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老小开荒种地,以便自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县令全家在那片荒地上种庄稼却怎么也长不出来,急得县令跟什么似的。看看过了两年,县令两耳不闻外界事,一心只想种好自己的田,然而老天不帮他,那片地上就是长不出庄稼来。县令在任上仅有的那点积蓄也快用光了,如果再这样下去,那么全家人将面临的困境也就可想而知了。一天,被眼前的事实惹急了的县令面对着一片荒田,怒道:“这天下成了大清的了,难道这地也归顺了大清,我这个前明县令想自食其力都不成吗?”说着,愤怒中把手里的一枝柳枝摔到了地上的一片烂泥中。县令发完火后便回家去了,在家生了三天闷气,最后想想不行,还得到地里去看着,总得想个法子把这块地整好呀,不然全家就真的只有两个选择了:一是等着饿死,一是搬迁。等着饿死当然不能,可是搬迁又能搬向何处去?到处可都是大清的官兵呀!县令带着一股烦恼来到田里,没想到来到田头一看,三天前自己愤怒中摔下去的柳枝,竟然已经冒出一只只嫩嫩的叶芽来了。县令在那枝柳枝前坐了很长时间,终于悟出来了,这是上天在指示他,可以在这里种柳树。于是,县令便带着全家人在这片荒地插上了一大片柳枝。不久,柳枝果然全都发芽,生长起来了,一年后,柳树都已成形,而苏北乡间每年清明前后都有编戴柳枝帽踏青的习俗,于是县令一家便以卖柳枝帽获得不菲的收益,从而生存了下来。又过了许多年,县令的后人己不知所踪,但是这片柳林却保存了下来,而且成了灌南县的一大景观了。
当然,虽然这片柳林是灌南县的一大景观,但是由于它离县城较远,显得有些偏僻,所以日常到这里来的人还是很少。我想,那位县令的后人们,也许正是因为这里地处偏僻,最后才不得不离开的吧。不过说实话,置身柳林之中,倒真是一种惬意的事,特别是在这夏日的傍晚。
徐风吹来,柳枝轻摇,阵阵淡淡的柳香绵绵柔柔,几只柳莺儿在枝丫间穿梭吟唱,不时地,惊飞一只只知了。那发着哀鸣的知了绕着柳林盘旋一周后,又固执地飞回柳林,隐没在柳枝间。从柳枝的叶缝间,西斜的夕阳将它那一片鹅黄的余晖投射过来,已经失去了夏日矫纵的热量,竟显出几分温柔来。
柳林的不远处,便是傍城而过的沂河。河面上的清凉随着阵阵轻风送入柳林,让身处柳林的人自感一阵清爽。可以说,这一片柳林,正是消暑纳凉的绝佳妙境。可是我却不知道,这么一片佳境妙处,为什么会没有人来。
我跟着琪儿走进柳林的时候,若大一片柳林里只有几个年轻姑娘小伙子围坐在一起打着扑克——他们倒是会享受这一份惬意。
当然,我们的到来并没有影响到他们,他们只是在听到我们走动的声音后,抬起眼来不经意地看了我们一眼,便继续他们的游戏了。
我和琪儿相视一笑,走过他们的身边,向柳林深处走去,一直走到看不到他们的地方才停下。
“江哥,感觉怎么样?”琪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我。
“味道好极了。”我也深吸了一口气,笑道。
琪儿嘻嘻地笑了起来。
“那县令的后人离开这么好的地方,真是太蠢了。”我接着说道。
琪儿说:“也不能这么说呀,这里离城里毕竟太远了点嘛,想进城干点事还是不太方便的。
“其实我觉得他们是想不开,离城远点有什么呢,也不会是每天都得进城的吧。再说了,在这么幽静的环境里生活,不比在城里那么嘈杂好么?”我一边抚摸着身边的柳树一边说,“如果是我,我才不愿意离开这么好的地方呢。
“那么,如果让你来这里来盖座房子住下,你愿意吗?”琪儿顽皮地问我。
我笑了笑,说:“如果允许的话,我还真愿意到这里来生活呢。”
“那好呀,你就到这里来盖间茅屋,做一个柳林隐士吧。”琪儿歪着头看着我笑着。
我道:“行啊,那么你得来陪我才行。”
“想得美。”琪儿撇着嘴道,不过脸上却依旧是灿烂的笑。
我突然觉得自己笑不出来了,心情也一下子沉重了起来,有点儿向往地自言自语道:“说真的,要是真的能到这里来隐居的话,那倒好了。”
琪儿一听,理解了我的心情,她也收起了笑有,向我身边靠紧了些,说:“江哥,别胡思乱想了。”
我苦笑了一下,道:“好,咱们别胡思乱想了,来,高兴一点。”
我让琪儿高兴一点,其实也是想让自己高兴一点的,因为虽然我们现在坐在一起,但是相隔近千里,想见一面毕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得抽出空遐,而且还得找出一个合理的借口,因为这一来一去,见上琪儿一面就得转身往回赶,至少也得两天时间,回去还得编好理由以防苗琳的突然询问。
是的,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贼似的,总是得偷偷地来,偷偷地回。不过,说实话,虽然来回奔波很辛苦,但是心里却是高兴的,因为不管心里有多少苦恼,也不管曾经受了多少的委屈,只要一见到琪儿,我的心就会快活起来,就算是偶尔说着说着话便会触及到我内心的隐痛,但这种隐痛的触及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只要琪儿一句话,就可以把我这份隐痛化解了。
