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上座,看着她请安、叩拜,虽不情愿但也做的得当有礼。禁不住暗想,兴许她比我更适合当这皇后。
照例赏赐打发了事,兴是我表现得没有半分气势,临出门时她投来一眼,含着嘲讽和挑衅。
我哑然。
菱儿是反应最为激烈的那个,之前一直冷着张小脸,最后文贵妃那一撇挑起了她全部怒气,抓起桌上茶杯扔了出去,砰地砸在地上摔个粉碎。
“小姐,你当有这样的气魄!”
我一脸惊愕,然后又看着她气憋憋地去收拾残局。
不禁失笑。这个脾气发得又如何,既没捞得半点好处,还徒给自己留下烂摊子,费心费力。
傍晚时分崇贤竟来了。
“皇上大婚,应多陪陪文贵妃。”
手下没停,继续勾画一朵牡丹的枝叶。
“雪怜是在生朕的气吗?”
生气?真不知该为哪桩。我不禁停下思索,却惊讶地发现发生了这些事后我心中竟然没半点不悦,真不知是真雍容大度还是太冷漠无情。于是轻笑着微微摇了摇头。
“雪怜……”
不经意间,已被他从身后轻轻拥住。微微一颤,毛笔上的墨汁滴落下去,在花心处留下一团大大的污渍。
半天的工夫白费了。
蹙了蹙眉,轻叹口气搁下笔。
“皇上有何事?”
“说了叫我崇贤。我就不能来看看我的皇后么?”
“崇贤……”
“嘘,别说话,让我靠会,就只是靠会。”
于是静静地,我们都没有再动弹,夕阳透过门框照射进来,斜斜拉了道长长的人影,在地上印下相依偎的印记。
“雪怜。”
“恩?”
“……我心里一直只有你,从那个时候便只有你了,真的,你相信么?”
不禁苦笑。崇贤啊崇贤,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骗我,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明白么?那么久远的事,又是那么年幼,不论当初如何的懵懂之心,也早已随着如水岁月流个干净,剩下的不过是朦胧的记忆罢了。骗我,不过是为了稳我,怕惹了安家而已。
“雪怜?”
“相信,雪怜一直都相信崇贤。”但从不相信皇上,你是皇上还是崇贤?恐怕连你自己都已分不清,早就融为了一体的血脉,皇家尊贵而又虚伪的血脉。
闲时也会在宫中走走,顺着长廊到御花园,再沿着幽径绕着庭院,只是宫女太监的跪了一地,有些扫了兴致。
“那是什么地方?皇宫里怎么会有如此残败的庭院?”菱儿有些好奇地看着不远处。
“那是冷宫。”
不自觉地竟然晃到了冷宫。
“冷宫?!娘娘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省得沾了晦气。”
却没听她的,我举步向前走去。
“娘娘!”
我挑眉望向紧拽我衣角的小手。
“都是些可怜人,看看何妨。”更何况不知将来我会不会也来此处,当是早些熟悉环境也好。
“不行!”
难得菱儿一脸严肃,我试图软化不见效果,只好舍弃回宫。
再回首,已是烟雨蒙蒙,都远了。
没几日家里托人告之哥哥新添一子,于是向崇贤求得允许回家参加侄儿生庆,却没想崇贤也说同去,宰相家的长孙自是享受圣恩眷顾。
与皇上同乘皇辇,我再一次大张旗鼓地回家。
家里自是宾客不断,只是崇贤与我下皇辇时周围跪了一地。
这就是皇威,天家的权势。
用着威仪的目光环视了一圈,宣了起身,此时的崇贤令人侧目,那种与身俱来的王者气势让我有些失神。很难想象,他才只有18岁,一个半大的孩子而已。
恍惚间突然听得周围一片惊呼,尚未反应过来,一道黑影已向我和崇贤袭来。
近旁的侍卫已经和别的黑衣人打斗起来,其他人都惊得面色苍白,远水救不了近火。
“小心!”
情急之下,我猛地将崇贤推离了原处。一切仿佛是慢动作,旋起的衣袖,惊讶的脸庞。双手离开他身体的刹那看到他身子一震,伸起的手却只来得及与我手指相触,下一刻我便被身后一股力道拽了过去。
猛回头对上的只有一双眼睛,他一半的脸都隐藏在黑纱中,唯有那双眼睛像稀世的宝石,晶亮的吓人。
看起来他的武功不弱,我寻思着脱身的几率有多大。
当我被人腾空抱起飞掠至半空的时候我才发现他们的目标根本就是我,当我一被掳到手所有黑衣人竟都不恋战,一同飞身而出,向城外方向掠去。
无奈地苦笑,何谓自己送上门,我倒是做了最好的诠释。
耳边的是风声,速度应当极快,扬起的衣摆打在脸上生疼。有些心悸,等终于落地时才发现那人胸前衣襟已被我揪得满是褶皱。
有些无措地松了手,镇定了下,昂起头却正对上那人含笑的眼眸。
微眯了眼,有些恼怒,想想处境又只得作罢。转身环视此时身处何地,竟发现面前是一荒废的寺庙。
“这是何处?”
