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寒梅答应了声,兀自陷在难解的情愫中。
柳飘香见她心不在焉,掩上房门,悄悄下了楼。
在桃叶馆才住了一晚,寒梅就已经觉得有点闷了。
黄昏开始,桃叶馆渐渐热闹起来,一直喧腾到大半夜才会沉寂。
每一间房间里都暗藏着无边春色,寒梅仗着男装之便,晃了桃叶馆里里外外一周,误闯了几间春色正浓的香闺,便再也不敢随便乱闯。
闷在柳飘香的房里一整天,闷都闷坏了。
本来她决定出去溜达溜达,入夜以后再回来,思及黄昏后是柳飘香表演的时刻,便溜出房,到桃叶馆楼下准备欣赏柳飘香闻名全城的精湛舞艺。
楼下已聚集了许多慕名而来的客人,寒梅挑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静静等候。
表演高台四周被层得的雪白轻纱遮住,风一吹,便像波浪一般卷起千层雪浪,恍似太虚仙境,而纱帐后,莲步盈盈的红衣美人莫不是仙境中的仙子了么?
一股说不出名字的薰香随着美人起舞时舞动的衣袖送来,寒梅看着看着,都要为柳飘香大为倾倒了。不意瞧见台下观舞的人群,寒梅竟能体会他们如痴如醉的痴迷滋味。
连她这个女人都为柳飘香的舞姿倾倒,世间还有什么人能不拜倒在柳飘香的罗裙之下?
一舞方休,台上的美人个个香汗淋漓,挥开轻纱,款款生姿的拥着最美丽的女子步下舞台。
台下的男人毫不吝惜掌声,一时掌声如雷欢动,为美人的舞艺痴迷,更为美人的风情失了魂魄。
座下多有慕名而来的王孙公子等着获得美人青睐,柳飘香在其他女子的扶持下,媚眸一一扫过众多为她迷醉的男子,红唇扬起笑意的弧度,眼底却有深深的疲惫。
最后,她将手上的丝绢交到一名俊秀风流的男子手中,选走这名幸运男子做为她今晚的入幕之宾。
其他落选的王孙公子个个失望地垂头丧气,眼巴巴看着那名中选的年轻男子被美人领上楼去。
这是柳飘香决定接客的方式,能做她入幕之宾的,十根手指头数得出来,寒梅心底也了解,虽不赞成柳飘香在风尘中打滚,但柳飘香似是下定了决心,无论怎么劝都没用。
柳飘香虽沦落风尘,却是个相当有原则的女人,鲜少人能被她看上的,一舞过后,所有堂下客皆被淘汰也是稀松平常的事,能被柳飘香选上,那才不得了呢!
为此,寒梅也特地看了那名雀屏中选的男人一眼,一看,她却呆了!
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希望是自己看错了,但不管再怎么闭眼睁眼一看再看,周访烟还是周访烟!
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来这里?
一瞬间,寒梅心底闪过好几个问号,但每个答案都指向一个方向:男人果真没一个好东西!
正要跟着柳飘香上楼的周访烟突然打了一个喷嚏,觉得耳朵痒痒的,背后还有四道杀人的目光,想要回头看看,柳飘香却喊道:“周公子,请往这边来。”
周访烟答应了声,再回头时,并没有见到什么异样的人物,虽觉得有点怪,却也无心多加注意。
眼看着周访烟和柳飘香双双上了妆楼,寒梅心中百味杂陈,冷静下来思考,虽明白他们不会做出什么令她伤心的事,但心里还是不大受用。
犹豫着要不要跟上楼去,寒梅全然没发现自己已将周访烟摆在会让她“伤心”
的地位,同样的也没注意到一旁的柱子边、倚着一个神色复杂的高大男人,与她一般的望着那高高的妆楼。
同柳飘香进了房,却没见到应当在房中的寒梅,周访烟不禁询问柳飘香道:“你不是差人告诉我寒梅在这里吗?”
柳飘香似早预料到这情形,她笑道:“她是该在这里没错呀,八成是跑出去溜达了。”在桌边坐下来,斟两杯酒,递给周访烟一杯,拉他一同坐下,“在这儿等会儿吧,她应该晚点就会回来了。”
周访烟接过酒杯,却不饮,搁在一边。
柳飘香见状,挨到他身边坐着,妩媚道:“周公子不饮酒吗?”
周访烟笑道:“酒会伤身,柳姑娘也少饮点吧。”说着,接过她手里的酒怀,摆到一边。回过头来,见柳飘香眼中凝泪,他不禁关怀地问:“柳姑娘,你怎么了?”
柳飘香眨眨眼,抹掉眼底的湿润,也抹掉了一层脂粉,楚楚可怜的强颜欢笑道:“从来都没有人这么关心我,你是个好人。”
“姑娘很好,本来就值得人关心。”周访烟将她视作寒梅的好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并不觉有暧昧不安。
“真的?我很好?”柳飘香开心的问,仿佛第一回听见他人的夸赞。
“是啊。”周访烟真诚的道。
柳飘香媚眸半睁,不顾周访烟的诧异,将他的手包在自己的手里。“那么我有比寒梅好吗?”
周访烟不明白柳飘香怎会突然有这样的举动,正要推开她,她却整个人贴上来抱住他。
“你不说我也知道,寒梅比我好,你嫌弃我是任入攀折的杨枝水柳,是吧?”
