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发现她的性子有些古怪,做的事跟嘴上说的绝不会一致,独孤天涯不禁轻笑了起来。
「笑什么?」眉头一皱,凤于飞瞪着他。「不准笑!」
「我是不该笑。」独孤天涯扬扬眉,深表同意地点点头。「反正笑给妳;一个老太婆看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笑给一帮年轻小姑娘看,她们还懂得欣赏欣赏。更何况,万一妳;也跟着我笑了起来,那一脸的皱纹也着实吓人!」
「你--」一时气结,但也不知能说些什么,凤于飞索性撇过头去,再不望向独孤天涯。
但她却没有料到,自己愈是不说话,独孤天涯的话反而更多。
「再送妳;句实话。」独孤天涯望着凤于飞后脑的白发髻,越发地自得其乐了起来。「妳;这么老了还来寻什么宝?这世上就算真有返老还童的灵丹妙药,也没法将妳;脸上的皱纹完全扯平,何苦为这种破事来回奔波?」
还是不答话,凤于飞就当自己身旁压根没人,径自冷着脸策马一步步地继续前行。
「不过看妳;这模样,年轻时倒有可能是个美人胚子。说到美人胚子,两年前我在杭州城见过一位姑娘,那才真叫美。」望着凤于飞的耳朵悄悄竖了起来,独孤天涯在心底暗暗一笑,但口中的话依然没停:「那脸蛋吹弹可破不说,一双眼儿可娇媚了,若让她望上一眼,任谁的魂儿都得去上一半;若她愿意冲你笑上一笑,就算她要你粉身碎骨你都在所不惜……若真见不着她的人,那也甭担心,因为只要她出门,十里外你就可以闻到她身上的茉莉花香,那香气之迷人,可以让打架的人暂时停止出拳、让娃儿停止哭闹、让死人由坟里爬出、让……」
「胡扯!」凤于飞没好气地低斥着,并转过头来望着独孤天涯。「那她能让你忘了喝酒吗?」
眨了眨眼,独孤天涯笑了,真诚地笑了。「不能!」
「那她就不算美……」凤于飞低下头喃喃说着:「若她真的够美……」
就当她喃喃自语时,突然一声啸声响起,听到这个啸声,黑冰像疯了似的昂首狂嘶了起来,而正在喃喃自语的凤于飞一个不注意,便被马掀落,半个身子跌落马下!
一看机不可失,独孤天涯停止长啸,立即抢身上前,用刚才在地上捡到的碎石弹向凤于飞紧捉住马缰的手。
一声惊呼,凤于飞手一松,整个身子便硬生生地往沙上坠去。
双手一捞,独孤天涯揪住凤于飞的衣襟将她翻倒在地,继而下意识地飞起一脚。
但蓦然间,他发现自己下脚的地方竟是她的酥胸,而望着她眼中露出的惊诧与羞涩,他的脚有一剎;那的暂止。
而就在这一剎;那间,形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因为凤于飞一个翻身,手用力一扯绳索,扑倒在地的换成了独孤天涯。
「想跟我斗?再喝五十年的酒吧!」
望着被踩在脚下的独孤天涯,凤于飞吃吃地笑了起来,虽然笑声依旧那样粗嘎,但望着她眼中灵动又俏皮的粼粼波光,独孤天涯只能耸耸肩,继续苦笑。
他笑,是因为尽管自己的第一次行动是以失败告终,但奇怪的是,他竟不算太难过……
就这样,柏啸天架着沙云天,而凤于飞则绑扯着独孤天涯,一行八个人、五匹马、两辆马车,开始了他们的大漠寻宝征程。
大漠的天气就像鸭子拉客时的嘴脸,正午的日照炙热得几乎将人融化,而夜晚的寒风则冷得让人由心底打颤。
几天下来,这行人已经被折腾得够呛,个个脸上都流露出疲态。
而凤于飞也不再骑在黑冰上,她坐上了有遮篷的简陋马车,让独孤天涯骑着他的黑冰拉着车,但她并没忘记牢牢扯住绑在他手中的绳索。
「你带的路究竟对不对?」到了第十二天,望着四周看来看去都差下多的单调景色,柏啸天的耐心到达了顶点。「你若敢搞鬼,我立刻就把你杀了!」
「杀了我也没用,这就是大汉!」沙云天不在乎地笑着,但笑声已相当虚弱。「只有它自己清楚它什么时候想把沙扬到哪一个方向。」
「荒城也过了、绿洲也过了、流沙河也过了,为什么我们还没找到洞窟?」柏啸天指着藏宝图气急败坏地对沙云天嘶吼着。「若不是你有意隐瞒,怎会到今天还没见着洞窟的半个影?」
「你问我我问谁?」沙云天的声音愈来愈虚弱。「但若这宝藏这么容易便可寻得的话,能有什么好东西在里头?」
一时语塞。因为沙云天的话确实有些道理,因此柏啸天也只能将气闷在心里,继续领着众人在这辽阔无边的大漠中行走,而凤于飞与独孤天涯则依然走在所有人的身后。
「别想再逃,下回我绝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了你……因此若还有下回,我一定让你……」
「行了,行了!」回身望着凤于飞斜躺在马车上,一双清亮的眼眸变得黯淡无光,独孤天涯无奈地摇了摇头。「就凭妳;这个样,我若真想逃,妳;捉得着我吗?」
「你别想逃……」她支起身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又因浑身虚弱而再度躺坐回去。
「就算我要逃也不是现在。」独孤天涯淡淡一笑:「我还没傻到在这个辨不清方向的地方四处乱窜,抢着去当路旁的枯骨!」
「你知道就好……」
叹口气将头转回,独孤天涯瞇;眼望着远方。
这路,是愈走愈不知方向,而水及食物则愈来愈少,再这样下去,他们还能支撑多久?
