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一巴掌打到小儿的头上,怒气冲冲的道:“你脑袋是让驴踢了,还是被石头砸了?端的糊涂得紧。若是出首,抓到了那人,便真是林冲,得了些许银钱,怕是没等花便遭了这强人同伙的毒手。若不是林冲,或抓不到此人,官府必然要寻我等一番问讯,少不得耽搁些时日。遇到那黑心的,还得拿了我等顶缸。我只管埋头做生意也就是了,理会那些作甚。”
小儿听了,不敢多言,低头走了,心中却是腹诽不休:若依着你这般,何日才能出头?若非你一个劲的拦着,我早落草了,也寻得一个快活。
且不说酒店中的小插曲,单说林冲鲁智深这边,这兄弟两个出了酒店,鲁智深引着林冲,径望那僻静之地走。不一时,远离了村镇,寻了一个背风的地方住了脚。那里早有两三个人在等候,都是猎户打扮。生了堆火,上面烤了几个野味,另一边挂了一个黑漆漆的瓦罐,里面腾腾的冒着热气,也不知道里面是热汤还是热水,旁边还有一大翁的酒。
那几人见了鲁智深,都跳了起来,齐齐的唱了个肥诺:“见过鲁当家,见过林教头。”
林冲见了,倒吃了一惊,把眼望向鲁智深,心中自思:他真个落草了?今日却寻我做甚,恰似特意来寻我的一般。
鲁智深拉林冲到火边坐下,看了那三人一眼,喝道:“你们几个还在这里做甚,快去放哨,要有野味,再打几只过来。都走,都走,莫要扰了我兄弟吃酒。”
那三人不敢违拗,都拿了弓箭猎叉,留了一个在这里伺候,其余尽望林中去了。
鲁智深也不客气,拿起地上的碗,倾了残酒,用瓢舀了一瓢,倒入碗中,递给林冲道:“莫嫌弃,此处只有这等薄涩之村酒,勉强吃些御寒罢。”
林冲也不避讳,接过之后,一饮而尽,只觉一股辛辣之气,从喉咙一直到腹腔,如同火烧一般,整个身子都被烧得热了。他不禁脱口道:“好酒……好烈的酒……”
鲁智深嘿嘿一笑,一边帮林冲舀酒,一边道:“这是秦家兄弟酿的,名叫烧刀子。他酿着酒可费了不小的气力,不少的粮食。只可惜只酿了三翁,委实少了点。若非这次我出来寻你,他也不会让我们带两翁出来御寒。”
林冲听到此处,面色微微一变,端着酒碗,却不便喝,反问道:“兄长怎地知道我到了此处?”
鲁智深摇头笑道:“我怎地不知?当日我回到东京,和秦兄弟说起此事。秦兄弟便断言高俅那厮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接了你的家眷,连夜出了东京。秦兄弟又言你不到黄河心不死,怕你出了什么事情,这才让我过来接应你。今日果然见到兄弟了。”
林冲听罢,心中一喜道:“我家娘子也被师兄接出来了?!”
鲁智深呵呵大笑:“这等事情我与你做耍,又有甚意思。她和张教头在那石碣村中安歇。”
林冲心中喜悦,又将碗中的酒干了,这才道:“师兄,你怎知我走这条道路?”
鲁智深微微冷笑道:“我不但知道你走这条道,还知道你要上梁山。你那包裹里,怕是有那沧州小旋风荐书罢。”
林冲听了,心中陡的一惊,恰似清天响了一个霹雳,身子都不禁一震,惊道:“师兄如何知晓此事?”
鲁智深伸手撕下一块烤肉,自顾自的扔到嘴里,又舀了碗酒,一口气喝干。林冲心中焦躁,追问道:“师兄怎地知道我是被柴进柴大官人所谏,要上那梁山泊,投奔王头领?”
鲁智深歪着脑袋,把眼看林冲道:“教头,不是我说你,你难道以为你真能上得梁山不成?”
林冲心中吃了一惊,眉头微皱,笑道:“师兄醉了。我有柴大官人荐书在手,怎地上不得梁山?”
鲁智深嘿嘿冷笑道:“兄弟若是上了梁山,那梁山究竟以兄弟为首,还是以落地秀才王伦为首呢?”
林冲听鲁智深话不是头,心中疑云愈发浓了,他将碗放下,从旁边拿了一个粗大的木棒,低头拨火,轻声道:“师兄说的是哪里话,我本是获罪之人,本应漂泊天涯,四海为家,好容易有个安身之处,已是了不得的事情。我自愿做王头领麾下一小卒,兄长怎么说谁为首呢?”
鲁智深冷冷的看着林冲手中的烧火棍,不屑的道:“那王伦不过是个落地秀才,能有多大能耐。你是柴进荐去的,他自然不好慢待。到时候天长日久,自然要生嫌隙。”
林冲微微一窒,嘟囔了一句,这才道:“我自安稳,也无甚大事……”说这些话,连他自己也都不信了。
第一卷 第十二章夜上梁山(下)
鲁智深满面玩味之意,颇为不屑的道:“你自安稳?莫要忘了高俅!”
林冲听罢,心下冰冷,他心中隐约猜到了鲁智深的用意,沉吟半晌,低声道:“不知道师兄在哪处山头立寨?”
