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妇女和她的丈夫可能是一家塑料厂的装配工人,他们是〃职业煽动者〃。很显然他们是犹太人,〃接受来自莫斯科的命令〃,他们曾经参与了在布法罗举行的对罗森博格们处以死刑的抗议示威活动。可能两人还没有结婚,但作为〃公社的部分〃已经〃开店营业了〃。人人都知道共产主义是〃无神论〃这是事实。这对夫妇来自纽约或是底特律,他们手中有第九十九大街的大片房屋的抵押契据,把它作为活动的〃前沿〃。这名女子患有〃精神病史〃,而男子则有〃坐监记录〃的前科。有孩子们和他们住一起,他们声称是他们的孩子。这位妇女自称她流过产,但这是城市的错误,而不是她本人的错误。她声称由于这个城市的饮水、土壤、空气,或是第九十九大街学校的操场的缘故,她的孩子们都生病了,但有谁相信她所说是事实呢?她已经给这所学校及尼亚加拉县卫生局招致了很大的麻烦。韦恩长篇大论、措辞激烈,仿佛他的人身正遭受着黑衣女人的威胁。这是一个周日早晨的两点钟,在斯特劳顿•;豪威尔新购置的能俯瞰鹿角岛的白色殖民地时期建造的房屋里,纸牌游戏正到了一个间歇时刻。克莱德•;考博恩、巴兹•;费奇、麦克•;麦肯纳、都•;伊顿都在那儿,都•;伊顿的哥哥娶了德克的姐姐西尔维亚,德克也在那儿。韦恩说:〃这些赤色分子!就像罗森博格之流,他们还梦想着推翻美国政府并以公社和自由之爱来取代它,这才是这场'抱怨'的真正目的。〃
德克•;波纳比喝了上等的苏格兰威士忌酒,整晚上手中的好牌数量既能让他一次又一次地赢,又不让他的朋友们士气低落或迁怒于他,他亲切友好、心情顺畅,一直坐到游戏结束。他能感觉到何时运气可能会从指尖溜走。他带着律师的睿智说道:〃'这些人'想要的是赔偿这是一种通过法庭可以求得解决的途径。要推翻美国政府,见它的鬼去吧。〃
他对刚才一股脑说出的话认真吗?也许是的。
他会为刚才所说过的话而后悔吗?
黑衣女人!那只兀鹫。
在她有名有姓之前,在她在他面前是一个活灵活现的人之前,她是一种威胁。她让他在心中咒骂着。该死的我不会的,如果我做了,我就是一个傻瓜。
德克永远不会对阿莉亚提起黑衣女人的事,决不会主动提起。他更清楚这次他有足够的经验!不要和他容易激动的妻子谈论任何有问题的事情。他们的谈话很可能在开始的时候很正常,但几分钟之后,阿莉亚就会变得警觉和不安。在过去的几年里,她对位于月神公园的家之外的广阔世界越来越焦虑,拒绝读《尼亚加拉新闻报》的头版内容〃如果你无能为力的话,知道的太多惹人心烦意乱。〃她回避任何的〃外国〃新闻,因为那总会让她焦虑不安。她拒绝看电视新闻,家里的杂志她也只钟情于《周六晚邮报》、《女性家庭期刊》和《读者文摘》,但不看《生活》与《时代》周刊。在社交聚会上,她会突然为自己找个借口离开,以避开那些会转向令她不愉快的话题的谈话,比如德克和他老战友之间回忆战争的谈天说地。(德克有一位战友老熟人在臭名远扬的〃大轰炸〃后进入了德累斯顿。而另外一个战友,现在是在大岛河滨居住的银行家,他在〃解放〃奥斯维辛集中营时曾人在现场。)钱德勒描述在月神公园小学进行的〃蹲下…盖上〃训练①(以防万一发生苏联导弹突袭)时,阿莉亚听得聚精会神、毛骨悚然,吓得把手指甲都咬破出血了。即便是那些有关孩子们在户外排列成纵队进行普通的消防演习,也会让她感到沮丧。当然,阿莉亚也知道这种做法的实质〃你应该作最坏的打算。〃然而,假如德克开始忧虑地说起他的法律业务,假如他不是以一种最随意的谈话方式提及他的工作,那么,阿莉亚就会面色紧张。这时,德克就会逗她笑,她也喜欢被他逗着开心。她想要他告诉她,月神公园7号之外的世界是蠢瓜和无赖的区域。如果你既不是蠢瓜又不是无赖,你就不要参与到那个世界之中,你就可以保持超然与独立。这样,阿莉亚就能够自得其乐、开怀大笑。她最爱看德克模仿当地法官、政客和他法律界的同行。她有一种愉悦的恶作剧般的幽默感。但是,一旦德克开始严肃地讲话时,她的脸又会绷紧。她从不过问他接手案子的结果,他猜想,那是由于她害怕,她害怕他会告诉她官司输掉了,或是赢得不如他和委托人所希望的那般光彩。她害怕他失败,害怕他事业蒙羞,害怕他破产。她害怕他的母亲会〃剥夺他的继承权〃(正如德克常念叨地那样,他已没有希望得到母亲的钱财了,并声称事实上他已经被〃剥夺了继承权。〃)总之她好像害怕他会突然死掉(心脏病突发、车祸),害怕他会〃消失〃〃蒸发。〃
第85节:婚姻(35)
就像她的第一个丈夫那样,德克心想。
只是,奇怪的是阿莉亚似乎再也回想不起来,在德克•;波纳比之前她有一位丈夫。
