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还不知道吧,他没有说是谁干的缺德事。”
小喜鹊听说后脸上露出放心的微笑,这个细节许杏莲没有觉察到。
过了一会儿,“小喜鹊”又神秘地说:“萧晓枝上不了大学可能还有另外原因吧。”
“什么原因?”许杏莲感到奇好的问。
“听说他爸爸刚刚查出来是右派,全家都要下放劳动改造。过几天他们全家就要到杏花谷落户了。”小喜鹊神秘兮兮的说。
“真的?你消息怎么这么灵通?”许杏莲更为吃惊地问。
“小喜鹊”笑而不答。
许杏莲和小喜鹊一边说一边走,不一会儿,他们来到老杏树下。
许杏莲停下了脚步,抬头仰视:只见它那十来米粗的主杆伤痕累累,一米多粗的支杆斑迹重重,风摧不折、雨打不弯;它那枝繁叶茂的树冠像一把巨大的阳伞,支擎着天空。它既是杏花谷村名的由来,也是杏花谷人精神的象征。
这棵老杏树不仅因它是杏花谷的标志而闻名,更重要的是因其会“显灵”而倍受崇拜。
“你在看什么?”许一虹也扛着锄头快步赶了上来,她见女儿在树下发呆就问。 没等许杏莲回答,她就快步赶到了上工队伍的前头,然后回过头来叮咛一句:“快走,第一天上工别迟到。”
蓝梦刚牵着一头牛从村子的另一头也向老杏树这边走了过来。
“蓝老师,你也上工?”许杏莲很有礼貌的问。
“民办教师就是农民,除了上课都得下地干活。”蓝梦刚也是很有礼貌的回答,但他说话的时候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牵着牛继续前进。
许杏莲也加快了脚步随后跟着他。她仔细打量着蓝梦刚的背影,一种歉意从心头油然而生。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但是,他救了她,她还打了他,他没有往心里去,他不懂得记恨,她从内心感激他。
“蓝老师,你说老杏树真的会‘显灵’?”许杏莲没有提起那次见面的事情,而是绕着弯子和他说另外的话题。
“你怎么对这个问题感兴趣?”蓝梦刚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
“我不相信。因为它是植物,不可能显灵。”
“不对,植物也是有生命的,有生命的东西都有灵性。”蓝梦刚振振有辞。
“那你认为,老杏树真是会显灵?”许杏莲不相信的反问。
“会‘显灵’。”蓝梦刚不假思索地回答,同时列举了许多事实说明老杏树“显灵”的历史,他说: “有一年秋天它枯枝发芽,后来传来全国解放的喜讯;有一年夏天它纷纷落叶萧萧下,不久天气骤变,一场百年不遇的特大洪灾袭击全国;又一年秋天它花开二度,不久一个城市一夜之间夷为平地,几十万人在地震中不知不觉魂归西天;同一年它二度开出的红花一夜之间变为白色,不久几位伟人相继逝世,举国悲恸……”
“你说的还真的有道理。好像老杏树真的有灵性,”许杏莲仔细品味着蓝梦刚的话,心里产生了矛盾,她像是对自己,又像的对蓝梦刚说,“我真的搞不明白,它要是没有灵性,为什么每当它出现异常的时候,不是发生自然灾害,就是出现政治风波。”
“目前,世界上未知的事情还很多,不知道的事情不一定不存在,更不能一概说它是迷信,要解开这些谜,需要我们不断学习、不断研究、不断探索。”蓝梦刚的一席话在许杏莲的心中引起了强烈的共鸣。
农村的集体劳动的场面是如火如荼的。
劳动工地上红旗飘扬,人来车往,歌声、号子声震天响,气氛非常热烈。
全村男女老少集中在一起干着同一件农活,大家分工合作,你追我赶,有着一种热火朝天的氛围。比一家一户单干要热闹得多,年轻人尤其喜欢这种场面。
许杏莲和蓝梦刚、“小喜鹊”、萧晓枝、丁满凯等一批年轻人在一起干活,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十分开心。自从第一天参加集体劳动起,她的感觉是,农村虽然生活贫穷但精神很愉快。
休息的哨音一响,大家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农具,呼啦一下占据各自的有利的地形,展开各种原始的但很有趣的活动。休息的时候也是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男人们捧着烟袋津津有味地抽烟、津津有味地聊天;女人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她们边拧线、边纳鞋底、边谈论张家长李家短;姑娘们叽叽喳喳,她们边打毛线、边绣花、边谈论情郎;小伙子们最不安宁,有的摔交、有的打牌、有的扳手腕、有的在地上画个棋盘下起了泥丸棋……
蓝梦刚没有加入小伙子游戏行列,他一人独坐在田埂的一头,闹中取静,专心致志地看一本什么书。
“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玩?”还没有“入流”的许杏莲走到蓝梦刚旁边轻声问。
“我是教师。要给学生‘一碗水’,自己要有‘一桶水’。”他习惯地用中指抵一下眼镜,眼睛没有离开书本,说:“所以必须抓紧一切时间学习。”