柳飘香死命的抱住周访烟,一边可怜兮兮地道。
“柳姑娘,请放手。”周访烟实在弄不明白原本正正经经的柳飘香,怎会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我一定是不好了,不然怎么对你投怀送抱,你都一点也不动心呢?”好个周访烟,寒梅能被这样的人所爱,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她不禁都要羡慕起她了。
心知他心挂寒梅,她却特意要捉弄他。
“柳姑娘,请自重。”怕伤了人,周访烟只得以言语相劝。
“寒梅其实不在这里,我是骗你的。”柳飘香差点就听了他的话放了手,他的语气中有一股教人不得不从的威严。
周访烟没有因被欺骗而发怒,他摇摇头。
“不,寒梅确实在这里,房间里有她的香气。”香气虽然若有似无,却是寒梅的味道无庸置疑。
柳飘香一愣,犹辩解道:“说不定那是我的味道啊。”寒梅才来两天,怎么他鼻子就那么灵?
“柳姑娘,别再捉弄在下了。”周访烟好言相劝。
柳飘香闻言,只得松手,放周访烟自由。有点不甘心地笑道:“你真不好玩。”
“那是因为姑娘的幽默教人不敢领教。”周访烟笑说,已移步到门边,拉开门扇。
而门外正站着他亟欲找寻的佳人。
“寒梅,怎么哭了?”他关心地问。
寒梅泪眼婆娑地望着周访烟。“你负责把它擦干。”
周访烟微笑,伸手用衣袖抹去寒梅脸上的泪痕。
柳飘香从周访烟身后探头出来,并没有心虚或惊讶的表情,“你还真沉得住气,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要进来呢。”
寒梅抿抿嘴。“我又不笨,会猜不出你在玩什么把戏。”
明知柳飘香若不是在试周访烟就是在玩她,但之前看他们抱在一起,心里就是不舒服。
“你来做什么?”寒梅转对周访烟道,眼神却飘向柳飘香,是她告诉他的吧。
“接你回去。”
柳飘香笑直解释道:“谁叫你这尊菩萨赶都赶不走,我只好让人来把你请走喽。”
“哼,我们待会就走,到时候你求我留我都不留。”寒梅信誓旦旦道。
“快走吧,我怎么可能留你呢。”这么污秽的地方,养不起洁净的梅花。
“真的?好吧,访烟哥哥,咱们回去吧。”寒梅拉着周访烟的手、将他拉出门,退开一步,让身后男子接替她的位置。
看着柳飘香原本得意且笑意盈盈的脸蛋,在见到高大男子后迅速转为苍白,寒梅为周访烟悄悄地退场。
柳飘香一时站不住脚,男于眼明手快的揽住她的纤腰,她费力地拒绝他的拥抱,试图将他推出门外,冷言道:“出去!”
男子挡着门,低声喊退:“敛眉,原谅我好吗?”
柳飘香怔楞地看着他,泪水滑下脸庞。原谅?现在说会不会太晚了些?
第七章
月上柳梢头,周访烟将寒梅送回寒家时,时间已经不早了。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月光照出他们长长的影子,寒梅一时兴起,跨上前一岁,踩住周访烟的影子,嘻笑道:“中!”
周访烟眯起眼,玩兴大起,立即往旁边跃开一步,从寒梅身前绕过,一脚踩住寒梅的影子,也喊了声:“中。”
这是孩童时候常玩的击影游戏,这两个不认输的,一方挑起战争,非要拼个高下不可,当下两人便在街道上追跑起来,既要踩中对手的影子,又要护着自己的影子不能让对方踩中,攻防之间,都需要相当的注意力和心神。
周访烟比寒梅高,脚步跨的比寒梅大,原本应占上风,但他的影子范围也比寒梅的广,寒梅擅玩这些孩子把戏,一时之间,两人倒也难分轩轾,一个比赛反应敏捷与否的游戏因而演成为体力竞赛。
聪明的人知道该适可而止,寒梅跑得又累又喘,首先举双手投降停止战局。
“不玩了?”周访烟停下追逐,调气一会儿便不再那么喘。
寒梅喘气道:“不玩了,不玩了……才怪!”蓦地,她冲向他,一脚踩中他的影子,却一时重心不稳,扑进他的怀里。“哈,中,我赢了!”
“你用手段,不算。”周访烟稳住她的身子,她脚步不稳,是真的累了。
寒梅可不这么认为,“兵不厌诈,怎么不算?”
“是吗?你低头看看我们的影子,到底是谁踩着谁的?”周访烟笑春指指地上重叠的两条长影,寒梅踩中的同时,也将自己的影子送上门。
寒梅低头一看,懊恼的低叫了声,往后躺去,将自己的重量全转嫁给周访烟。
周访烟不得不搂住寒梅的身躯。见她一点男女之防的自觉也没有,他不禁叹道:“你还是像个孩子一样。”
寒梅闻言一愣,“像个孩子不好吗?像你,从一开始认识你到现在,从来都不见你像个孩子过,倒像个小老儿。”
“我没说像孩子不好。”推开她,他跨步向前。
只是,寒梅若永远不长大,他与她之间便永远只能是青梅竹马的玩伴身分、师徒身分,甚至是兄妹的关系,不可能有进一步的逾越。
他喜欢寒梅的纯真,但也希望她能有长大的一天。
寒梅不知道周访烟此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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