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来了,还是要上床,阿娟没有上床的意思,她跟他说,她还要在昆明坚持一段时间,现在回去,钱还不够。她说到钱,承天就敏感起来,怕她提钱,但她说她现在已经凑得差不多了,艰苦了一点,但毕竟很多人喜欢她,她还说一个月前,公安到店里来抓过,幸亏店里的其他人没有供她,她还是有几个知心朋友的。承天说,我们昆明人都很好的。阿娟在茶几上收拾杂志,然后为承天削水果。承天说,别削了,我不吃。她双腿叉开,承天看见她的内裤,她明显比去年他打她时老了一些,多了一份苍桑感,但仍很诱人,他很满意,一个妓女居然会惦记着他,而且看起来不是为了钱,这比正常的那些朋友要好,没有利益,只是想你,你还能怎么样?阿娟把包在被单里的麻将从茶几那儿拎到门口的小桌上。他问她,你真是想我,为什么?她这才说,前个月,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承天一时糊涂,竟没想起来,一个月以前确实他在电视台讲过话,有十多分钟的栏目专访,一个小姐在电视上把他认出来,这很滑稽,但他马上害怕起来,担心她乱讲,她看出他的心思,就跟他说,她当时在打牌,只是看见他在电视上,她很开心,但她没跟别人说,这一点常识我还是有的。他搂住她,摸她的胸。她很温柔,眼睛很动人。他问她,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她说,不知道。他笑了笑。她又说,有人看不起我们做小姐,有时也有人侮辱我们,但你是唯一一个打我的人,我不在乎,我知道你那天是愤怒了,我不该在街上喂你吃快餐。承天摇摇头说,不是的,我是怕自己感情用事。她表示她不恨。
他说,我怕我爱上你。她说,你们男人爱上女人很容易是不是。承天想他自己是否很容易爱上一个女人,这倒不一定,但她有勇气到他办公室找他,这跟一般的女朋友一样,很好,这使他信心倍增,感到世界整体上很善良。阿娟剥毛豆,隔壁房间请了个女孩在做饭,让承天晚上就在这吃晚饭,承天看她剥毛豆的手很修长,指甲特别漂亮,他就蹲下来亲吻她蘸嫩汁的手指,一股亲涩的味直入心底。他打开下午孝梅寄来的那本日记复印本,点上烟,他看看阿娟,但阿娟对她看的东西不感兴趣,他主动跟她说,我现在看东西,你帮忙去做饭吧,我还是要看看书的。阿娟把毛豆荚从地上拾到垃圾桶里,她问他要不要听点音乐。承天说,你放吧。阿娟把装毛豆荚的塑料袋的封口扎好,她扭过头,在那一瞬间,承天感到她是一个一直在梦中出现过的女人,她的脸好像裂开了深爱的分裂的豁口,她有惊人的美丽和纯朴。她说,跟你在一块,没有压力,你不是一个客人,她又重复了一遍,你是一个最不像客人的客人。
51承天和冰冰
阿娟美容店里请来做饭的那个女孩子长得乖巧,而且很佩服阿娟,承天既然是阿娟要留下来吃饭的朋友,自然一定是不一般的,其他女孩对承天的态度也很好,他跟她们在一起吃饭感觉比参加公家的饭局要好很多。孝梅寄来的那本日记复印件就放在放毛豆的瓷缸下,还滴了几滴油在上边,承天一开始没注意,后来发现了也没把它抽出来,他看了半天的日记却没有找到什么特别具体的东西,里边记的是心里的一些感受,要不是一种幸福,要么是一种忧伤,当然涉及到许多小常识之类的东西就完全没有了逻辑,几百页的纸,却找不到任何能相互牵连的东西,也许是刚刚看,还很陌生,但照这样看下去,不像是能发现什么奇迹的。
吃完饭,阿娟没到店铺那边去,别人约她打牌她也不去,她坐在椅子上玩她的手机,说是给她的朋友发手机短信息。承天抱起她,她还在玩,承天把她按在床上,他要她,她不依他,说他刚才那么久不要,现在吃过饭反而要,一会儿她有朋友要来。他说,有人来又怎么样,我是客人。他把她手机夺过来,扔到那个很破的沙发上。她故意扭捏,但很快就顺着他的亲吻,跟他一起闭着眼睛。那天晚上后来发生的事情跟他与她做爱时与日记本的牵挂有关,他觉得自己像中了邪似的。头脑中总是闪着日记本里的那些东西,不知道孝梅是否有这种感觉,虽然里边没有完整的东西,但你无法不想它,它使你无法离开它,所以他在她身上动着时,仍要翻那日记本复印件,她很认真,并没让他把那稿本放下。她在身体的幸福的地方轻轻地哼着,喊着他的名字,仿佛他跟她一样,也是幸福,尽管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那日记本吸引住了。
言艾在公司加班,说晚上要做预算,可能要很晚才回去,她问他在哪。承天说,他在外边会朋友。从阿娟那出来之后,他到校场东路去,冰冰已经在那等她一下午了。实际上他回避她是有理由的,现在他不可能离婚,这是一些无聊的想法,即使离婚了又怎么样,结婚了又怎么样?
