对于那些人,他不仅鄙视,而且是有些嫉妒的。
秦诃决定,要对自己诚实,把谎言留给封。
他不想要什么发展,只希望有一天,自己想起现在的心情时,可以把它当作是一个笑话。
第二章
吃饭的时候,秦诃的眼睛一直看着戴妍。那是一种点对点的,毫不避讳的注视。
戴妍到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娇嗔道:“你看什么呢?我变丑了啊?”
“不是。”秦诃摇了摇头道,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被这么两个字敷衍过去,戴妍有些不高兴了,她站起身,越过饭桌的距离把手在秦诃面前晃了晃,问道:“到底在看什么呢你?要是你现在觉得我不好了,要跟我分手,我可是不干的哦!”
“你说什么呢。”秦诃皱皱眉头,“怎么扯到分手了!”
“人家跟你开玩笑的嘛。”戴妍也笑了,绕过桌子坐在秦诃身上,“我还想要你养一辈子呢,你现在要甩开我呀,没门!”
“呵呵。”秦诃干笑两声,伸出手环住戴妍。
这个样子,他就比刚才看得更清楚了。戴妍这样的,叫做女孩子,她们有雪白的皮肤隐约的香味和柔软的触感,秦诃想,这才是自己喜欢她们的原因,比起五大三粗的哥儿们,女孩子要好得多了——
可是,可是,为什么,自己会喜欢封呢?
为什么,昨天夜里醒来,秦诃就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曾经喜欢过照片里的封呢?
*
第二天的傍晚,封的母亲又打了电话来。
老妇人在电话里礼貌而又焦急地询问着,墓志铭是否已经想好,秦诃偏着头停顿了一下,这才告诉老妇人,他想不出来。
他不知道,应该在封的墓碑上刻上什么字。
“是……这样么……”老妇人的声音里透着悲伤和疲惫,“那么,打扰你了……”
“请问。”秦诃出声打断道,“请问……您是否有寄过照片给我?”
“照片?什么照片?”
“是封学长的一些照片。”
“封的照片?没有啊……”老妇人沉思了一会,突然道,“也许是封寄给你的吧!”
“什么?”
“也许是封……他曾经说过,如果你有什么东西要还给他,就拿到北区去。”
“北区?”
“我记得,封是这么说过……本来我已经把这件事忘了……”
“北区的,什么地方?”
“封没有说过。”
“……”
*
秦诃请同事帮忙请了一天假,然后踏着晨雾来到北区。
清晨的街道没有人,这个地方寂静得像一个墓地,秦诃茫然的走在大街正中,他既不能问路,也不知去到哪里好。但是,他确实一直在走着,不停歇地向着一个方向走着,待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站在了一间公寓的门口。
秦诃看着钢质的防盗门,突然觉得很熟悉,然后他蹲下身,从门口的鞋垫中摸出了钥匙。
他用超越自己的思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