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个能轻易让人喜欢上的女子。这是齐姜对清婉王姬的评价。
清婉王姬样貌讨喜性格讨喜,齐姜跟她相处愉快。
距离世子殿下大婚不到十天。
魏国王室的成员大婚前,民间会举行一场为期七天的花灯节,为即将成婚的新人祈福。
邀月酒馆二楼
齐姜指着楼下街道排成一列的莲花灯,慢悠悠地说道:“空白的莲花灯比较便宜,一个一铢钱。有花纹图案的花灯就贵一点,三铢钱到十铢钱不等。放灯的地点在城东的河溪和城中心的回马桥下。通常在回马桥下放灯的人比较多,去的人图的是人多热闹。去城东的人多是三五知己,结伴而行。”
清婉王姬望着那些精致的花灯,向往地道:“听上去很有趣。”
齐姜笑着说:“王姬有兴趣的话晚上可以来逛逛。”
“阿姜会陪我的吧?”
齐姜望了望楼下热闹的街景,再望向清婉王姬。她原以为温温婉婉的女子不好动,这位王姬看着性子温柔,没想到是个精力旺盛,充满好奇心的人。
齐姜自问能吸引自己的东西不多,可这位王姬不同,她仿佛对什么东西都充满了好奇心。
想是她一直住在王宫,出来的机会不多,所以才对每样事物保持着好奇心吧。齐姜心里想着事,嘴上应着:“嗯,我今晚陪你出来逛逛。”
清婉王姬不无惋惜地道:“今天晚上恐怕不行,下午我约了一位故人见面。要不明晚?”
听到清婉王姬的话,齐姜瞄了瞄站在她背后的男人,用饮茶的动作掩饰住自己紧张的心情,“好。”
说实话,齐姜真有些被清婉王姬的侍卫给吓到了。清婉王姬的侍卫,也就是如今站在清婉王姬背后的男人。他身材高大,看上去英武不凡,只是他不苟言笑,加上他左脸有一道从眉角到脸颊的伤疤,衬得他冷酷霸气的脸多了一分狰狞。
齐姜第一次接触到如此霸气的男人,只觉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在她说今晚出来逛花灯的时候,他看向她的眼神就凌厉起来,让她冒了一身冷汗。
“阿姜,我很喜欢听你讲魏国的风俗,你跟我多讲讲吧。”清婉王姬握住齐姜的手,笑盈盈地道。
美人的要求不忍拒绝,齐姜顶着火辣辣的目光,挑了魏国的一些重要风俗跟清婉王姬提了提。
清婉和她故人相约在观天茶舍见面。观之茶舍是魏国文人雅士喜欢前来品茶聊天的地方,齐姜对这个地方熟悉得很。作为随行作陪人员,午膳过后,齐姜陪同清婉王姬前往观天茶舍。
去到茶舍的时辰有些早,王姬的故人尚未来到,齐姜不欲打扰清婉和她的故人聚旧,便告辞离去。
观天茶舍兰苑
庭院内设有筵席,几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坐在席上,侧耳聆听,首案有一名仪表不凡的男子在弹奏古琴。
一时只闻琴音,琴音清幽,悦人耳。
这是都邑上层圈子的贵公子们每个月固定的消遣——品茶谈曲论事。
一曲毕,坐在筵席中公子们一边品茶,一边对新曲发表看法,气氛热闹。
赵尚归独坐一席,慢慢品茶,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有侍女送上新鲜瓜果,赵尚归看着眼前青翠欲滴的瓜果,脑海不可抑止地想起前两年春祭的情景,再想想如今的境况,心里始终难以置信以及有一点……伤心?
赵尚归用手撑住额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对自己如今出现的状况感到些许无奈。心绪难以排解,他起身往外走去,刚好听到苑中侍候的三四名侍女在窃窃私语。
“时隔一年,齐府七姑娘又来了。”
一个新来的侍女有点摸不清状况,“她以前常来?”
“没错,以前她会订下聚宝阁,不要人侍候,一个人待在那里不知道干什么。”
新来的侍女抬头往对面看去,“咦,聚宝阁?不就是对面那栋阁楼?”
其他人颔首附和。
“对了,说起来你们有没有发现,齐七姑娘每次过来的时候,刚好是这些公子来兰苑聚会之时?”
“你现在才发现?我早就怀疑了。”
“这可就奇怪了,赵四公子并不在这里啊?”
有一名年纪较大的侍女笑得花枝乱颤,“你们这就不懂了,齐七姑娘喜欢的根本就不是赵四公子,而是……”她卖起了关子来。在其他人的挠挠下,她憋着笑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齐七姑娘喜欢的是赵三公子啦!”
其他侍女一致地惊叹,表示不信……
赵尚归听到这里,转身往苑外走去。
树荫下,齐姜抬头望着聚宝阁,脸上神色难辨。这里她以前经常来,只为见赵尚归一面,如今想来,真是恍如隔世。齐姜叹了一口气,转目就见到了赵尚归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齐姜微愣,随后露出一个客套的微笑。
“七姑娘来这里喝茶?”
赵尚归甚少会主动跟她讲话,齐姜微讶,但还是有礼貌地答道:“不是,清婉王姬跟她的一位友人约在这里见面,我送她过来。”
看着齐姜淡然地说着话,赵尚归不禁沉默了。她似乎变了,以前见到他,她的双眼会发光。如今她对着他,剩下的只有平静。她,已经放弃了吧?想到这里,赵尚归轻叹了一声。
齐姜不知道赵尚归为何会突然露出难过的表情,以前要她自重的人是他,如今他这副样子又是想怎样?慢着,他有跟她说过要她自重的话吗?是什么时候?
