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头脑简单的莽汉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性子真是叫人看不顺眼!看起来下手揍他的时候还是应该再揍重些的,对了,第一回揍他的时候是因为他说自己和余福常象女人……嗯,这是第二回该让他长记性的时候了。
「难……难道不是吗?如果你不乐意,早就揍人了。」
搭档半年多少也培养出了一点默契,马如龙已经立刻抱着头逃窜到远远的另一边,嘴里还委屈地点明他们「哥有情,弟有意」的明证。
蓝如烟的性子,那是他们都知道的外柔内刚。
若他乐意就罢了,大家开开玩笑,语言上吃吃他的豆腐也没什么,毕竟他长得漂亮是有目共睹的事实;若他不乐意,或有人真的误会了想在更深层面对他做些什么,那与外表绝不相同的辛辣性子绝对不是好惹的。
「我……」
咳,不就是因为被人拿了把柄所以才不好发作吗?至于因为他不反抗就等于默许了那个男人「看」上了他的事实吗?
蓝如烟几乎没被同伙那种简单的思想回路给气死。
云飞扬,我们的梁子算结定了!
什么自号风流而不下流,什么从不使强一套都是睁着眼说瞎话!
不对他「用强」却卑鄙地把他身边的人都赶跑,弄得本来很抢手的「公门之花」变成昨日黄花,任何人接近他都会被一种凛冽如寒风般的眼神瞪跑,现在连唯一的搭档也要跟他散伙了,生生逼迫他走上孤家寡人之路。
蓝如烟冷眼横瞟在内堂兀自笑得云淡风也清的人(那闷骚上司见他看过来,趁着内堂没人,心情很好地回了一记灿烂的笑),在心里盘算着在黑巷里给他盖布袋痛扁一顿的计划是否可行。
「真是百看不厌的闹剧啊!」
接收到蓝如烟以眼光传递的绵绵「情波」后,云飞扬在不甚舒适的硬座上伸了个懒腰,趁着这会儿内堂没人,他比较好放松一下表情,让自己绷到极点的神经得以舒缓。
「为人上位者,当行为端检」,当年爹这番训话害他把变脸神功学得出神入化的,其实他向往着刀光剑影的快意江湖而远非朝堂之上的功名利禄,可惜,他有这心却没这命。
真的成了亡命江湖的天涯刀客,怕只怕他那刑部尚书的爹第一个拿他开涮!
现下好不容易当了半个江湖人似的捕快也算勉强得偿夙愿,如果身边有他一同办案,倒是一番令他心向神往的景象。
云飞扬嘴角噙着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一番动心不仅动得毫无道理、并且还史无前例地来势汹汹。
不过要是明白喜欢为什么会喜欢,那也许就不叫喜欢了吧?
若硬是要找出会缠上他的理由,那也许只能说:蓝如烟,这个人对了他的味儿。
无论身形样貌,甚至表里不一的性子也一样,太对他的味了。
让他想一点一点地品尝下去,不舍得这么快拆吞入腹,也不舍得轻易放手。
「统领,您要的近段时间南方发生的大小案件的卷宗都在这里了。」
短暂的颜面放松操时间过去后,书记官的招呼拉回他消失了半柱香的正经脸孔。转头看向门口的云飞扬又早已是一副公正廉明,铁面无私的上司模样—;—;谁也不相信有这样一张脸的人会做那些假公济私的恶劣勾当。
「很好,放下吧。」
南方是吧?如果他没记错,那天夜里那只小白鹞飞往的方向的就是南方。
蓝如烟到底跟在那边的什么人有联系,并且存在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他真是兴趣越来越大了……
与云飞扬一样兴趣很大的还有所有捕快同仁。
「你说,小蓝会什么时候屈服了投入云统领的怀抱?」
他们这一波波暗潮汹涌连带影响了整个金陵六扇门。
不敢涉身其中,却又不甘愿置身事外—;—;生怕漏掉打听第一手八卦消息的捕快们只差没吆五喝六开盘下注了。
自打马如龙为了省回最后一丝精力好回家供老婆孩子压榨,哭求着与蓝如烟散伙儿后,蓝如烟每次任务总是孤单一人的身影真是我见犹怜啊!
不过我见犹怜归我见犹怜,万一不小心招惹上去,可怜的那个人就会变成自己!
