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门而入,在金黄到琥珀色的木质地板上,打上一个圈儿,又一个圈儿,腥红到浓稠的血液,从苏抹筝的下身流淌出来,像是奔放的小河,一旦给了出口,就再也无止尽……
医院,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一行白色的随时医护人员,苏抹筝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躺在推车上的身子,像是要随风而去,她的脸那么苍白,嘴角却挂着腥红的一丝血液,美丽却又惊心。
一双黑眸锁紧她苍白失色的小脸,直至推车跟脚步声消失在急诊室门口。
红灯亮,靳尊收回视线,白昕卉忍不住抚上他的肩膀,假意劝慰道:“尊,你不要担心了,抹筝不会有事情的。”
她的眼神表现的如此无辜真挚,里面却含着丝嫉恨,靳尊不知道,她注意了他多久。
“不会有事?”靳尊一声反问,犀利冷酷的黑眸转向白昕卉,“昕卉,你真以为我不知道!?”
他的一声反问,白昕卉马上乖巧垂下头去。
看着她委屈低下头的样子,靳尊内心的愧疚再次被触动,忍不住揽过她的肩膀于胸前,淡淡的口气听不出情绪,“昕卉,我没有怪你。”
他想到了苏抹筝肚子里的孩子,眉眼顿时冷了下去,薄唇里翻出来的话几乎似利刃,“这个孩子,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急诊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医生慌张的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还在不住的擦汗,“靳总,令夫人腹中的孩子,恐怕是保不住了。”
“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保住大人,至于孩子,我无能为力!”医生说出这番话几乎是战战兢兢的,据说眼前站着的男子不仅是苏家的女婿,最近以强制性手段登上了苏家董事长的位置,而且他跟本省黑道也有不少的渊源。
通常人不怕经商的,也不怕当官的,最怕就是跟黑道一边上的人,保不定哪天家人跟自己都死了。
里面是人是他太太,知道孩子没了,不定还怎么牵扯他们医院呢?但是他又不是在世华佗,还能把死人救活?
没想着眼前的男人却只是淡淡的应声,“嗯,知道了,一定要保住大人。”
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悲伤的情绪,那医生就开始纳闷了,难道传言是真的。
直到后者猎豹一样的目光如刀一样的落到他的脸上,他才慌张的转身走进急诊室。
第一卷 一夜豪门落 第十五章 该
一场手术,丢失的不仅是一个腹中的生命,苏抹筝的命,也像是去掉了大半。
三天来,进了两次医院,一次是因为父亲,一次是因为自己,她想,这大概是她人生中,进出医院最频繁的次数了吧。
醒来是在晚上,上半夜,估摸着在八点左右。
窗外远处的灯火,隐隐约约照出树木跟人影,安静的人声三三两两,加护病房没有隔音,外面的脚步声清晰可闻。大多数是哭声,苏抹筝的心情,也跟着悲伤。
其实期间靳尊有来过,她能够感知到她的床边陷下去了一块,她还能听到白昕卉吵闹的烦躁声,但是她只是安静的闭着眼睛装睡,假装不知道。
直到床铺的痕迹似乎被填平,脚步声跟吵闹声离去,她仍然不愿意醒来。
如果这是梦,那么请让她长睡不醒吧!让她假装,她的丈夫没有背叛她,她的丈夫没有掠夺她的家产,她的父亲没有气到住院,她的妹妹还是完璧之身,她的丈夫没有带着小三跟儿子到她的面前,那个小三没有推她那么一下,她没有失去孩子,她没有看到她的丈夫那么冷血无情的面目……
一切,都是假的。
如果她可以这么骗自己?
璀璨的灯光照下,苏抹筝的脸色苍白的如同一张白纸,她的眼神那么茫然那么无神,像是已经麻木,像是已经失去了生存的期望……
她安静的直起上半身,忽略了刚流产的疼痛,靠在床头,一手扶着空空如也的腹部,像是在笑,又像从没笑过,像是在哭,却又完全没有一滴眼泪。
她的孩子,才三个月大的孩子啊,她还没等着她(他)喊她一声妈妈,她还没等着她(他)牙牙学语,就这样彻底的离她而去了。
“咔吧——”病房门把手被来人扭开,猎豹一样紧人的黑瞳对上苏抹筝惊慌的黑眸,后者快速的缩回被单里去,防备的表情让靳尊有些不满。
“你来干什么!?”苏抹筝颤声问道,黑色的瞳眸像只小鹿一样清澈,楚楚可怜的紧。
靳尊走近,大手就要掀开被单,苏抹筝已经颤抖吼出声,“不许你碰我!”她又往后缩了一截,无比嫌恶道:“你走开,离我远远的。”
“我的碰触让你如此厌恶!?”靳尊的手顿在半空中,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乱跳。突然,他冷笑一声,“苏抹筝,只有我厌恶你的份,你没有!”不再犹疑,大手一下子掀开被单,苏抹筝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单薄身形暴露在他的眼中,像只待宰的羔羊。
她的脸色更加的苍白憔悴,身形更是瑟瑟发抖,像只风中打转的叶子。
“冷吗?”后者毫无怜惜之情,薄唇里翻出来的话,尽是嘲弄,“苏抹筝,早就跟你说过,别想轻易怀上我的孩子。”他的话语翻译成三个字,就是你活该!
