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初夏的旭日带着发情了的大地的消息,在她的颈项间拂来吻去的,弄得她的情绪象春池般荡漾起来,产生了一帘没有对象的速率。
她是校淑,长相第一,这心动的速率使她时而产生象时装模特在T台,向她的美迷们展示美丽的快感;她是校淑,品质第一,这种心动的速率时而使她产生象雷锋一样关心他人时获得的爱人的快乐;她是校淑,智力第一,这种心动的速率时而使她产生象居里夫人那样,在实验室进行创造发明的快感。
然而更多的时候,这种因环境的挠动而产生的心跳加快的速率,更容易使她产生关于她,关于她与环境的虚无漂渺的空灵感。也正是在这种虚无漂渺的空灵感里,昙妙灵无法分清哪是她内心的世界,哪是外部世界,哪是她的过去,哪是她的未来,她一点也分不清楚。反而在她的意识流中,外部世界即是内心世界,内心世界也即是外部世界;过去也即将来,未来也即过去。
过去总是不经意地跑到未来,未来飞逝到过去。在她的内心世界和外部世界、过去和未来之间的现在,对她,昙妙灵来说是虚幻的、灵空的。于是,现在的她总是承望着有一种什么东西来充实自己。这个能充实她的东西是知识概念,是友谊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她一点也说不清楚。
她是校淑,在过去充实她少年心灵的是漂亮第一、是道德第一、是智力第一这些东西。现在正将进入花季的她,突然感到这些与其说是充实了她的,倒不如说是镂空了她。她漂亮第一,就意味着她有一个巨大的美的引力场,需要许多美迷被她吸引入场,如是没有,她的美的引力场越大她的心灵就越空虚。她智力第一,就说明她必须在每次的考试中独占鳌头,否则那个第一从她的名份上就移过去,她的内心就感到她进入了绝望的虚空中,象是在飞机上被抛下来,漂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凭籍的天空中,好畏、好惧、好可怕。
在过去,她还是一个完整的人的少年时,追求淑女的道德第一曾经充实过她的心灵。她帮助一个人推一推车,人家说她一声“真是好同学”,就这么一句话能让她享受十天半月。但是,随着她青春引擎的启动,性这把犁剑把原先完整的她从精神上分裂出了一个“他”。于是,她常处于“她”与“他”的精神战争中,她想把“他”吃掉的同时,也想让“他”将自己吃掉。除了性这把犁剑将她分裂成“她”与“他”两半人外,还有钱这把犁剑她这个社会人分裂成富人和穷人。她总幻想着自己是富人来帮助穷人,同时自己又是穷人被富人帮助。最后,当美这把犁剑又将她这位自然人分裂成美人和丑人的时候,她才正式地感到道德对她不再是充实自己的实体,而是镂空自己的虚体。
于是她在街头看见一位无助的乞丐,她的第一反应是:他是丑人,他是穷人。作为富人,美人的她,最本然的做法是在溪落他中获得高贵的而自由的快感。而这时,道德则要求她同情帮助那个丑人、那个穷人时,道德实际上是在拘束她本然的因美丽,因富有而具有的高贵的自由感,优越感。于是,道德对于她自由地释放美,优越地挥洒富有来说是空虑的。
这是昙妙灵由校淑向校花自甘堕落的性之缘、钱之因、美之由。
一股混合着春之温情、夏之热情的,多情的风,破窗而入。意味隽永地吹动着她的几根头发,象钟表摆一样在昙妙灵的眼前摆来摆去。其中一根向内弯的柔发,被多情的长睫毛抓着,弄得她眼睑间痒痒的。使她不得不一边伸出纤丽的手指来梳顺它们,一边向窗外远眺,以逃避教室内同学们,尤其是男生贼星般飘来飘去的眼神。窗外,舞弄她头发的晨风不见行影,而在她目光的尽处,牛顿、爱因斯坦、居里夫人、张衡的巨幅画像,跃然映入她的眼帘。
春夏之交的晨光使她的心有了快乐的速率,而晨风则使她有了快乐的方向。她想了几天前读完的牛顿传记,那是爸爸推荐给她的读物。牛顿是何等的了不起呀!他因看见苹果落地而发现了万有引力,把那时的天上和地上两种物理知识统一起来。所以,在牛顿死后,人们在他的墓碑上写着:让他走吧,这个世界因她而成序。这是多么崇高的评价啊!要是没有他,我们人类可能还在黑暗中摸索多少年。
老师,怎么还不来,可能,大概因为堵车了,这是汽车时代世都常出现的事。同学都来了,而且都在教室七个、八个的说东道西。昙妙灵不想跟她的同龄人们说话,今天她特想凭窗独思,在人群中开辟自己的内心世界。
她继续想,牛顿之后的爱因斯坦更了不起,他特聪明,巨天才,因为他在中学时不是太吃考试的差等生,所以他天才,所以他聪明,他用理想实验的办法发现了相对论,完成了第二次科学革命。
昙妙灵之所以没有读过爱因斯坦传,还知道爱因斯坦对人类科学的贡献,是因为,她爸爸的一个朋友是研究科学史的,常来她家与她爸爸谈科学史上的名人奇事。那个朋友还说,在21世纪人类要进行第三次科学革命,要出一位比牛顿,比爱因斯坦更了不起的人物。她之所以对这些话记忆犹新,是因为,她对她爸的这位朋友感觉特好,有点象童年的宋庆龄对大革命家孙中山的好感一样。准确说,是青春期的性漫游让她较早地把恋父情结,潜移到与父亲相象的朋友身上。作为性漫游的恋父情结副产品,她对父亲与朋友的谈话记得就特牢,特能对这些话展开想像。
这一次科技革命该是哪个国家呢?该有一个什么样的人来完成呢?是牛顿还是昙顿,是爱因斯坦,还是昙因斯坦呢?牛顿是以绝对时空观发动第一次科学革命,爱因斯坦以相对论时空观引导第二次科学革命,第三次科学革命该是什么样的时空观呢?
