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阿莉亚,你不必问为什么。〃
罗约尔和钱德勒并没有问为什么,他们已经高兴得快要发疯了。
小朱丽叶坐在她的高脚椅上,兴奋地尖叫着。
阿莉亚的孩子们就像圣诞树上的小饰品被点亮了一样兴奋。罗约尔趴在地板上,抱着萨尤使劲儿亲,钱德勒蹲坐在他们面前,爱抚着小狗左摇右摆的头。两个孩子哭着央求:〃妈妈,不要把萨尤送走!妈妈,求你了!妈妈,不要啊。〃
他们这样央求妈妈。他们发狂一般求了好一阵子!当阿莉亚抱起萨尤准备递给德克的时候,罗约尔一边哭,一边乱踢,并且用他的小拳头使劲儿捶着地板,其实他的拳头已经不算小了。〃妈妈,不要啊。妈妈。〃阿莉亚有些心软了,有谁能够受得了蓝眼睛的罗约尔这般恳求,如同求别人饶了他的命一样?钱德勒此刻也出乎意料地激动。〃妈妈,萨尤注定是我们的!如果爸爸没有从动物保护协会那里把它带回来,它可能就会被处理掉了。妈妈,你一定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对吗?'处理掉。'〃他近视的双眼在眼镜后面游移。
罗约尔突然间清醒过来,警觉地问道:〃是什么?'处理'?'处理'到什么地方?〃
钱德勒冷酷地说:〃就是被杀掉。然后把它放在土里,接着埋了。就像所有死了的东西一样。〃
罗约尔咆哮着抗议:〃妈妈,不要啊。妈妈,不要。〃
这下子,朱丽叶也又哭了。她还太小,不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至少,阿莉亚也不希望她知道),也不知道勒索之类的恐怖事件。这个和别人通奸的丈夫,父亲,消失了48小时之后,匆匆赶回家,把一只小狗丢在了她腿上一只蠕动着的,尖叫着的,眼泪汪汪的,到处撒尿的,五周大的,讨人喜欢的,小猎犬和小猎兔犬的杂交的小狗,又匆匆地冲进了春天芳香的夜晚。
〃德克?你敢走?站住!你不是真的要〃
但是,德克确实走了。他刚才把车停在了车道上,没有熄火。办公室还有工作等着他,他不能留在家里。他匆匆拿了点食物,准备待会儿再吃。他现在不饿。〃晚安,各位!爸爸爱你们!好好对待萨尤。阿莉亚,亲爱的,我明天给你打电话,在……〃德克一向勇敢的声音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结巴,〃在判决之后。〃
这个男人现在正处于躁狂中,霓虹灯在他茶色的眼睛里闪耀着,他的声音颤抖着。是的,他正努力和上帝讨价还价。好像人真的可以跟上帝谈判一样。噢,阿莉亚其实更清楚。如果这个男人没有背叛她,没有伤她的心,她或许会同情他。
阿莉亚在德克身后大喊:〃别再叫我'亲爱的'!我要跟你离婚。〃
厨房这会儿已经乱得一团糟。这顿金枪鱼沙锅晚餐已经给毁了。孩子们在叫嚷:〃妈妈,我们留下它吧!妈妈,我们留下它吧!〃小婴儿正用尽力气哇哇大哭,衣服头发凌乱的布丽奇特嘴里正哼着盖儿语哄她。小狗萨尤咆哮着,叫喊着,就像在大声唱着最令人震奋的《铁砧大合唱》或者《惠灵顿的胜利》。请求者们的小合唱拨弄着阿莉亚紧绷的心弦。她该怎么选择,该死的,太不公平了!阿莉亚想对所有的人大吼,但是她没有这么做,她拉了把椅子,坐下来,举起使劲挣扎的、五磅重的萨尤,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狗尿飞溅,已经浸透了她的裙子,再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阿莉亚严厉的斥责:〃不要叫我妈妈。我可不想做这个小东西的'妈妈。'当你们的妈妈已经够烦了。如果还要留下它〃
〃妈妈!噢妈妈我们留下它吧!〃
〃你,钱德勒,还有你,罗约尔,你们要照顾它。你们要喂它,带它出去溜弯儿,现在开始清理它拉在地板上的粪便。你们能做到吗?〃
多让人兴奋的一个问题啊。
〃能,妈妈。我们能做到!〃
〃我们保证,妈妈!〃
阿莉亚其实应该知道更多,她叹了口气,抚摸着小狗的刺刺的头和耳朵,还有它粉红色松软的小舌头。它的小屁股在阿莉亚的大腿上扭动着,好像在跳桑巴舞。〃我看它倒有几分伶俐。如果你喜欢小狗,钱德勒,去关上其他房间的门,罗约尔,把报纸铺在地板上。我们给萨尤一个48小时的考验。一分钟也不多。〃
第114节:婚姻(64)
钱德勒擦去眼镜后面的眼泪,说:〃妈妈,谢谢你。〃
罗约尔一手抱着妈妈一手抱着小狗,哭着说:〃妈妈!我爱你。〃
就这样,在德克•;波纳比爸爸刚准备离开家的时候,萨尤开始了在波纳比家的生活。
陷落
走绳索的人开始了他命中注定的勇敢旅程,他要穿过深渊。不久,上升的雾气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一阵狂风,或者是子弹击中了他的背部,于是他失去了平衡。他不断下坠;异乎寻常的安静。