爱情,有时候确实是非常美妙的,但是,就在这美妙的爱情之下,我却深感爱情的痛苦。我自己有一句“名言”:“爱人是一种痛苦,被爱是一种幸福。”我们每一个人,恐怕都是在这样的痛苦与幸福中忍受着生活的翻炒与灼烧的吧。我爱琪儿,爱得很苦,因为这份爱尽管真诚,但是由于世俗与种种人所共知的原因,我们却不能公开地在一起,我们每次相会都得像是逃避社会一样躲着所有我们所认识的人,这样的爱,只要细想一下,凡是心里有爱的人都会明白的。然而同时,我又觉得幸福,因为我被琪儿爱着,真诚地爱着。只要有琪儿,所有的一切都是次要的,只要有这份爱就行。除了这份爱,世界上的一切在我的眼里都不重要,如果有人让我在琪儿和世界之间进行选择的话,那么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琪儿。因为在我这里,世界算什么,就算是把整个世界都给了我,我又能把世界怎么样呢?就算是名义上说世界是我的,事实上世界还不是由世界上的所有人所共有么?我总不能把整个世界搂在怀里吧。
但是,我却能把琪儿搂在怀里,在我的面前,只有琪儿是真实的,其它的一切都是虚幻的,不真实的。
然而,这也只能是我自己这么想着,这也只是我自己的一种自我安慰罢了,因为不可能有人拿世界来让我在其与琪儿之间选择,因为世界不属于任何人,世界就是世界,是全世界人的世界,共有的世界。
只是,没有世界来与我交换与有世界来与我交换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我有一个真实的琪儿,琪儿就在我的身边,就依偎在我的身边。
不自觉地,我轻轻地把琪儿搂住了。
顺着柳枝的缝隙,我极目向远处望去,向天空望去。天空是一片灰蓝,太阳已经整个地隐没在地下了,只在西天边还留着一长溜粉红的彩霞。
“琪妹,你看,那彩霞像是什么?”我突发奇想般地问琪儿。
琪儿一愣,她没有想到我会突然问她彩霞像什么,一时之间也并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问她,所以,她愣了一下,然后抬起脸看着我,没有回答。
我自己把答案说了出来:“你看像不像是一条粉红色的纱巾?”
琪儿微微笑了一下,问:“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也轻轻一笑,道:“我也说不清,突然之间就有了这样的感觉。”
“为什么呢?”
“说不清,不过隐隐约约的,我好像是看到在那西天边有一个即将出嫁的少女,她披着这条纱巾,想着自己即将与自己所爱的人……”我突然止住,我知道,我头脑里所出现的这样的幻觉,事实是正是因为我与琪儿不可能有那么一天,才在潜意识里对那样的情景产生的一种向往,所以,刚说了一半,我突然醒悟了,我知道自己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样只能在我和琪儿之间徒生悲伤。
琪儿见我突然停下不说了,也明白了我的心意,所以她抿了一下嘴,然后以开玩笑的口吻打岔道:“怎么啦,是不是又做起了作家梦了?又在头脑里构思浪漫情节了吧。”
我笑了笑,就把这个话头止住了,不再说下去。
我们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虽然我感觉到自己的心里有许多话想对琪儿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又觉得自己好像是无从说起,待要开口讲时,却又感觉到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可讲的。
琪儿也不说话,也许,她的心理也和我一样吧,纵有千言万语,竟觉得无话可说。
不过,我知道,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语言并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心与心的相通,是心与心的交流。我知道,眼下的我与琪儿,就是在用心交流,因为,我们的心是相通的。
琪儿,我们的心真的是相通的吗?十年前我们的心应该是相通的,那么十年后的今天呢?十年后的今天我们的心还是相通的吗?
我不知道,我也找不到答案,更无从寻求答案。琪儿,我只想问,如果我们的心仍然是相通的,那么你现在一定知道我已经在等你了。然而我又突然想到,如果我们的心仍然是相通的,那么我也应该知道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或者你现在的心情是如何的呀!
也许,需要宁神静气才能感受到你的心情吧,需要宁神静气才能与你进行心与心的交流吧。琪儿,好吧,我开始宁神静气了,希望你也正在宁神静气,希望我们能够不受空间的约束,此时此刻,让我们用心与心进行交流吧,因为,我已经来了,已经来到了十年前我们相约的地方……
心与心……
第八章
心与心……
我相信心与心是能够交流的,因此,当我宁神静气地站在桥上,用双臂撑着桥墩,虽然此时如果有人看到我,会认为我是在注视着桥下伸向远方的水面的,但是事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