因出言留下他,凤于飞只得每日将水与干粮与自己一同分享,而望着她愈来愈虚弱的模样,他的内心不由得有些感慨。
这些天相处下来,他发现她并不像人们口中所说的那样邪恶。
他知道她为他敷上了金创药,也知道她为自己解了身上的蝎毒。尽管她的脾气有些阴晴难测,不时对他拳打脚踢,没事还捉弄他一下,但女人不都这样么?
而这样的她,真的就是人们口中的那个妖凤?
他真的疑惑。
但他更不明白的是,究竟为了什么,她竟愿意忍受这种连男子都难以承受的艰苦路程,千里迢迢地在这大漠中奔波?
「你究竟能喝多少酒?」突然,一个微弱的声音唤醒了他的沉思。
「不多,一缸。」独孤天涯淡淡答道。
「一个月?」
「一天。」独孤天涯回视了凤于飞一眼,懒散地笑了起来。
「想喝酒么?」
舔了舔嘴唇,独孤天涯忆起了那种痛快淋漓的畅快滋味,他闭起眼,想象着在自己眼前有一大缸酒,而他正跟其它人一起拿了根中空的芦苇杆,各自将芦苇插入大酒缸中,然后相视一笑,用力一吸……
「别作梦了!」突然,一句话像桶冷水一样泼在独孤天涯的脑门上。「在这里不会有人跟你一起『饮砸酒』的!」
「妳;也知道什么叫饮砸酒?」独孤天涯有些意外地回头问道。
因为这饮砸酒的喝酒方式在中原并不常见,多年前他曾在西南与一帮异族人士一起狂饮过,这也才了解它的个中乐趣。
「我都活了多大岁数了,见你那噘嘴的模样能不知道你在作什么梦?」凤于飞眼波流转,轻轻抿嘴一笑。
她的脸上虽布满了皱纹,但这一笑倒也让独孤天涯讶异,并在心里估算起了她的真实年龄。
虽然江湖上传言她已年过四十,但这一笑的眼神不像,确实不像,反倒像极了个董蔻年华的俏皮少女……
「发什么楞,后头来人了!」
突然,就在独孤天涯的思绪天马行空地飞扬时,凤于飞一把坐直身子,将长鞭紧紧握在手中,眼眸冷冷地扫视着车后,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将控制住独孤天涯的绳头绑至马车上。
「你休想逃跑,给我乖乖待着,不然有你罪受!」
说完这句话后,凤于飞走至车下,冷冷地望着远方卷起的那阵黄沙,向自己愈靠愈近。
也发现这群人来者不善,柏啸天一声令下,制止了众人前行的脚步,并且抄起了自己的兵器,杀气十足地站在原地。
「想独吞这笔买卖?柏老大几时也忘了江湖规矩了!」为首的人冷笑说道。而他身后站了起码有三十几个目露凶光的人。
「我有何道理要与你平分?」柏啸天冷哼一声,压根不将这帮大漠强盗看在眼底。
「就凭这个!」
望着这帮强盗没讲几句话便开始在黄沙中互相厮杀了起来,凤于飞动也没动一下,一直到有几个人冲向她的马车时,她的眼光才闪了闪。「找老太婆有事?」
「妳;……」被她这么一问,来人傻楞楞地站在原地,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话。
「六弟,跟她废什么话,杀一个少一个,咱就可以多分点!」
话声未落,就见几个人一起向自己冲杀了上来,凤于飞眉头一皱,手中的长鞭像有生命般的开始四处飞舞。
她的身形灵动,在黄沙的笼罩下忽隐忽现,但她的眼眸却无比淡漠,脸上似是罩了一层寒霜,让人乍看之下微微战栗。
眼见这个老太婆功夫不弱,有几个人干脆转向独孤天涯下手。
失去一身内力、又被绑住双手的独孤天涯见状下禁叫苦连天,而无处闪躲的他只得利用地形之便,在马车旁左闪右避,这才躲去敌人的一轮猛攻。
但马车被毁坏后,独孤天涯连闪躲的地方都没有了,望着提刀向他砍杀过来的人,除了苦笑,也只有苦笑了。
但刀,并没有如想象般落到独孤天涯的身上,因为一条长鞭紧紧卷住了握刀人的手,而这只手在片刻后突然地飞向天际,再不属于他的主人。
「啊……」就见失去右手的那人紧紧抱住自己右腕跪倒在地,而那声哀号之凄厉,令所有在场的人听后都隐约有些心惊肉跳。
但害怕归害怕,一想起「宝藏」两个字,那帮大汉抢匪的眼睛就又红了,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后,其中一个家伙围住了凤于飞及独孤天涯,打算用围攻来迫他们就范。
凤于飞见状只得急速挥舞着长鞭,让长鞭的流动在四周形成一道气旋,将自己及独孤天涯护在其中。
但或许是多日的奔波,再加上体力早已不胜负荷,随着时间的流逝,凤于飞的额头不断地沁出冷汗,而鞭也慢慢缓了下来。
「上!」一见鞭子慢了下来,那群人自然不肯放过这大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