而且蓝如烟的本领高明得很,反正风化组通常没什么大案,就算没个搭档互相照应着也还不会出事。
因此,在蓝如烟五步的范围内形成禁区已是所有公门中人的共识。
那个为人上司者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格局的形成,没多久,就听说他要南下办案,征求搭档一名,处理有关海宁县海天赌坊聚众闹事围攻当地衙门一事,直接把这八卦事件的事态发展推向了最高潮。
按刑部的规定,在城里办案的捕快还可以单独行动—;—;毕竟大街小巷都有巡逻的人员,出什么事叫一声接应也方便;外出办案则通常是两个一组—;—;好让彼此间互相有个照应。
而做为搭档的一组人员呢,基本上都是选自己信得过、并且已经形成一定默契的伙伴。
捕快搭档间有着比友谊更深的感情,并且两人还是铁一般过命的交情。因为其中有一个人对另一人的意思领会不够,稍一犹豫迟疑,都有可能在瞬息间产生危险,甚至危及生命。
有一个好的搭档甚至比老婆更重要。
跟老婆吵架、呕气不会要了你的命,跟搭档间产生龃龉却会。
老一辈的捕快们都非常清楚地知道这一点,珍惜自己的搭档胜过一切。
听说其中情真意切到超越夫妻感情,而情愿终身不娶以求与搭档不弃不离的都有好几对。
不过他们这一批去年才新加入六扇门的菜鸟新人们还不太能体会搭档的重要性。因为除了一加入六扇门就碰到人命案的那个超级福人余福常外,他们都还没有外出办案的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
云飞扬虽然是有十年役龄的捕快,但他是由金陵之外的省份升上来的外调人员,当然不可能带着原来的搭档来上任,势必要在新人中挑一个。
尽管知道云统领属意蓝如烟,可是别人小蓝未必肯低下高贵的头颅去上这个套,只要小蓝一推辞,这大好的机会不把握的是傻瓜!
众人都虎视眈眈、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单等蓝如烟一拒绝掉顶头上司提供的大好机会就取而代之。
结果……结果再次证明美男子的心是天上变化莫测的云。
叫众人跌痛下巴的事实是:在云飞扬散布出这个消息的当天,蓝如烟就自荐要和他一同调查此案了。
一朵柔弱的小花把自己送进觊觎已久的野狼手里—;—;在众人眼里,这跟自荐枕席还有什么区别?
同一天内,近一年来六扇门第一好机会跟六扇门第一枝花都已是别人的,一时间六扇门内哀鸿遍野。
当然,这些哀痛愈恒的人中不包括诡计成功心情大好的云飞扬。
第四章
「小蓝,这边。」
见到背着小小行囊、黑口黑面候在路边的蓝如烟,云飞扬立刻就把平素斯文正经的面孔抛诸脑后,笑得那个光辉灿烂啊,好象天上的太阳钻到了他的牙缝里,闪闪地亮着光。
相比起他,蓝如烟就没什么好心情了。
从昨晚到现在还一直嘀咕着,这个完全看不出深浅的云飞扬到底知道了多少?
他会选中海天赌坊的事件,是有意安排,还是无心巧合?
不过令他担心的还有另一件事,也是他不得不去走上这一趟的原因:海天赌坊也是海天一色阁的产业,海天一色阁的帮主海啸天身为江南二十八水路的总瓢子,在年青的时候是一条彪悍的水匪,不过他早在十年前就反省自己无子无后应是作恶太多的报应,是以在那时候开始就有意识地让帮中的一些产业向合法化发展,其中做得最大的,一个是赌坊(海天赌坊),一个是妓院(一色阁)。十年苦心经营,早发展出了十七八家分店遍布南方,靠这两大片利润极高的产业支撑,昔年跟他打下江山的帮中弟兄们衣食无忧,也鲜少外出闹事了。海啸天自打认定因果有报后,对手下管束极严,断不可能出现让自己管辖下的赌坊聚众闹事闹到官府这种自掘坟墓的事。
官府这么多年来对海天一色阁迟迟未动,一是尽管海啸天和他的手下几名心腹大将都背负十数条人命案子,但江南大大小小的水匪黑帮若少了他便群龙无首,到时候乱哄哄地闹将起来,更难管束;二是打从十年前海啸天与名捕刘是一役战败而退,多年来未出江湖走动,并且也的确有改过自新的迹象,在他的管治下江南水乡的二十八路大小水匪们被整顿得井然有序,反而是变相地给一方治安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处。所以官府对这坐大的地方帮派也采取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只要海天一色阁的井水不浸到白道的河里来,他们大可不必把海天赌坊、一色阁等能给地方上税的产业赶尽杀绝。
然而,最近海天一色阁却仿佛发生了大变故似的,几起帮众已经爆发了好几次打斗冲突,终于发展到滋事扰民的地步被告上官府,甚至发生因为要求官府释放被关押的帮众未遂而围攻府衙的恶性事件。
好好儿平静了十年的海天一色阁近期内产生如此多的问题,让人怀疑莫不是帮里威镇八方的海老帮主已经功德圆满地翘了辫子,新任帮主后继无力压不住那些悍匪?
然而海天一色阁的总部所在一直是江湖中的秘密,甚至有人说他们是在一个海市蜃楼的仙境里驻扎,他们又自成一统地形成一个小小帝国,鲜少与其他门派接触,个中缘由却是无人知晓。
流言纷起,莫衷一是。不过对官府来说,重要的是目前海天一色阁的帮众们已经严重干扰到了当地的社会治安,是以不得不向上呈报,申请上级派下强有力的支援来处理这件相当棘手的案子。
当然比起「其他人」来说对内情知晓得多一点的蓝如烟本不会做这捕风捉影的事,但在出发之前他又送了一封紧急情报送回去,笔伐口诛某个猪头上司的恶劣行径并说明他们将到海宁县去清查海天赌坊聚众闹事一事,可是这样涉及重大变故的情报并没收到父母的回应。不止这一封,最近连接三封情报都不见回应,说不担心也是假的。
哎—;—;该不会是黄堂主真的生气了,小气到借一只鸽子让父母捎个信都不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