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古修罗确实是个不简单的人物,而且非常不简单。
可是这样一个人却在一个小他二十岁的人面前觉得手足无措,这实在有些莫名其妙的怪异,乱七八糟的怪异……
★★★
乔晨星看起来很安于现在的生活状况,除了偶尔去看看狗娃,他从不迈出‘玄同’一步。
说起狗娃,古修罗傍晚主动提议陪他去看了看,小家伙已经会笑了,小鼻子小嘴都粉嘟嘟的,还看不出长的如何,只是当他用小小的手挣扎着去抓乔晨星的脸时,乔晨星便从心底爱死了他,看着一个纯洁崭新的小生命,让他心悸的想哭。
但他不会当着古修罗流泪,再不会!
‘仙人居’分四个主院,按东西南北方位分别为上‘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主院环中是一小巧别致的独园‘玄同’,也就是古修罗的住处。
现在园中除了一个负责厨事的老张头,就只有乔晨星了。园中的花草树木有人定期修整,现在是深秋了,暂时也不用管理。
乔晨星的四季衣物也订做好了,全是浅色基调,款式很普通,但很适合他。乔晨星估计这是古修罗的主意,因为,古修罗的服饰全是深色调。
古修罗白天去‘见素楼’工作,乔晨星便一个人守在‘玄同园’里,看看书,写写字,作作画,弹弹琴,很优游自在。
一个人很寂寞,但他喜欢。
这样的生活方式像什么,他从不多想,在某些方面,包括处世为人,他都少根筋,不过幸好如此,他还活着。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虽然这样讲有点无厘头,不争气,但以不伤他人为前提,哪怕以自伤的方式活着,别人也实在不该多说什么。
最起码,现在还没有人说过乔晨星什么。
偶尔乔晨星也会和负责厨事的老张头聊两句,这年愈古稀的老头身体倒颇为健康,做事利索的很,几样小菜贬眼便能做出来,据说他还会做过皇宫的御厨,乔晨星也只是听古修罗提起过,也不知是真是假。
老张头有个毛病就是贪杯,有酒就没了命根,拼命的喝,喝个没完没了,只有瓶底见于了才算罢休,可惜的是如此贪杯的人却易醉,几杯下肚就不知了天南地北,醉了就说书讲故事,什么东周列国,什么三国争霸,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他居然把曹操当作刘邦的敌人,刘备倒和项羽分个楚河汉界了。
不管如何,这老头儿还不讨厌,乔晨星尤其喜他干净,总是把院子清扫的干干净净的,洒上点水,一院子的清爽,他的厨房更是打理的一尘不染,勤快的很。
昨天古修罗送了他瓶酒,特意嘱咐他酒性烈,要慢慢喝,一次喝个两三杯就行了。
当然这话是白说了,伺候着古修罗吃过饭,等着主屋的灯灭了,老头儿就偷偷的爬了起来,就着点残羹剩菜,滋咋滋咋的喝的很是尽兴,这酒果真是好酒,是十年陈酿的老白干,酒性烈自不必说,那股子辛辣过后的甘甜真是让老头儿爽到了家,半瓶下肚菜已没了,他便晃悠着走到了湖的岸边,看着粼粼银波,边自说自话着边一杯杯的往肚里灌,喝完了酒也醉到了十分,在岸上也就一睡到大天明,还是被古修罗练功时踢起来的。
醉时容易醒时难,醒来的老张头就开始猛劲地咳嗽,浑身火烧一样,眼睛也花花的看不清东西,古修罗哼了两声就去‘见素楼’了,他最生气别人对他的话置之不理,明知他生病了,也要惩罚他一下。
倒是乔晨星看他这个样子手忙脚乱起来,又是嘘寒问暖,又是找药草给他驱寒降热,可惜他也只是个书生,济世救人的活胜任不了,忙活了一天,老张头倒是睡下了,咳嗽减轻了些,高热还是没退,他挣扎着要为古修罗做晚餐,瞧他那个样,乔晨星又怎忍心他忙碌?便把他硬硬按回了床上。
可是这饭还是要做啊!古修罗回来,一看锅空盘冷的,不知又要发什么脾气。
他不是完人,有时也会发脾气,虽然来的快去的也快,可是发作那会儿还是让人心惊胆战的。
尤其在乔晨星面前,素日的涵养似乎成了泡影,经常发脾气,偏偏乔晨星又喜和他顶撞,这日子就凭空热闹了许多,老张头总是在他的小南屋听主房里乒乒乓乓,稀里哗啦的乱响,真怕整个‘玄同岛’瞬间就沉人了湖底,私下里他也规劝乔晨星,这孩子对别人都礼貌的很,乖巧可人,令人怜爱,偏偏对古修罗……唉!
活了大把年纪的老头儿眼睛虽然有些昏花,可心底却明镜似的,这一对冤家,可有日子磨了,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磨成一体,而不是现在都锋芒毕露的互相伤害着。
从午时三刻乔晨星就在厨房里磨蹭,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进厨房,以前有父母有姐姐有仆人,怎么说也轮不到他,到了古修罗这里,古修罗也是没让他做过什么粗活,真正讲起来,和他在家里时没多大区别,比起姐姐照料他的细致人微不差分毫。
他在厨房里转起了圈圈,挠破头皮也不知其所以然。
火是怎么生起来的?
菜是怎么做出来的?
油盐酱醋又是什么样子的?
该放多少油?该放多少盐?是不是要加糖?黄酒呢?