这时“小喜鹊”溜到蓝梦刚的身后,趁他不注意猛地抽走他手中的书,然后高声说:“书呆子!这年头还看什么书,知识青年都要上山下乡了,读书还有什么用?给大家讲个故事吧。”她向许杏莲使了个眼色,向他身边挪一挪说,“蓝老师一肚子好听的故事。”
一听说讲故事,小伙子自动结束打闹,姑娘们也停止说悄悄话,大家一起向蓝梦刚这边靠拢。
“蓝老师,你就讲一个吧,大家都想听。”许杏莲明白了“小喜鹊”的意思附和着。
“没有什么好听的故事,我真时代不会讲。”蓝梦刚红着脸说。
“对,讲一个。不讲就‘打夯’。”几个小伙子七嘴八舌地催他。有四个人真的分别抓住了蓝梦刚的手和脚,打算把他抛上天空。
“别,别,别——”蓝梦刚知道“打夯”是农村小伙子惩罚人的一种游戏,被当着“夯”打的人往往会被摔得皮开肉绽,为了免受皮肉之苦,他赶紧求饶,“别打,别打。我讲,我讲。……”
大家一听他答应讲故事,就松了手,赶忙围拢过来。
蓝梦刚用中指抵了一下眼镜,想了想说:“我不会讲什么好听的故事,就讲一讲咱们杏花谷的名人吧。”
“没问题,我们爱听自己村的事。”大家七嘴八舌的说。
蓝梦刚稳定一下情绪,摆开了说书的架势。他清了一喉咙说:
“不知哪个朝代,咱杏花谷出了个秀才,他在城里一个财主家教书。秀才的学问不深,他自称当朝巡案是他的老师,可财主也是个没有学问的大老粗,一听说他是巡案的学生,就对他十分信任。
“一次,财主家新盖了一幢小楼,就让有‘学问’的穷秀才为小楼起个好听的名字。这下可难坏了穷秀才,他搜肠刮肚想了一夜,就是想不出合适的楼名。第二天到交差的时候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去见财主,见到财主后,他急中生智,就一拍脑袋说:‘我想出了一个好名字’……”
“叫什么?”大家急切的问。
“‘听——月——楼’。”蓝梦刚一字一顿的学着秀才的腔调说。
蓝梦刚的话音刚落,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听月楼’?有没有搞错?月亮怎么可以‘听’?”丁满凯皮笑肉不笑的说。
“叫‘望月楼’好听!”萧晓枝说。
“我看叫‘观月楼’合适。”一个小伙子说。
“还是叫‘赏月楼’吧。”一个姑娘说。
“……”
“嘘——,财主也没有请你们去为小楼起名,你们瞎起什么劲?”“小喜鹊”制止大家插嘴,“别打叉,听下去。蓝老师,你继续讲……”
蓝梦刚见大家不着声了,就继续说:“秀才‘听月楼’三个字一出口,财主差一点叫了出来,他想说,‘月亮怎么听?你是胡说八道吧’,但是他没有说出来,因为他自己的学问浅,人家秀才是巡案的弟子,学问太深,他心里只要想,嘴上又不敢多问,怕问多了显得自己无知,也就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事该凑巧,就在财主准备为小楼举行挂牌庆典的前一天,巡案到县衙视察,县衙派人传来口信,说巡案明天要求出席小楼挂牌仪式。
“财主高兴坏了,巡案一到蓬筚生辉。他感谢秀才为他争光,巡案能到他家还不全仰仗秀才的面子;可是,这几天正为起错楼名而犯愁的秀才一听吓坏了,巡案一到不但会揭穿‘听月楼’的缪误,而且会招来假冒师生关系的杀身之祸。……”
讲到紧张之处,蓝梦刚看了一下手表,故意卖了一下关子,“时间不早了,马上就要干活了,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开工的哨子还没响呢,抓紧时间,快讲。”小伙子说。
小喜鹊说:“我跟队长说一声,让他迟一点吹哨子。”
“我看你是不想讲完,是卖关子。”一个小伙子提议,“不讲就‘打夯’。”几个小伙子真的又动起手来。
“好,好,你们别动手,我继续讲。”蓝梦刚最怕这一招,他又接着讲下去,“……秀才想,巡案一到就完了,但是,等死不如去自首。当天夜里,他偷偷跑到巡案的住地,跪下来负荆请罪,他一五一十的说明原委。还说,小人才疏学浅,闹出了‘听月楼’的笑话,丢了大人的面子,真是罪该万死,请大人处罚。
“巡案听了哈哈大笑,忙说,‘起来,起来。你没有丢我的面子,而是为我争了光。我认你这个弟子了,放心回去吧,明天见。’
“秀才一头雾水回到财主家,他一夜也敢合眼,不知道是祸是福,一夜也没想通会发生什么事。第二天,巡案在县官的陪同下来到财主家的小楼前,他抬头看看新题的楼匾,连声夸赞,‘好,好。我的学生有出息’。有几个胆大的文人当场发难,‘月亮怎么可以听呢?月亮上能听到什么?’
“‘月亮上能听到许许多多美妙的声音,你们没听见过?我可经常听到呀。’巡按大人摇头晃脑的说着,同时吩咐财主:‘请拿文房四宝。’财主赶忙取来笔、墨、纸、砚,只见巡案提起笔在萱纸上写下这样的诗句:
咏 听 月 楼
七律
听月楼高接太清
楼高听月最分明
辇徊迎迓冰轮响
药捣叮咚玉杵鸣
广寒宫里声律律
斧修丹桂韵铮铮
忽然一阵仙风起
吹落嫦娥笑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