鲁智深看了一眼林冲,微微一笑,淡淡的道:“我打算在梁山泊落草……”
林冲吃了一惊,随即作色道:“师兄莫非欺我不成?那梁山有王伦等人霸住,如何在梁山落草……”说到这里,他面色陡的变了一变,显然想到了其中的关窍。
鲁智深微微点头道:“你也想到了。那王伦不过是个落地秀才,反倒占了这样的山场,委实可惜得紧,不如一发夺了,以为我们的基业。”
林冲听罢,勃然作色道:“师兄说的是哪里话?柴大官人于我有救命之恩,又举荐我到梁山安身,我反倒下了杀手,如此一来,我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辈?”
鲁智深心中也恼,恨道:“你就是这般婆婆妈妈,不似好汉,罢了,我便舍命陪你一道去,看看风色再言也不迟,若那王伦有什么歹意,也好有个帮手。”
林冲听罢,有心拒绝,又恐伤了鲁智深之心,坏了兄弟的情谊。若不拒绝,却又怕到了梁山,他发了性子,反倒坏了事。踌躇良久,他方才道:“师兄,你若和我一道上梁山,需得将这般脾气收敛起来……”
鲁智深眼睛一鼓,便要发作,随即强按下来。他心中委实着恼,奈何上梁山却是第一件要事。他很恨的看了林冲一眼,点头道:“罢了,罢了,都依你,若是在那山上呆不住,我再去寻秦兄弟罢。”
林冲听了,心下释然,当即和鲁智深招回了伴当,收拾停当,昼夜兼程望梁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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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泊其时水深,纵横八百里,端的是一个好去处。秦风和阮家三兄弟驾了只小船,这几日一直在打探上山的路径。
秦风端坐在船尾,忽听水响,随手抽起鱼叉,伏在船头的阮小二一摆手道:“是小七。”
阮小五急上前伸手,阮小七一搭手,一用力,已然上船,身上湿淋淋的,透过月色,看得出他面色青白,不住的打着哆嗦。
秦风随手从身边拿出酒壶,一把扔给了他。阮小七也是急了,拔去软木塞子,一脸灌了几口,这才多少缓过气来,打着哆嗦道:“好冷,好冷……”旁边阮小五急将棉被给他罩上。
秦风轻轻的笑了笑,也不做声,过了好一会,待阮小七多少缓和了过来,这才低声道:“怎么样,依你的水性,能潜多远?”
阮小七看了一眼秦风,苦笑道:“这大冷天,便是本事再大,水性再好,怕也只能在水里呆上小半个时辰,那已是极限了。若是潜进去,最多一炷香的功夫。”
秦风低头盘算了片刻,嘴角向上翘起,充满了玩味,轻轻点头道:“如此说来,我们还有希望。”
说罢,看向阮小二,低声道:“二哥,你把船望前面划上一段,我下去探探路径,免得到时候失了手。若是一个时辰我不回来,则此事事泄,你们不用管我,马上去寻鲁智深,从头商议罢。若是一个时辰之内,对面有一火头,转了三圈,则是我回来了,若是左三圈,右三圈,你们上去接应我罢。”
阮小二点头答应,阮小五在一旁轻笑道:“秦哥,我看你不像是江湖好汉,倒像是飞檐走壁的大贼,动手之前居然要去踩盘子。”
秦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轻轻的道:“我不是什么大贼,我是一个杀手。”说罢,也不理会阮家兄弟的愕然,自顾自的脱去了衣服,又从包裹里拿出了一套鹿皮缝制的紧身衣服,麻利的套在了身上。
阮家三兄弟目瞪口呆的看着秦风从包裹中拿出大大小小的零碎,一个个的装在了身上,他们都有些呆滞,依着他们的见识,根本不知道那些都是什么东西。
秦风把最后一只匕首插入了左肋下的皮套内,又掏出了黑油搽花了脸,看了一眼阮家三兄弟,轻轻的笑了笑,又估算了一下离梁山的距离,这才拿过了阮小七手中的酒壶,望嘴里便倒。连饮了几大口,这才轻轻的下水。
一进谁中,秦风便觉一股股刺骨的寒意透过鹿皮水靠望身体里面钻。这滋味可真是让人难忍。一时间,秦风有些后悔,也许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习惯于依靠强大的武力力量,而忽略了自己最擅长的东西。
丫的,自己可是个杀手,虽然着了没有那些让人目眩的工具,可单纯的凭借技术,又有什么问题?自己似乎被三不管操练得傻了,若非如此,怎地会忘记了自己的老本行?并不一定只有将军才能杀人。
鹿皮水靠虽然先进,但比起那种保暖,抗压的潜水服,真个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滋味正让人难受得紧。挑了一个多礁石的地方住了脚,他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藏到了岩石的缝隙里。咬着牙换下了衣服,飞快的揉搓着自己的筋脉,待恢复了一些热气,这才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在地上挖了一个小坑,将水靠掩埋到里面,又做了伪装。
重重的呼出了一口白色的哈气,他眼中的光芒开始变得冰冷。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意,轻轻的挫了一下手,又抽出了一只匕首,轻轻的撞了一下,低声自语道:“老本行,第一次,菜鸟,干得漂亮点……”将一只匕首插到了后腰,另一只匕首叼在了嘴上,向蛇一样伏在地上,慢吞吞的潜了过去。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