那鱼是怎样煎的?葱花豆腐怎么调的?稀粥又该怎样煮呢?加多少水多少米?
令人头大的事情……
没有月亮,星子的光亮清冷冷的,湖波荡漾的声音像催眠曲,乔晨星趴在桌子上就要睡着了。
“吃饭了。”
一只温暖的大手摇摇他的肩膀,他迷糊着睁开眼,看到古修罗那双深邃却温情的眼睛,他跳起来:“今儿个怎么回来这么晚?饭菜要凉了,我再去热一下。”
“不用,还不凉,来吃饭吧。”
“哇!真棒,今天又能吃到御厨的手艺了。”一个脆生生银铃一样的声音从古修罗背后传来,乔晨星吃了一惊,急忙揉揉眼睛,却是个嫩黄衫子的小孩,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粉嘟嘟的脸颊寿桃一样的,浓黑如瀑的一头秀发,刚刚长到肩上,在顶头处有个小譬,他束发的东西才真是让人惊讶,竟是一串珍珠,每粒珍珠都拇指肚那般大,衬托着他的柔滑肌肤,说不出的明艳照人。
“你是谁?小邑呢?”他直直地盯着乔晨星看,看乔晨星清凌凌的秀气,不知要比小邑漂亮多少倍,便好奇地围着他转了几圈,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回头,突然抓住他的手,乔晨星吃了一惊,想躲却躲不掉,看着比他小的孩子力气却大的惊人,黄衫小孩抓着他的左手看,那双手水葱一样的,修长而纤细,小孩把他的袖子向上撸,就看到了手腕上的一只翡翠镯于,质料幼细,光泽好,晶莹莹的透明如水。
“这是大哥送你的?”小孩的鼻子皱着,显然是生气了。
“是的。”
“哼!”小孩磨到古修罗身上,“你好偏心,我向你磨了多久也不给我,却送给一个外人吗?”
“他不是外人啊。”古修罗洗手净面,坐到了桌子旁笑着说。
“那他是谁?”
“是我的人。”乔晨星的心一颤,便垂了头不知如何是好:“你们吃吧,我出去会。”“回来!”古修罗叫住他,“坐下!”
“哪里有下人和主人并肩吃饭的?”小孩的鼻子翘的更高了,“我不管,那镯子本是我要的,要给我!”
“给你说过多少回了,在‘恶魔谷’没有仆人主人之分,大家是一样的,只是分工不同!小邑原也是和我同桌就餐的!”古修罗有些恼了,脸色冷峻下来。
乔晨星乖乖地在下手就坐,然后把那翡翠镯子取下来:“给!”
小孩不相信似的瞅着他:“真的给我?”
“你喜欢就拿去。”
“拿就拿!”小孩当真接了过来,便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雪腕翠玉,说不出的美丽。
将罩在盘子上的纱罩拿下,乔晨星给每人盛了一小碗粥,他的手微微颤抖着。
“这是什么?”古修罗的眉头锁得更紧了,说干饭不是干饭,说稀粥不是稀粥,比饭稀比粥稠,中间还夹杂着许多的黑色东西,乔晨星颤巍巍地把那些糊了的米粒都挑到自己碗里。
“粥没有熬好。”乔晨星讷讷地说,这已是他熬的第六锅粥了,还是弄砸了。
古修罗脸色一沉,却没再说什么。
“哇!呸!这是什么东西啊!这叫笋吗?简直是石头!”小孩大叫起来。
乔晨星便更低了头,不语。
“天!这鹿脯怎么是甜的?还苦苦的!”小孩像杀猪般的大叫。
“老张!你给我过来!”古修罗冲南屋吼。
“爷!您叫我?”不消片刻,老张就颠簸着跑过来,身形还不稳,晃晃的。
“你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这饭怎么做的?”
“饭?爷……”老张头看看餐桌上颇为琳琅满目的莱肴和烧糊了的粥,再看看一直低垂着头的乔晨星便明白了怎么回事,“爷……今儿个老头真的烧糊涂了,如果不合您的口味,我这就重新去帮,您稍等,立马就好!”
“算了,就这样吧,不许再有下次,罚你半年不许沾酒!”
“爷!”这真是要了老张头的命了,对一个嗜酒如命的人来说,断了酒不亚于断了他的口粮啊。
“饭是我做的,不关张伯的事。”乔晨星说。
“你做的?”古修罗看向他,他也仰起了头,目光凛凛地迎着古修罗的审视。
“是的,张伯病成那样,怎么能再劳累。”
“他病?他活该!”古修罗把筷子往桌子上一甩,匡啷一声,细花的青瓷盘子就碎了,老张的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是是!都是我活该,我不该贪杯,这不关晨星的事,爷您要罚就罚我好了,千万别责怪这孩子,他也是一片好心啊。”
“你好心?”古修罗盯着乔晨星的眼眸,“你好心就帮着他,让他酗酒是不是?”
“老人家贪几杯又何妨,如果他快乐,为什么要难为了他?”
“喂!你是做什么的?凭什么跟大哥顶嘴?我要掌嘴!”那小孩凌厉地走到乔晨星面前,扬起手就要打,被古修罗抓住。
“你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
“喂!大哥,你身边怎么可以留用这样的人?没大没小的!”
“天蓝!回去!”古修罗双眼眯成了一条线,那是他发火前的征兆。
“哼!我告诉你,你家小爷叫水天蓝,你再对大哥不敬,我绝不会饶你的!”如小狼一样的小孩走了,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