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昨日……」
「正是昨日,与在下于客店中,饮了约莫半斤。」独孤天涯连忙答道。「全因在下疏忽,若早知贤弟无法饮酒,必不会与他对饮!」
「天意!真是天意啊……」闻言,酒翁喃喃自语了一会儿,然后将脸望向独孤天涯的方向,淡淡一笑。「昨日之事,少侠万万不必梗介于心,只是往后少侠在她身旁之时,切莫再让她饮酒了。姑且不论那是否对她身子有损,单单这小娃子喝完酒后那难伺候的性子,就连我都要替少侠捏把冷汗了。」
「是的,所以在下必将此话铭记在心,下回绝不让她再饮酒!」想起昨晚被她折腾了一宿、直到天快亮好不容易才能离开的际遇,独孤天涯发自内心地大笑了起来。
「聊什么哪,聊得这样开心?」从屋内走出来的凤于飞问。
「聊天、聊地、古往今来无所不聊!」听到这声音,独孤天涯含笑抬起眼。「什么味道,这么香?」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能把酒当饭,我酒爷爷可不行!」凤于飞端出几碗米饭、几盘小菜,并将它们好好地摆放在院内的木桌上。「对不,酒爷爷?」
「那是。」酒翁点了点头,动作利落地拿起凤于飞放在他手中的碗和筷子,三两下就把碗中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哪,酒爷爷的饭后酒。」见酒老翁吃饱了饭,凤于飞又端上三杯酒来,一杯放在老翁手里,一杯放在独孤天涯手旁,自己则举起了另一杯。「来,谁喝得慢谁是小猪!」
「小七……」
酒翁本想出言阻止,谁知独孤天涯的动作更快,他一把挽过凤于飞的手,将她手中的酒往自己口中倒去。
「妳;最慢!」他擦去唇角的酒滴笑嘻嘻地说道。
「你这人怎么这么赖皮啊!」凤于飞瞪着自己手中的空酒杯。「有这么抢人酒喝的么?」
「别找借口,慢就是慢,妳;耍赖也没用。」独孤天涯端起饭碗,边吃边嘻嘻笑道:「不过若妳;真不甘心,再给妳;一次机会,这回谁吃饭吃得慢也当小猪!」
「呵呵,你们慢慢吃,小老儿先进屋休息了。」望着他们逗嘴的模样,酒翁淡淡笑了,但这笑容中虽欣慰,却又带点淡淡的忧伤。笑罢,便静静地站起身走进了屋内。
「妳;还不吃?」独孤天涯望着一直没动筷子的凤于飞。「这么想当小猪?」
「吃就吃!」凤于飞赌气似的拿起筷子,飞快地将饭菜扒入口中。「我吃完了,你是小猪!」
「不算,嘴角还有米粒儿呢!」一直望着她吃饭的独孤天涯用食指拈过那颗沾在凤于飞唇上的饭粒放入口中。「咦,这米粒居然又香又甜!」
「你--」愣愣地坐在原处,凤于飞的脸上像火烧似的,而刚刚他手指碰触过的地方却又温温凉凉的。
从没有人如此碰触过她的脸,可她却一点也不讨厌,只觉得心底好像有股异样的情感缓缓浮现,直至扩散到全身。
甚至,她还希望,他的手能再度触上她的颊,因为她真想知道那种感觉究竟会如何,是否会比现在更令人感到温馨……
明知道他不该、也不会知道的,但他给她的感觉却像是他对一切早了然于心。
上天,若……他真是知晓,能否让他什么也不说,就是静静地望着她的眼?
真想看看她脸上现在真正的神情!独孤天涯在心中叹了口气。
望着她身着男装又傻又纯真的可爱模样,他都几乎想象得出,真正女装的她将会是多么地娇媚、多么地可人……
任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独孤天涯与凤于飞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彼此,什么话也没说,什么动作也没做,就是两两相望着,望着对方眼底最深处的灵魂,任那原本各自一方的灵魂缓缓靠近、相合……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一声乌啼唤醒了独孤天涯,但他没有移开目光,依旧看着凤于飞玫瑰粉色的颈子以及那双蒙眬;的眸子半晌,才缓缓地起身伸了个懒腰。
「我该走了。」
「走?」凤于飞似还未由先前的情境中清醒,双唇微张、目光痴傻地望着他。
「莫不妳;想留我继续吃晚饭?」独孤天涯轻声笑着。「我倒是很愿意,只可惜……」
「要走赶紧走,谁留你了!」凤于飞一愣,脑子整个清醒过来,连忙背过身去。「也不知道是谁脸皮那样厚,蹭酒蹭饭蹭了一个下午不走,还当是别人留你似的……」
「是是,是我脸皮厚!」独孤天涯哈哈大笑了起来,转身向院门方向走去。「贤弟,我真走了?」
凤于飞不再答话,但听着他的脚步声愈走愈远,心中却有点淡淡的失落。
「贤弟!」又是一声远远的呼唤。
「干嘛?」终于转过身来,凤于飞远望着独孤天涯在院门口向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明儿千万别出门啊,给为兄多备点酒,可别让我白来一趟……」
就这样,独孤天涯每天吃完晚饭,便悄然一身地来到这个破落的大杂院,什么也不带,就带着一张嘴与一个酒缸肚子,混到天明,才酒足饭饱地拍拍肚皮满意地离去。
