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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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婢-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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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叔这才说出几旬之前在州境边关所发生的事情……

那日,瑞木修言与一众官员对瑞木伯源运送私茶过境一事,迂回谈判许久,甚至被留置衙门多日,同瑞木修言在内的还有瑞木伯源与瑞木伯楚两兄弟,而瑞木修言仅交代冯叔取来他需要用到的东西后,他便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官员们放走其他人,只独留他被押解回京。

至于沈婉为何问斩,那可就要说冤了。

一批亮刀晃晃的官兵们,领了上头的命令,要来查证伪造的官仿是否真有其物。

沈婉不给查,拚死拚活阻止,两相争执不下,领头的官员也纳不了沈婉的气焰,便要查封茶庄所有产业,还欲带走瑞木家的老爷子,瑞木应同。

这下沈婉更是不同意,当下举了一个狱卒的刀,就把领头的官员给杀了。

结果自然可想而知,杀人偿命,沈婉也就这么被问斩了。

速度之快,连审案都不必,不过一个午后,人就这么走了。

瑞木应同一见到相处半个人生的老伴,竟然为他杀人,也因他而死,就算沈婉曾经待他如何严厉苛刻,他也不愿她是这么冤死啊!

人总是要在绝望之境,才会有所醒悟。

当沈婉这么毅然决然的付出生命,保护他这个什么事情都担当不了的男人,他亏欠的,就不只是一条命了,而是这二十多年来,她努力扞卫着的夫妻情分,咬牙支撑着的上下家业,以及……他无法等同付出的爱和恋。

今生,且不管来世,若是人生能够再重来一次,就算他还是没能爱上她,但至少……至少能够做到、愿意做到多关怀她、了解她,多说一点话,多看她几眼,记下她的身影,那个为他付出生命的女人。

此时瑞木应同才觉悟,就算沈婉再跋扈,终究也只是个等爱的傻女人而已。

「如今官府也不准瑞木家各处的茶庄再运作下去,我看也只能等大少爷从京城回来再说了。」

一谈起那人,离儿也不免紧张了,「大少爷知道消息了吗?他什么时候回来?」

冯叔摇头,「大少爷只有让人带来口信,说他安好,要咱们放心,等他那里处理好,就会启程回徽州。」

离儿局促着脸色,别扭的说:「他……有带话给离儿吗?!」

冯叔老脸一愣,与香娘对看两眼,想着该怎么说比较恰当,才不会伤害到离儿的纯纯少女心。

「呃……大少爷不是说了吗?要咱们放心啊!」

香娘也知道冯叔的难处,顺着他的话说:「大少爷现在可是在忙救命的事儿,如今他安好着,就是天大的好消息了,离儿乖乖等着,别胡思乱想,嚼?」

两个老人家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怎么办呢?

离儿点点头,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湿冷的地牢中,有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像是百年以来从未有过一丝晨阳照射,永远不知道白日和夜晚的差别,久了,自然连日子都分不清楚是猴年马月了。

这还无所谓,最令人作呕的,是似毒药的气味充斥在牢房里的各个角落,有陈年的血腥味,腐烂的鼠类屍臭,零散的人体器官,还有不知多少前人「暂宿」而留下的屎尿纪念。

在这里,不用行刑逼供,对囚犯来说,就是酷刑。

是绝望的气氛凌迟着人的求生意志,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浑身脏污的男人靠在墙壁,坐着一处看似还算乾净的草堆上,他闭着眼,养精蓄锐。

衣着已是凌乱不堪,露出的皮肤,有着或深或浅的大小伤痕,还不到致命的程度,所幸的是,至少身体还是完整无缺的。

柔细的手指捻着丝绢,轻轻按住口鼻,略略阻挡强势侵袭她的恶臭,她一身墨色斗罩,行走间,隐隐红光从摆动的步伐中泄漏了内衬的丝绒。

她是伍颜,当今刑部尚书伍阶之女,年过二十,仍未嫁人。

尘世中,她是微不足道的弱质女流,却对永远无法善待她的命运持续无言的对抗着。她习惯黑暗,习惯再多恶劣的环境与对待,就是对气味的厌恶,她永远习惯不了。

伍颜湾身下倾,伸手欲探男人的鼻息是否犹在。

她还未触及到他,却见他的嘴角扯动,嘶哑着说:「我还没死。」

收回手,伍颜面无表情,「真是难为瑞木主爷了。」

清淡的语气,听来言不由衷的关心,红艳的唇口,有云雨后的痕迹。

她的味道太过浓艳,早在她一进牢房,就已嗅出。

他认得她,他前世恩师之女,一个混世妖孽,人尽可夫的女人!

瑞木修言睁开双眼,眼底有隐藏不住的鄙视,他看着眼前依旧美艳的五官,妖魅的气息萦绕全身,娇艳欲滴的红唇,淫靡的勾勒着荡漾的弧度,还是用令人评然心跳的眼神在迷惑世人。

她再美,也不能让他动心,因为对他来说,她是众爷儿的宝贝,床上的宝贝。

「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但你无法否认,这次……是我救了你。」她无所谓他鄙睨的目光,虽然着实让她心有一颤。

「凭你爹与范重光想夺走属于瑞木家的家底?作梦。」瑞木修言喃笑。重来一次的人生,他怎么可能会让同样的事再度发生?