苏抹筝瞪大了眼睛,再听到他这句冷情的话语后,像是有玻璃清晰的碎裂声,在心房里碎成了一大片。
不能被他看清,不能被他看清……
苏抹筝强忍住眼眶里的酸涩,居然也不客气的还了回去,“你放心,既然我已经知道我不是你心里爱的人,你再怎么可能也不会爱上我,”她顿了下,长指甲更是掐入手心,痛,不知觉,“你已经有你的老婆跟孩子,我想我的孩子出生也注定不受欢迎,既然如此,他去了另一个世界,也不一定不是好事。”
她从没想过,她居然也能说出这番话。她依然半坐在病床上,他站在病床边,她清楚的看到,后者眼底的暗色,几乎累积成乌云。
“你说得对,她(他)压根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现在因为你的女人而亲手葬送了她的生命,我并不觉得可惜。”
“当初只是因为爱你,才想有个属于我们两的结晶,现在我不再爱你,所以他也没有必要出生。”
苏抹筝悄悄的把手放在身后,无人的身后,没有人看到,她细嫩手心里的皮肉,几乎被掐烂,上头是一片泥泞的血雾。
“所以,我一点也不伤心。”她几乎是一字一字咬出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平静到麻木。
小绵羊居然也会反抗?
靳尊的愤怒已经到了极点,蓦然俯下身,黑豹一样倨傲的眸光平视苏抹筝的黑眸,字字咬齿,“苏抹筝,做人可要摸着自己的心说话!”
他的黑眸强势中带着掠夺,苏抹筝的心跳已经不可抑制的加快,却还是平静的回了过去,“我一向只说真话,况且,我不需要在意你相不相信!”
“很好,”靳尊的心下居然有几分烦躁,转过身背对着苏抹筝落下一句话,“别以为那份协议书被你撕毁,我就不会跟你离婚。两天后若是你不主动找我签下离婚协议,我会要求我的律师跟你细谈。”
书房门被大力碰上,堵住了苏抹筝将要还击的话语。
她听着他的脚步声快速的离去,把背在身后的手抽回来。
上头的血丝已经漫成了血污,她却一点都不疼,应该说,怎么都比不上心上的疼。
真糟糕,她活的实在太糟糕了 ……
为了一个男人付出了所有,到头来,又因为一个男人失去了一切……
第一卷 一夜豪门落 第十六章 她是罪魁祸首
手机铃声响起,是在靳尊走后半个小时,护士于十几分钟前进来为她打了点滴,此刻,针头还扎在手背上。
苏抹筝无力的伸出空闲的右手去抓手机,触到屏幕上的号码,则是快速的接通。
苏永康所在医院打来的电话,主治医生的口吻带着无限惋惜,“苏小姐,令尊已经苏醒,但是——”
苏抹筝的心尖,不由得一跳,
“根据令尊苏醒后的种种症状来看,初步鉴定为中风。”
中风!?
恍若一个晴天霹雳砸到苏抹筝的身上,她的脸色比之之前更加的苍白,颤抖的手指已经握不住手机。
“苏小姐,苏小姐,你还在听吗?”主治医生担忧的口气通过无线电波传来,苏抹筝吸了口气,胸腔内的低气压让声线更加颤抖,几乎带着哭音道:“我在,医生,你……你确定吗?”她似乎是不敢置信,“我的父亲、他……他真的、真的中风了吗?”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苏抹筝还是不敢接受,不敢接受啊。
“苏小姐……”主治医生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叹气道:“您最好亲自过来一趟医院吧。”
挂掉电话,苏抹筝仿佛仍身处在梦中,
不过片刻,她已经疯狂的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快速的下床朝着病房门口推门而去。
她的身上依然穿着那套蓝白条纹的病服,扶着墙壁一步又一步的倔强往前跑着走,蓬头散发苍白着面孔的样子,跟墙壁上的石灰有的一拼。
“诶,苏小姐,你怎么可以擅自拔掉针头啊,你现在的身体很虚弱,不能出院啊,苏小姐!”护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夹带着混乱的脚步声,苏抹筝已经全然不在乎。
夜晚的街道,像是城市所有低迷彷徨的面孔,寂寞的让人心里发慌。
在路口随手拦了辆出租车,跟梦游一样游到了苏永康所在的那间医院,无视司机大哥这是个傻女人的言论,苏抹筝攀着电梯上的墙壁面,失重感让腹部刚流产过后的钝痛一阵阵传来,痛让苏抹筝的脚趾都开始卷缩。
二、一,电梯到了三楼,
“叮——”的一声,电梯门向两边滑开,外面的人流涌了进来,苏抹筝毫无力气的身子被人撞得东倒西歪。
似乎是才有人看到了这个穿着病号服的病人,这才稍稍让开位置,苏抹筝才挤出了电梯。
光洁的灰色瓷砖地面几乎可以照出她摇摇欲坠的身影,苏抹筝艰难的扶着墙壁,凭着良好的记忆力,扶着墙面终于来到了苏永康所在的病房外面。
门上清晰到透明的玻璃面,完整照出里面的情景。
苏永康歪着脑袋半靠在床上,身后垫着靠枕。他的眼神有些痴呆朦胧,嘴边叼着一根吸管,护士正在喂他吃些流食。
喂进去的稀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