如果不是置身于嘈杂的尼亚加拉大瀑布中,他的尖叫声也许有人会听见。
德克•;波纳比是不会像这样悄无声息地坠落的。会有人听见他的主张,况且还有60位证人在支持他。
法官裁定。诉讼被驳回。德克的脑子里一阵悸动。突然,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走上前。他面朝法官,刚才一直坐着的那把原告席的椅子,被他狂暴地一脚踢翻。他此时极为愤怒,像一头发疯的公牛。庭上的人听到了他〃威胁〃法官斯特劳顿•;豪威尔,也听到从他嘴里说出的这些词,〃虚伪的家伙〃〃王八蛋〃〃伪君子〃〃受贿〃〃我将揭穿你〃〃让所有的人都认清你〃。一个震惊的法警抓住了德克。德克•;波纳比以前不止一次地跟他聊过天,甚至还开过玩笑。德克这会儿已经怒不可遏,他照直捶向法警的脸,他用力过大,那个法警的鼻子,左颧骨,左眼窝被他打得鲜血直流,血贱到了德克•;波纳比灰色条纹的鲨鱼皮西装上和浆洗过的白色棉布衬衣上。
法庭里的〃一片混乱〃,《尼亚加拉新闻报》一定急着这样报道。在原告律师德克•;波纳比〃短暂、剧烈的挣扎〃之后,州长代表们终于把他〃制服〃。以人身伤害的罪名拘捕了他,并把他强制带走了。
大脑仍是一阵阵地悸动。寻找解脱。就在一瞬间,职业生涯被毁了,生活被毁了。和划一根火柴用的时间差不多:放了一把闪着蓝光的火,点燃了一堆原先属于惰性的矿石。
如有这一刻可以重来一次的话。
我还会这么做吗,当然会。会!不过我不会打那个法警,我要去揍豪威尔。一拳打在那个虚伪的混蛋脸上。
〃发狂的人〃〃失去了控制〃这是一些豪威尔的法庭上目击者对德克•;波纳比的评价。一些人还说看到德克中午休庭的时候在附近一家餐馆里喝酒。另一些人说没有。外界报道说,德克•;波纳比被制服之前,身穿法官长袍、表情阴冷的斯特劳顿•;豪威尔一直害怕地蜷缩在法官席后面。
接着,豪威尔郑重宣布,德克•;波纳比藐视法庭。
藐视?我就是藐视这个法庭。藐视这个彻底堕落的法律界。藐视那些陪审员,他们收了被告的好处。混蛋豪威尔。
这个虚伪的小人,还曾是我的朋友。
当穿着县治安处的灰蓝制服的人把德克带出法庭的时候,他使劲挣扎,跌跌撞撞,嘴里还在不停地咒骂。这时,德克•;波纳比听到妮娜•;奥谢克在后面喊他。她想跟着他,拉住他,却被工作人员阻止了;她哭喊着:〃波纳比先生!德克!我们会继续努力的,是吗?我们会上诉吗?我们不会放弃的。我们不会放弃的。〃
一些目击者说妮娜•;奥谢克还说了,〃波纳比先生,我爱你!天啊,德克,我爱你!〃
根本不可能。我们之间没有个人感情。我没有,妮娜也没有。我们各自都拥有幸福的婚姻。我发誓。
这是关于爱的运河的第一轮诉讼。这次之后,还有一些混乱的诉讼,一直持续到1978年。但是在1962年5月,这是唯一一起关于爱的运河的诉讼,它却被草草驳回了。
只依据一位法官的裁决,而这位法官明显地偏袒有钱有势的被告方,德克十个月的努力全都白费了,没有任何价值。原告方和专家见证人的证词,科学方面和医疗方面的材料,照片,档案,差不多有一千页。还有德克•;波纳比为了这次审讯而精心准备的、陈辞激昂的申请。
但是现在,不会再有审讯了。科文庄园的居民们的问题全都没有解决,他们所患的疾病,他们的健康状况,还有他们的财产贬值。而且原告律师被指控人身侵犯,也不会再有机会上诉了。
第115节:婚姻(65)
我当然要服罪。有选择吗,我有罪。错打了那个可怜的法警,我该打的不是他。真他妈的倒霉。
当地媒体着力采访了目击者,他们目睹了德克•;波纳比在法庭上大发雷霆,后来被拘捕起来了。布莱顿•;斯金纳斯万化学公司和其他被告的首席辩护律师,则受到了更加频繁的采访。斯金纳把自己说成是德克•;波纳比的〃老朋友,老对手〃。他从没见过波纳比一位出色的律师,为了一件案子如此痴迷〃病态的痴迷〃。根据斯金纳所说,波纳比为了取得偶然过失应得的赔款提出诉讼,尽管公众普遍认为他这么做并无胜算,他只是无偿地工作。就这件事本身来说,德克的行为相当草率,不考虑后果;可以看到,波纳比已经失去了权衡轻重的判断力。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律师赖以生存的本能。
是的,斯金纳反复在强调,在这次〃事件〃之前,波纳比的确有着极好的名誉和声望。
很有可能斯金纳还表示同意,波纳比是有名的急脾气。但在公事上他却从不这样。打个比方,人们都知道他是个玩牌高手,在爱的运河这案子之前,玩牌的时候〃不要和德克对着干〃。
斯金纳有可能还会很不情愿地说,波纳比最近开始酗酒,〃严重〃酗酒。就是最近一段时间。前几个月开始的。
至少,外界对波纳比酗酒的说法是从最近才开始的。
外面都在谣传妮娜•;奥谢克现在住在卢卡斯山那里,房子是波纳比给她租的,波纳比和他的客户奥谢克太太〃有关系〃。当斯金纳被媒体要求对这些传言作出评价时,他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