她状似愣然的摇头。

「范重光?对,他当然不行,一个未入流的小官,确实不能。」她同意他的话,但对她爹伍阶,那就有所保留了,「可我爹就不同了……你知道的,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当然知道,也再清楚不过了!

她爹就是个道貌岸然、卑鄙无耻、阴险狡诈的伪君子!

一个可以为了窃夺瑞木家的厚底家业,而眶骗他的信任,然后在他人生跌入谷底之际,再补上让他永不能翻身的一脚之人!

他的恨,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忘记的了?

「现在已经不是区区假冒官仿的祸事而已,而是你那个娘啊,坚忍不拔的娘,她杀人了,杀的还是一个身穿朝服的官员哪!」伍颜眼睛里闪烁着的光辉,像在说故事一样的说话,「这可怎么办呢?虽然沈婉死罪已降,但其他人还是难逃活罪啊!你说啊,主爷,该抄家?还是灭族?」

伍颜说得生动活泼,好似人命一点都与她无关,事实上,确实是如此。瑞木修言也不是个好聊天的对象,他冷哼,「嗯,既然事关重大,你又如何救我?」

他一个恍然的神情,说明他通透了什么,「啊!凭你跟县衙的太爷在床上滚上那几圈?这样……我还真得谢过你了!」

他反唇相稽,但心底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伍颜绝美的容貌一变,「哼,你以为让那老头上过,就可以救你瑞木家上下百条人命?有那么简单的事吗?」

瑞木修言心一凝。依她所说,她的确是用了自身的武器去暂时化解瑞木家的燃眉之急,可这手段不是停在县太爷这里……

他仔细再想,照着权力再往上走,跳过几个如实清官,和胆小怕事、不沾尘嚣的官员,这最有可能的人,不就是……伍阶?:

他克制不住惊讶,「你和你爹……」

于世不能容忍的人伦悲剧,彷佛正在他眼前上演。

伍颜喝止他接下来的话,会让她椎心刺痛的话,「不需要你多事!你只要知道,是我伍颜,暂且保稳你瑞木家还不被抄家的命运,如果你还想安然的离开这里,最好乖乖听我的话。」

总觉得说得不够清楚,伍颜忍着混浊的恶臭,令她反胃、呕吐的空气,强迫自己继续说道:「如今的情况,已经不是你能掌控的了,我想想啊,你是不是想用再多洋人的玩意儿去满足那些官老爷的胃,然后再到张大人那里告发他们收受贿赂,让人把他们统统逮捕?」

伍颜毫不给男人面子的轻笑一声,那娇媚的神态,矫情的口语,骄傲的态度,都让他郁闷到想杀人。

「我跟你说啊,没用的!要是可行,张大人老早就将那些混帐全部问斩了。」

留下最后一句耐人寻味的话,伍颜离开了。

依旧不见五指的黑,只剩男人陷入沉思,辗转难眠。

踏上回家的路上,沿路是久违的景色。

他搭乘的马车是伍颜口中张大人赐予的,而张大人是谁?他也不陌生,两人甚至算是旧识,因为张大人就是多年前他出手相救的叔大。

经过叔大的口,他也了解世态的走向。

如今当朝宫廷斗争正是暗潮汹涌之际,而瑞木修言戴着假冒官仿的罪行出现京城,是点燃这场暗斗的导火线。

该怎么说呢?就是聪明一点的人,在经过小人范重光的提醒,跟着看出了瑞木修言一身罪名后面所代表的庞大财富,他可以因为种种理由,趁着这个机会,巧夺徽州瑞木这个百年世家的基业,而这个人……就是刑部尚书伍阶,与和他同盟的一众孽臣。

张大人,字叔大,打从他出仕以来,在官场上较劲的对象就是伍阶。他们在朝堂上总是意见分歧,朝堂下也是水火不容,两方都有各自人马簇拥自己,就以争首辅这个大位……为目标。

暗斗多年,虽没有明着登上台面,可桌下的手段,仍是从没停歇。

尤其当伍阶之女伍颜暗地投靠叔大旗下后,那情势更是显得微妙。

而伍颜为何情愿背弃爹亲伍阶,投诚叔大?原因太过复杂,真相过于难堪,且就不多说了。

离别之时,叔大特地到载乘瑞木修言的马车窗边,他压低着声量说着,「瑞木小友,此次别后,可能真的再无相见之日,今后你且保重,回去再替我问候离丫头。」

叔大轻叹一气,「人生在世多孤寂,只有纯真能多念……叔大不时就会想起她。」

瑞木修言应声,他从腰袋中取出一样东西,伸到帘外,摊手在叔大面前,「这叫怀表,是洋人的发明。虽说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可要在这世道下争口气,靠的可不是只有自己,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哪!」

手心一轻,知道对方将怀表收下,瑞木修言继续说:「当年残害你和同伴一行人的歹贼,修言已然查出,是一群过境的鞑子,他们好战无良,不是能成事的民族,与他们和平共处会比相争双败来得有利。」

能交谈的时间不多,不过一刻钟,车夫扬鞭启程,叔大目行远送。

叔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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