如果不是从窗外飞来一个白色不明物,昙妙灵会继续想下去,将自己的人生发展与人类科学的发展想像到一起。
那个飞行物从窗外飞进来,投掷这个飞行物的人,一定是一个篮球运动员,并且投篮投得很准。飞行物斜着抛过来,落在昙妙灵的胸前,滚过她的还不算太深的乳沟,滑到两脚腿间,由裙摆蓬起来。昙妙灵逆着飞来物向外看,只看见抛物人的背影,很高很大很壮,象一个高二或高三的学生。
昙妙灵收回目光,低头看时,那个因白色飞来物已从她的裙摆上滑落到地上。她弯腰拾起来,团在手心,环顾一下四周,看有没有同学注意此事,便在课桌里展开,她看见上面写着:
“我想向您倾诉……如果您愿意垂听,请放学后在校园假山后面第十五石椅旁等我。不见不散。”
昙妙灵记得这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次有人在“你”字下面添个“心”字称呼她。她感到有种被知心的感觉。接下来便有被知心的恐慌,一股激动的溪流冲去了她刚刚联想到的第三次革命科学的事。开始心不由己地理解“垂听”二字内边的含义。她首先想到的是“垂帘听政”,皇后高高在上,又见不得人地坐在皇帝的背后,在她和群臣之间隔着一栅珠帘,听着大臣们和皇帝议政,时不时的指点他们几句,以示母仪天威。相比是这位不速之客,有欲窃国的军政大事,要她隔着竹林垂帘听政。因为她知道,校园假山后面的第十五条石椅周围是稠密的竹林。她是校淑,她当然要淑仪校园啦,她要淑仪校园就不能不去……
突然,同学们安静下来了,班主任老师白开水在大家的期待下君临教室,破天荒地从后门走进来。一边向前走,一边开展启蒙运动:“同学们,我们初中三年,再加上高中三年,是几年呀?”
真是白开水,就这么一个算术,天才生在娘肚子里就会算,还用得着问21世纪的堂堂中学生,新新新人类。据说这还是典型的启发式提问法呢!
不过,既然老师“启”了,学生就一定要“发”。于是乎,大家背着手,摇着头,齐声回答:
“六年。”
“对了。”老师又问,“六年学习的最后目的是什么?”
这问题可问大了,同学们可真的老师不问从来也没想过,六年中学学习可是为了什么?
“为了不让家长们打屁股。”
“为了不当文盲。”
“为了战胜克隆了。”
“为了星际大战。”
…………
什么样的答案都有,就是没有“为了高考……”这一条。这不是新新新人类们不知,而是他们在绕道搞笑,他们都是网虫,每一条网虫都会钻进网里得到比课堂上多得多的信息。信息多了会象多腿的爬虫一样,搔得他们的神经末稍痒痒,所以,他们专爱搞笑。
只教书不教人的白开水老师觉得,同学们对他启而未发是他启得不对,于是再启再发:
“大家想一想,那个目的是高……高”。他的手向空一抬一抬的。
“是高考。”大家山呼海啸般回答,然后是满堂暴笑。
“回答正确。”白开水老师高兴地登上讲台,在黑板上写出:3+X,然而又启问:“现在对高考有了更科学、更合理的新规定,实施3+X模式。现在请问,同学们有谁知道,‘3’指的是什么?”
“就是语文、数学、外语三门老字号课程。”
同学们象背乘法口诀一样这么齐声回答。
“那X呢?”老师又问。
教室哑然。
“谁想出来了,谁就举手回答。”
白开水的话音刚落,眼前便一亮,他聚一聚焦,只见昙妙灵举起了白皙而纤丽的手,怜惜得无论如何也不忍再让她举那怕是一秒钟,就开口道:
“昙妙灵,你回答。”
她对老师的惊艳,使老师无心又无暇顾及其他四十九位同学举没举手。
“不就是综合课。”昙妙灵象是脱口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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