「什么跟什么嘛,这里又不是他开的酒肆,说来就来,要喝酒就给酒,要吃饭就给饭?!」
虽然日日这么抱怨着,但凤于飞却依然在他每回到来的前一刻,为他斟上她精心酿造的酒,然后坐在院内静静地等待着。
由于凤华宫布下了天罗地网在搜寻她的下落,让她已几乎足不出户,而这种日子虽像极了她被关在宫时的生活,但个中滋味却是完全不同。
因为有独孤天涯在的时候,总有笑容。
他会找任何机会逗着她、哄着她,甚至是气她、捉弄她,可她一点也不生气,反正她总会找着机会也气他,捉弄他。而那时,他也不会生气,只会带着含笑的眼眸回望着她……
唯一让她有些内疚的是,至今,她依然没有向他打探她想要的消息,没有问他那洞窟的确切位置究竟在何处。
因为每回他来时,她总是忘了,而一直等到他再度离去,她才又记起……
算了,只要他还活着,她总会有机会问的,也不必一定急于这些日子。毕竟,这些日子给了她十八年中最多的笑容,她真的好想好想再多拥有一些……
「小七,妳;今天又给他准备了什么?」听着凤于飞一下子傻傻地发着呆什么声音也没有,不一会儿又在院门旁东走西走、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酒翁脸上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但却故意让语气显得很平淡。
「就那个给咱家马喝的。」凤于飞回答得满不在乎,但脸上却飞起一阵红晕。「反正他也就配喝这个!」
闻着空气中的酒香,酒翁再也忍不住地呵呵笑了起来。「香传十里?原来这是咱家马喝的啊……」
「真不愧是香传十里!」酒翁话声未落下,独孤天涯的声音就在院外响起。「我十里外就闻香而来了!」
「我看这酒确实不适合给马喝。」听到这个声音,凤于飞整个脸庞都亮了起来。
「我决定了,酒爷爷,从今天起,我们就给咱家的狗喝这个,你看如何……」
「都好,都好!」酒翁呵呵一笑,然后知趣地站起身来。「你们聊吧,我先歇息去了!」
待扶酒翁进屋后,凤于飞来到独孤天涯面前。「你今天想喝什么酒?」
「还不打算把香妃醉给我?」独孤天涯突然一抬眼,似笑非笑望着她,「妳;还想藏多久?」
「你……你都知道啦?」蓦地一愣后,凤于飞嗫嗫嚅嚅地说道。
「能不知道么?」独孤天涯哈哈大笑了起来。「傻丫头!」
「我不是丫头了!」凤于飞皱起眉头不高兴地说着:「我十八了!」
「十八了吗……」拉过她的手,独孤天涯轻轻揭下她脸上的人皮面具,然后望着那张与两年前相比,更显女人味、也更娇媚的容颜。「是像个大姑娘了……」
独孤天涯知道自己不该道破这一切,不该让事情变得如此复杂与棘手。
但经过这些天来,他明白,有些东西一经触动,便是再也止不住的,就像自己心中那股汹涌而出的奇妙情感。
而他只想弄明白,究竟这些情感从何而来?
他一点也不讳言,再度遇上她,他是开怀的、甚至是有些欣喜的,毕竟他们曾有那一段相依相伴的岁月,尽管时间那样短暂,而过程又是那样曲折与离奇。
况且这段期问以来,他也确实喜欢与她在一起的感觉,轻松、自在、无拘无东,甚至还有些淡淡的甜蜜。
他会因她的笑容心生暖意,也会为她的处境担心受怕。
「你……」尽管脸上热浪袭人,但凤于飞依然直视着独孤天涯的眼,望着他里面的笑意、开怀,以及一些些的柔情。
「我料得一点也没错,妳;长大了后果然是个美人。」望着她脸上的红云,独孤天涯情不自禁地在凤于飞的颊上轻吻了一下。「当初要不是我救了妳;,妳;现在还不知在哪儿呢,所以我可不能让别人捡了这个大便宜……」
「你胡说八道什么?」脸更嫣红了,但凤于飞的心中却生起一阵欣喜。原来他并不讨厌她!
可是在欣喜的同时,她却也有一丝忧虑,因为万一……万一他知道了她的身分以后,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待她么……
「放心。」彷佛读出了她眼中的担忧,独孤天涯淡淡地笑了。「只要妳;愿意一辈子都给我酿酒喝,我保证半步也离不开妳;!」
轻「啐」了一声,凤于飞由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塞到他手里。「哪,香妃醉,拿去!」
「怎么就这么一点?」独孤天涯故意睁了大双眼。「我知道了,妳;打算一回给我一小点,然后让我每回都得乖乖回来找妳;要。高,真高!」
「不给你了!」被他的话窘得脸红心跳的凤于飞,脚一跺,一个鞭子由手中挥出,一下子就将酒瓶卷回手中,并做了个鬼脸。「你这辈子休想再喝到香妃醉了!」
「那可不行!」独孤天涯呵呵一笑,然后身形一转,转到了她身后。「还有,妳;这辈子若再酿酒,绝不可以再给那些牛啊马啊驴啊狗儿们的喝,自己也下许偷喝,全都得留给我!」
就见两人在月光下,身形如电地来回抢夺着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