他们的第二个儿子出生后,他那嘹亮的嗓音和充沛的能量占据了大量空间,使得他们在月神公园7号那座优雅的排屋显得过于狭小。德克不顾阿莉亚的反对,在对面月神公园22号买了一座更大、有五间卧室的排屋。这所新房子和他们现在住的这所宅院是同一个年代的,建于20世纪20年代。沙石建成的房子坐落在一块一英亩的土地上,四周环绕着榆树和苏格兰松,楼上、楼下的房间都很宽敞,在城市的这个区域里它应当属于一流的不动产。阿莉亚对搬家还是显得很固执,几周来脾气暴躁、情绪紧张。尽管不喜欢,但她却别无选择,只能由着丈夫在新的居民区雇用了一个全职的管家和保姆。〃我想我们必须要很有钱,〃她干哑着嗓子说道,〃像所有的波纳比家族成员那样。玩儿命哪。〃
德克接道:〃阿莉亚,无论我们富有还是贫穷,'命运'都会找上门的。〃
阿莉亚颤栗了一下。她嬉戏地拍了拍德克,把她那被咬的突起的指甲嵌入到他的胳膊里。她不想让他怀疑自己的病态表现。
要紧的是,波纳比的新房子和他们的老房子一样距离第九十九大街和科文大街只有几英里,正如钱德勒正上五年级的月神公园小学离第九十九大街学校也只有几英里一样。
……之后
然而,它迟早是要发生的:1961年9月,德克•;波纳比毕竟还是接受了这桩〃厄运〃的诉讼案。这起法律诉讼开始以〃奥谢克案〃而闻名;可是随后就变成声名狼藉的〃爱的运河〃。①
太快了真是不可思议!消息迅速传遍了尼亚加拉大瀑布市。传遍了联系紧密的法律界,人们彼此都熟识,或是他们愿意认为认识彼此;传遍了市政大厅和市县的法院;传遍了德克•;波纳比所属的阶层,或者是如果他那有着一头红发的脾气古怪的妻子更愿意社交的话而可能所属的阶层。在一些居民区,人们对消息的真实性表示怀疑,而在其他一些地区,人们则表示出了愤怒。
〃德克•;波纳比?他疯了吗?他一定知道这桩案子是不可能会胜诉的。〃
还有,〃波纳比!你得把案子推给他,那家伙有勇气。〃
还有,〃波纳比!那个杂种。那个背叛了他的阶层的叛徒。他的事业完蛋了。〃
爱的运河。德克•;波纳比说:〃这不是一条运河,永远也不会是一条运河,而且它和爱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确信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和黑衣女人讲话。(看来他记不住她的名字。)当这个鲁莽的女人在他的事务所外大胆地想接近他的时候,他刻意地躲开了她,他拒绝她到自己的办公室去拜访他。到1961年6月中旬的时候,她不再试图接近他了,她也不再以鬼鬼祟祟的兀鹫式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然而,这种情景却开始溜进了他的睡眠,开始扰乱他的梦境,使他像受惊吓的孩子一样大声地呜呜哭泣。阿莉亚听到后,就会把他轻轻推醒,问他出什么事了?做噩梦了吗?心脏病发作了吗?夜晚,在楼上他们的卧室里,阿莉亚焦虑地抚摸着他的胸部,抚摸着他那有着坚硬毛发的上身,身子由于噩梦渗出的冷汗而变得湿凉光滑。他的身体战栗着,心脏像一个钟摆一样敲击着。
德克喃喃道:〃阿莉亚,没事,没什么事,睡觉吧,亲爱的。〃
他确信自己下了决心了。无论如何他要让这个黑衣女人从他的生活中消失。她是否最终找到了一位律师来接手她的案子,他没有听说。他也害怕知道。
六月下旬的一天,德克开车回家途中,天空乌云密布,顷刻间雷声大作,大雨如注。他的车停在主路大街和费瑞大街的十字路口等待红灯,圣•;安妮医院就在附近。这时,他看到公共汽车站牌儿处,一位年轻女子带着个孩子挤在伞下。她们身上没披雨衣,只穿着夏天的衣服。像平时一样,暴风雨来得迅猛,短短几分钟内,六月温和的气候就陡然下降了20度。雨点像机关枪子弹一样打落下来,下水道里污水横流。那女人半蹲在孩子身边,斜撑着伞,竭力想不让孩子被雨淋着,但徒劳无功。雨点在狂风中肆意地抽打在她们身上。德克把车靠在路边,对着母女俩大声喊到:〃嗨,需要送你们一程吗?上来吧。〃女人迟疑片刻,上了车,坐在了这辆豪华轿车的前排。她把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儿抱在腿上,收起了雨伞。她气喘吁吁的,看起来有点迷茫。〃爱丽丝,对这位好心人说声谢谢!先生,您真是个大好人。〃女人一边说话,一边为小女孩儿擦脸,把她太妃糖颜色的湿发从眼睛前面拨开。那女人满头黑发,身上穿的旧衣服已经湿透了。她大概有28岁,看上去行色匆匆但精力充沛;她的皮肤呈橄榄色,透出点苍白,她没有化妆,乌黑的眼睛像矿石一样闪闪发光。尽管她的眼睛下面有一些像是擦伤一样的痕迹,但德克仍觉得她看起来精神气十足。
第86节:婚姻(36)
不知道是她还是孩子,身上散发出一股口香糖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