问了方觉愚蠢,他既掳我又怎么可能告之行踪。果不其然,他眼中多了些讥讽,“一直以为国母聪慧过人,今日一见才知是人间绝色,倾国佳人。”
居然暗指我空有外表,当下气极,却隐忍着没有发作,只是咬了咬牙,冷哼着撇过头。
“恐怕要委屈皇后娘娘今夜在此地过夜了。”
“这里?”
我微愕地望了望四周,除了这座破庙便是荒山野岭。
“不错。”
他挥了挥手,十几个黑衣人咻地分别向四处散开,不一会便不见了踪影。真是武功高强兼之训练有素,一看便知定不是普通宵小。
然后看得他向破庙走去,只得跟了上。
庙里和庙外看起来是一样的,果真残破不堪,抬起头,竟能看见大片大片被夕阳染红了的云彩。
他稍稍整了整庙堂,然后指着角落一堆干草,“你就睡那吧。”
瞠目,这么大来何曾有过如此对待。“不必了,我只需坐着便行。”
走到他不知何处翻到的残破椅子前,小心翼翼坐了上去,吱呀一声吓得我立马把身子往外挪了挪。
“你坐不了一夜的。”
“我坐得了。”
不知何处来的坚定,我直视入他的眼睛。
“真是执拗的女人。”他耸了耸肩,不再管我,径自用些干草在另一边地上铺了铺,然后躺了上去。
皱了皱眉,我没再说什么,转头看向门外的荒凉景色,两个人就这样无言地僵持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我发现自己脖子已经僵硬地无法动弹,迟缓地转了转脖子,半天终于缓过劲。转过头却发现那人不知何时竟然睡着了,面纱也已经除了,胸膛微微起伏着,看起来还挺安适。
真不知该说他是对我有信心还是对他自己有信心,竟然也不怕我趁着逃走。
不过就算我逃能逃得出去吗?暂且不要说他是否假寐,门外周围定是有很多人监视的,而且深山野林,我不觉得我有那个能力保证自己平安回到京城。
苦笑。唐唐天朝皇后竟然沦落至此,真不知是不是该哀叹我命不好。
抬起头,却不想对上他的眼睛,幽幽亮亮。
“你醒了?”
掩饰受到的惊吓,我下意识地问出了口。
“只是闭目养神了会。”
“哦。”
突然发现他有着精致的五官,俊美的脸庞,举手投足隐约带着风雅的气质。
“公子好气质,定是出身不凡,为何要做这掳人行当?”
“哦?这也看得出来?只可惜在下只是一介江湖草莽,娘娘高估在下了。”
“既是江湖中人怎又插手庙堂之事?”
“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
“庙堂中人?定是允下了高官厚禄,不然你们怎会冒此大险?看来此人颇有来头。”
“娘娘也是聪明人,有些事当是明白就好,何必非要求个印证?”
看他滴水不漏的样子,我有些恨得牙痒。这时门外传来声音,一道身影落了地,捧着些东西,竟是食物。
“耽误了娘娘参加喜宴真是心有惭愧,本该好好赔罪,可是这荒郊野岭,只有些山味野果,招待不周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狠狠瞪了一眼,肚子也确实饿了,只得无奈地挑了些野果将就着咬了几口。
“你们要把我带向何处?”
“哪也不去,只是一晚,明天便送娘娘回朝。”
“哦?”
暗一挑眉,我心里却明了大半。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已经等不住,不过我安家如果这么简单就会被打垮,那就不是宰相府了。
既然知道自己没有生命危险,也就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这才发现腰酸腿软,想是过于紧绷而致。苦笑了下,原来我安雪怜也会害怕。
抬头时发现庙里已经换了个黑衣蒙面人看守,原本那人不知去向。这人显然很是紧张我的动作,稍抬个手他也会死盯着,想必是怕一不留神我自尽了事,届时他可就负最大责任,指不定就得自裁谢罪。
坐累了站起来踱个步,这里瞧瞧那里看看,然后再坐着歇会,如此往复,看他一会屏住呼吸一会松口气,没松到一半又瞪大眼睛的样子,我心里暗笑,原来耍着人玩是如此有趣。
正玩在兴头上原本那人回来了,挥退了那个已经流了一身冷汗的人,望着我,“玩得很有趣?”
愣了住,想不到这点小把戏被他一眼就看了穿。没有接话,只是转而看向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居然是一把靠椅和一条薄毯。
“做什么?”我指着问道。
“刚刚下山寻来了,太偏僻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你就凑合着吧。”
“给我的?”
有些不知其意,我莫名看着他把椅子放好,把毯子递给我。
“我还不想过两天便听说举国哀悼皇后娘娘的消息,而且这娘娘还死于一种全身肌肉僵硬的怪病。”
有些哑然,只得接过东西走至椅子旁坐下,终于可以坐个安稳,舒了口气,只是这薄毯……皱了皱眉,已经陈旧的看不出原来颜色,而且还隐隐散发出一种怪味。再看看他微微眯起的眼,没法子,只好凑合搭在腿上将就了事。
“你做这些也是于事无补的,当你掳我时便已置我死地。”
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我自己听。
不过他显然听了进去,半挑眉毛。
摇了摇头,我没有再说话。很多事不是他们这些堂外人所能明白的,尤其这还是皇家私事。
山上风大,尤其是半夜时,春寒料峭,就算裹了薄毯还是隐约发抖,真不知他们这些江湖人怎么挺得住,还是那件黑衣,就这么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