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鲍只收了二十元，笑道：“您是老客了，不用交保证金了。”
“这，不合规矩吧。”我说。
“我们经理就是这么规定的，第一回来住店的收保证金，第二回来的就算是熟客了，不再收保证金了。”小鲍说着，便递给我一把钥匙，然后接着说，“您先上去，等一会我给您送两瓶水去。”
“谢谢。”我拿过钥匙，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问小鲍，“你这儿有电话吗？”
“有呀。”小鲍应着，便从服务台里拿出一部电话来，“您请用。”
“用电话需要交费吗？”我一边接过电话机一边问。
小鲍笑道：“不用，您打就是。不过不能打长途。”
“我打本地。”我说。
于是，我拿出云云家的电话号码，把电话拨了过去。
刚听到两声信号声，那边便已经接电话，云云的声音马上传了过来：“您好。”
“是云云吧，你好。”我道。
“啊，是江老师！”云云的口气里带着几分激动。
我平静地说：“对不起云云，明天我不能到你们的学校去，因为明天一早我就得离开了。”
云云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失望地说：“是嘛，您就不能多留一天吗？”
“没办法，云云，如果下次有机会来的话，我一定到你们学校去。”我在心里有些愧疚，为自己不能满足这样一个女孩子的要求而内疚。
事实上我倒并非是没有时间，但是，我不想在这儿张扬，不想节外生枝，因为我知道，等看完了琪儿的信之后，我也许就会离开这里，而且以后再也不会到这里来了，这就将是我最后一次来这个叫灌南的苏北小城了。
“那，好吧。”云云有些不情愿地说。
我想了一下，对着电话说道：“云云，能把你家的地址告诉我吗？以后我给你寄书。”
云云一听，情绪又转得欢快了，马上说：“好的，您记一下。”
“等一下，我拿纸和笔。”我说，随即掏出笔和随身带着的笔记本，然后说：“好了，云云，你说吧。”
云云把她家的通讯地址告诉了我，我记下了之后，对她说：“我已经记下了，云云，那么，再见，好吗？”
“那……再见吧。”云云又一次不情愿地说。
我说：“祝你学业有成，考上大学。”
“谢谢，江老师，愿您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挂断了电话，把电话机还给了小鲍，向她道了谢，然后便上了楼，仍然到了306房间。打开门，发现里面的床单已经换过了，心里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别看这“春来旅馆”看起来其貌不扬，服务员给人的第一印象好像也是懒洋洋的，但是这里的服务却很有点正规呢。只是可惜他们是处在这么一个小地方，如果他们是在北京城里开这么一家小旅馆，生意肯定会红火的。我再一次这么想。
当然这种想象是不可能成为现实的。
这次进屋我倒显得不慌不忙，虽然我心里急着要看琪儿的信，但是小鲍刚才已经说了，她要给我送水来，所以我只能等她送完水离开后方能看信，因为我在看信的时候不想让人打扰。
时间不大，小鲍果然给我送来了两瓶开水。我道了谢，然后送走了小鲍，关上门，这才坐回到床沿，从背包里拿出琪儿的信，轻轻地抚摸着，就像是抚摸着琪儿的手一样，心里陡生出几分激动与紧张——这是十年来得到的琪儿的唯一信息呀！
我又掂了掂手中的信，然后便像是下了决心似的，把信打开了，因为不管结果如何，这封信我是必须看的，而且一切事情将如何决定，也只能等看完了这封信再说。
第十五章
江哥：
请原谅我不能去见你了，事实上我是非常想去见你一面的，可是我却只能忍着不去，我知道你肯定会非常失望的，就把我当成一个失信的人吧，怪我吧！
江哥，你这十年过得还好吗？在这十年中，我只有一次隐约听说你离开了家，好像是去了北京，是这样的吗？江哥，我多么想听你给我讲讲你这十年里的所有经历呀，但是，现实已经不允许了，这让我感到非常遗憾。
江哥，我知道你也一定很想知道我这十年里都是怎么过来的，是吧？江哥，为了你不像我一样心存遗憾，我就把我这十年里的经历，简单地写下来给你看看，让你知道我这十年里的情况。不过，江哥，以后，我们恐怕再也无法联系了，忘了我吧，江哥，千万别因为我而痛苦，否则我的心里会不安的。
江哥，十年前我们定了约分手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我的心里非常痛苦，同时也感到很伤心，我甚至有些怪你，怪你屈服了，不敢继续和我交往下去。江哥，你知道吗？当时我多么想听到你说：琪妹，我们一起走吧，我们一起远走高飞去，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可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当我静下来细细思考之后，我渐渐地理解了你，也不再怪你了。我知道，你之所以决定我们不再联系，是因为你还不能抛开苗琳，更不能抛下你的女儿。我知道你是一个责任心很重的男人，如果你当时真的带我走了，而抛下苗琳母女不管的话，虽然在短时间里我也许会很高兴，但是，时间一长，我也同样会想到这一点，我也许会想你既然能抛弃苗琳也就同样会抛弃我的。可是你没有抛弃苗琳和孩子，从这一点了我更加清楚你是一个重情重义，同时也是一个责任心很强的男人，所以我对你的爱也就更深一些了，对你的理解也更深一些了。