上元节?上元节……
齐姜觉得自己的记忆又混乱了。
“赵三公子,今年的上元节我们是不是见过面?”
闻言,赵尚归惊讶地看着齐姜,“上元节?今年的上元节我根本没去凑热闹,而且,”他蹙眉,问:“上元节的时候,你不是在家休养的吗?”
齐姜瞪大了眼睛,率先出现在她脑海的记忆是:她去找容辛……容辛被泼黑狗血……她落了湖……被赵尚真退婚……她救了一个采花贼,那采花贼是沈叙沈先生……
随后又有一段模糊的记忆浮现:她在容府磕伤了头……在家休养……参加上元节遇见了他……
他是……
只差一点就能看清他的模样,头却猛烈抽痛起来。齐姜捂住了脑袋,面露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
夜幕降临,都邑城内灯火通明,这会儿是花灯会最热闹的时候。
清婉王姬一只手托着一盏莲花灯,一只手拿着一支笔,歪头问身后的侍卫,“陈诀,你说写什么上去比较好?”
陈诀只“嗯”了一声,并没有给出清婉王姬想要的答案。
“不如就写‘试问身后倚栏人,月下美人可堪看?’”一个充满笑意的声音答道。
清婉王姬听到这个声音,转过身来,看着渐行渐近的人说:“这句不好,意境不合又失之含蓄。”她说完飞快地瞄了陈诀一眼,看到他依旧一副冷酷的表情,心底松了一口气又隐约有点失落。清婉王姬收拾了情绪,向着来者嗔笑道:“阿兄,你怎么来了?”
沈叙将清婉王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他知道她的心思,故意道:“看来我不受欢迎,那么告辞了。”
清婉王姬拉住欲走的沈叙,笑道:“阿兄,你饶了我吧。”
沈叙嘴角含笑,顺势停下了脚步。
两人笑谈了一会儿,沈叙掏钱买了个莲花灯,一边提笔往莲花灯上写字,一边随意问道:“这莲花灯你跟齐家姑娘昨晚还没放够?”
清婉王姬犹在考虑该写什么字,听到沈叙的话,笑道:“昨晚我们没有出来逛。”
“哦?”
清婉王姬解释道:“我是跟她约好要出来逛花灯会,没想到她病了。昨天下午我去陪了她一会儿,回去驿馆后就再没有出来了。”
听了清婉王姬的话,沈叙握笔的手一顿,墨汁瞬间晕染出一小块黑色污迹。沈叙盯着那小块黑色的污迹看了一会儿,笔锋一转,就着那点污迹,画起画来了。
清婉王姬在洁白的莲花灯上写满了字,将手中的莲花灯转了一圈,满意地笑了。转头看到沈叙放下笔,便凑近他想看他在莲花灯上写了什么。
沈叙挑了挑眉,将手上的莲花灯移了移,故作语重心长地说:“这个不能给人看,看了就不灵验了。”
清婉王姬笑说:“这么神秘?我刚才不小心看到了一点,若真不灵验了便是我的罪过了。”
沈叙摇头浅笑,拿烛火将莲花灯点着,两人下了阶梯,往河堤走去。
河堤旁的空地有很多人,他们提着莲花灯,或蹲下或半俯着身子,将手上的莲花灯送了出去。从桥上看,河面星星点点,莲花灯顺着水流,渐渐飘远,整条河都闪烁着点点光芒,仿若银河一般璀璨。
清婉看着从自己手上送出的莲花灯随着水流,跟着其他莲花灯一起渐飘渐远,才站了起来。她往身后看去,陈诀如往常一般,在她不远处静静守着。看到陈诀静立的姿势,清婉心头一暖,脸上不由带了笑。转眸看到沈叙唇边了然的笑容,清婉脸上一红,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
陈诀眸光柔和了一些,连冷硬的面部线条也柔和了不少。
其时王室式微,诸侯国势力强大,清婉作为王姬,特别是不太受宠的王姬,难逃外嫁诸侯国的宿命。想到这些,再看看如今他俩的情景,沈叙心中一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露出温和的笑容,“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看着三人走远,柔澜从暗处走出,在灯光的映衬下,她面冷如霜。她沉下声对随行侍从吩咐道:“我要他们方才放的那两盏灯!”
侍从领命退下,片刻,他拎着两盏熄灭的莲花灯过来了。
莲花灯的底座已经湿透了,灯身的笼纸也溅上了水,书写的字有些已经模糊了。
柔澜先将沈叙的莲花灯拿过来观看。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首尚未完成的诗句,留诗的这面笼纸被水珠溅湿,墨水晕染开去,只能依稀看到几个字。柔澜仔细辨认了一番,确认上面书写的只是普通的祝愿诗。
将莲花灯转到另外一面,一幅画跃然纸上。
画上也有洇染的情况出现,所幸并不严重。沈叙不愧以绝妙的画工闻名于世,只寥寥数笔,画中人物便栩栩如生。
画上的是一男一女,都只以背影示人。男子一袭长袍,宽袖博带,意气风流,不难看出画的正是沈叙本人。女子身上穿的是魏国女子的寻常服饰,她半蹲着,将手上的莲花灯轻轻推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