他到校场东路他和冰冰的小屋时,冰冰已经走了,她留了张条子,说她回新迎小区她的家了。如果要找她,就到她家去,她母亲也要找他。承天坐在小房内,给朋友们打电话,朋友们普遍都很冷谈。他从书桌上拿起水果刀朝椅背上拼命地割起来,锯开了一小道口子,木屑落到他皮鞋上,他跺了跺脚,日记本让他心烦意乱。
他九点钟赶到了冰冰家,冰冰父亲到教务室开会去了,她母亲在,她姐姐在另一间房里玩电脑,冰冰在厨房里榨蕃茄汁,他跟她妈讲了几句话,她妈没问他手上拿着的本子是什么东西,他因此讨厌起她妈来,他觉得如果她妈问他本子的事,他就可以把自己当前的情况摸清楚,他被忽然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混帐们弄得失控了,但冰冰母亲不问他手上的东西,只问他的脑子,问他到底什么时候离婚,她女儿已经工作了,现在在社会上需要名份,不能搞
婚外恋了,你到底离不离,什么时候离,当然除非你立即离,否则冰冰就不能再跟你谈下去了。谈什么啊?他问。冰冰妈说,谈恋爱啊。他喊冰冰,冰冰应了声,然后坐到他对面,他看她的脸似乎有些变形,这还不如那个阿娟,为什么女人一定要抓住婚姻这么个说法呢?他问她,你怎么想的。她不作声。他猛地站起来,什么也没说,要往门那边走。她母亲说,你站住。他听到自己喉咙里喊了句。操你妈的,但并没喊出来。冰冰捂着脸,她姐姐从那个房间走了来,大惊失色地问,吵起来了?
52冰冰姐姐
冰冰跟承天闹分手已经不是第一次,但99年夏天这次跟以往不同,她不仅要离开他,而且要永远地离开他,即使他将来有朝一日离了婚,她也不会跟他,如果他当即离婚也不会,承天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临到她向他宣布她有新的男友时,他还是感到不舒服,他认为她缺少诚意,把分手的事儿弄得不那么正经了。他未作任何努力,甚至也没再见她的母亲,她知道任何承诺都没有用了,只是为自己对冰冰的恋恋不舍而感到害躁。
分手后的一个月,承天在海埂基地踢球扭了脚,刚好可以看看日记本,这成了他近两个月的生活习惯,早晨到出版社把工作安排掉,然后让单位的小苏用面包车把他送到校场东路,跟老杨他们就讲他是在印刷厂那边盯校样。日记本让他无法安心,不仅要看,还要破译这堆破烂,你永远无法搞懂一个女人的心思,再说孝梅母亲跟我们是有代沟的人,她的事情大部分都被她带到坟墓里去了,假如不是那个孝梅,假如不是从最早那我的童年的作文开始,承天不会那么强烈地感受到她的存在,但现在不同了,有时他迫不得已地按受她的那些说法。
承天给冰冰的姐姐在上周打过三次电话,说是托她跟冰冰说,让冰冰有机会再跟他谈一次,有时他就是想在分手时再跟她上一次床,因为分手如此仓促,好像没有什么可以作为界限,倘使再上一次床,也许在爱中可以挽回或者主动去放弃,总之,有最后一次明明白白的性,才可以把以前的婚外恋埋葬掉,当然,对他们来讲,也不是婚外恋,只是婚外个人的一段无聊的历史。周二上午,冰冰姐姐打电话来,她说她还没跟冰冰讲。承天听出她在应付他,因为冰冰姐姐从不反对冰冰跟承天相好,她自己是个很放得开的人,只要承天能出钱养好冰冰,她鼓励她妹妹跟承天好下去,承天是个不错的男人,承天是在一个很奇怪的念头的促使下,约冰冰姐姐中午一起吃饭,冰冰姐姐迟疑了一下,为了分散冰冰姐姐的注意力,承天说他前几天把脚扭了,我打车过来,你就在北京路邮局那个路口等我,我们随便吃点。
十二点半,承天把冰冰姐姐带到一家很好的快餐店,吃东西时,承天显得很愉快,看不出他对冰冰有什么放不过去的。然后承天让冰冰姐姐到校场东路去一下,说托她带本书给冰冰,
冰冰姐姐一开始说不去,改日再拿,她要上班怕误点,但承天已经拦下了出租,说等会他把她送回来,冰冰姐姐跟他一起去了校场东路。到房间之后,承天关上了房门,冰冰姐姐没有反对,然后他试着拉上窗帘,她很怀疑地看着他,她问他大白天拉窗帘干什么。他说,光线太强,刺眼睛。冰冰姐姐说,她听她妹妹讲过这间小房子,但没来过,看起来很温馨。承天坐在沙发上,沙发旁边就是床,冰冰姐姐坐在那把被锯开一道小口的椅子上,她在翻她妹妹以前看过的时尚书。承天用云南白药喷雾剂往脚上喷药,冰冰姐姐看她脚背肿起来了,她让他喷完之后要轻轻地揉,要把药水渗到伤处里边去,要活血。承天说那你帮我弄吧。冰冰姐姐就帮他擦药,揉脚背,他在上边看她的头顶,头发梳得很整齐,他的手放在她头顶,她马上感受到了,但她来不及判断是不是要做出反应,所以她就一言不发,好像他的手并不在她头上,接着他像能够给别人施加魔力似的,总能使对方无法反应,他的手搭在她背上,这也对,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