也正是因为这份理解，也正是因为这份更深的爱，江哥，我才决定以后再也不见你了。江哥，回到苗琳身边去吧，我知道，尽管你对苗琳之间已经不可能再有真正的爱情可言，但是江哥，你却也同样不可能抛下她不管的，更不可能抛下你的女儿不管。事实上，我知道你之所以在十年前作出那样的决定，完全都是为了你的女儿。
江哥，十年前的我太不懂事了，所以让你因为我而受到了那么大的损伤，请你原谅。
江哥，在这十年里，我几乎没有一天不想着你，我非常希望听到一点有关你的消息，但是，所有人都对我封锁你的消息，没有人告诉我你的动态，而且，我知道自己也不能问，包括我的姐姐——事实上十年来我再也没有去过姐姐家，一次都没有。
跟你分手后的半年多时间里，我一直都是呆在家里，无所事事，承受着父母的冷言漠语，承受着那些知道我们相爱的人的指指点点，悄悄议论。最后，我在家里终于呆不下去了，我选择了外出，因为当时正好有一家外地企业到我们这里来招工，于是我连想都没想便报了名。
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这家企业的实际情况并不像他们在招工简章上说得那么好，那里的条件非常差，工作也非常苦，每天至少要工作十个小时，而且还经常要求我们加班加点，工钱又不增加。我只在那里干了两个月，领了第一次工钱后就和几个姐妹一起离开了。我们两眼不见熟人地在那座南方城市里转悠了几天。把领到的那点可怜的工钱几乎花光了，也许是老天爷可怜，竟让我们碰巧遇上了一家服装加工厂招工。
这家服装加工厂比原来的企业要好一些，最起码的是他们不在工钱上亏工人，多劳多得，这对我和几个姐妹来说真可以算是绝处缝生了。我们拼命地干活，省吃俭用，在那家服装厂一干就是两年。
可是两年之后，那家服装厂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说是要减员，连他们原有的职工还有下岗的，所以我们这些临时打工妹也就自然而然地得离开了。我们无奈，只好又开始重新找工作了。
这个时候我们每个人手里都已经有了点钱，所以也并不急于要用找到工作来保证生活。然而我们也知道，如果长时间找不到工作，那我们也就不可能再在这里生存下去。所以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如果一个星期内找不到工作的话，那么就回家。
江哥，我当时的心情是非常复杂的，因为，别人回家都会从父母亲人那里获得温暖，而我，我却不能肯定我也能像大家一样，能够从父母那里获得一些温暖。可是，不管怎么样，回家总比漂泊在外面安全一些，因为不管父母如何的对我冷淡，他们也不至少害我。可是在外面漂泊就不同了，跟我同时出来的那些女孩子，我就听说有好几个已经沦落得不成人了，而且，还有的被人家欺负不敢吭声的，这些都让我们感到害怕。于是，在一个星期后我们没有找到工作的情况下，我们便决定回家了。
可是，等到真的准备回家的时候，自从离开家就跟我在一起的那三个女孩子却突然变卦，说她们不能就这么回去了，说这样回家丢人，而且，她们竟说她们已经找到工作了，还问我干不干。江哥，你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工作吗？她们是要去酒吧做“陪侍”！
我当时一听就火了，我说她们不自爱。可是她们却反驳我说，不就是陪客人喝喝酒唱唱歌嘛，有什么了不起，再说挣钱也多……我说那样很危险，是对她们自己的不负责。可是她们却反驳我说，只要挣到钱，就是对自己的负责，有一个甚至还说，只要客人给够了钱，就算是陪人家上床也无所谓。江哥，我真的非常惊异，我一直都跟她们在一起，我却一点都不知道她们怎么会一下子变成那样了，后来才知道就是那几天大家分头找工作时，她们碰到了和我们同期离家外出打工的一个女孩，而那个女孩当时已经在干“陪侍”了，挣了很多钱。我知道那都是钱的诱惑让她们自甘堕落的。
我没有能力劝回她们，我自己又不愿意跟她们一样。而在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那种孤独与无助让我倍感凄凉。江哥，那天晚上我流了半夜眼泪，我觉得人活着真的是太苦了，我当时多想希望你就在我的身边呀！我想如果你在我的身边，那么我就不会感到孤独无助了，那么我就会把一切都抛在脑后了，我就会在你的呵护下感到幸福的。
可是，我却没有一点你的消息，我还以为你还在工业城里，因而就决定到工业城里去找你。可是，当我到达工业城之后，我暗暗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