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说的到底对不对呢?」这才是众人期待的焦点。
「不对!」凉夏很肯定地宣布答案,「我的确是江海天的女儿,但我爹并不是什么武林盟主。」
「你骗人。」诸葛少激动地站了起来,「那次狂澜醉倒,你扶他过桥的时候还抱怨说:『你怎么这么重!比我们家『武林盟主』都重!』你还不承认江盟主就是你爹!」
「哈哈哈哈--」
他的话引来凉夏姐弟俩狂笑不已,两个人像被点了笑穴一样怎么也停不下来。赋秋更是夸张地把折扇塞进了嘴中,「武林盟主?姐说的那个武林盟主并不是你说的这个武林盟主。」
诸葛少不服气地辩解着,「天底下的武林盟主只有一个,难道我还会弄错。」
「你没有弄错,只不过我姐说的这个武林盟主有点不平凡的来历。」摇起手中的折扇,赋秋一派潇洒地说着,「我们家这个『武林盟主』每年都生产,年头产一窝,年尾再产一窝,每一窝都能生出十几到二十头小猪,这一生都生了十几年,它还能再生。你走到猪圈放眼望去,所能见到的大猪、小猪、公猪,母猪,可以说都是它生出来的,它不是盟主是什么?所以我们就亲切得管它叫『武林盟主』。」
敢情这武林盟主是一头老母猪啊?诸葛少、楼起和宛狂澜面面相觑,连笑的力气都没了。
看到他们这番表情,凉夏可来劲了,「我们家不仅有『武林盟主』,还有『天下第一』呢!」
赋秋跟着为大家解释何谓「天下第一」, 「姐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下山去村子里玩,她一玩就找不到人影了,还带着我也玩起了失踪。我娘决定养一条忠心耿耿的狗跟在我们后面,也好有个照应。所以我们家就多了一条大黄狗,很大的那种。很有意思的是,它尿尿不是在一棵树边尿完再走,而是找到一棵树,抬起腿尿一点,在下棵树边再尿一点。这样一路蔓延下来,你站在高处看过去,会发现被它的尿所浇灌的树正好连成一条线,写下『一』字,所以我们就叫它『天下第一』。有机会去无字酒庄做客,你只要喊上一声『武林盟主』或是『天下第一,,一定会有声音答应你们的,不是人就是喽!」
那赋秋这小子在故意取笑他,是不是?诸葛少气闷地瞪了他们一眼,「你就告诉我你们的父亲江海天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江海天。」
还是凉夏比较坦率,主动为他揭开古老的面纱,「我爹是不是你要找的江海天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每次我和赋秋做错了事,他都会一边捶桌子一边对我们吼……」
「想当年,你爹我当武林盟主的时候,号令江湖,谁敢不从。现在你们两个小毛孩子居然都不把我放在眼里,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姐弟两个同时背诵起他们的爹每次教训他们的结束语,声音平静无波,听都听烂了,根本不放在心上。
偏偏这些话听在诸葛少耳中,却像是逮到了宝,「没错!你们的爹--江海天就是我要找的江海天。」
凉夏和赋秋大眼瞪小眼,同时翻白眼,「他这个武林盟主一定是坑蒙拐骗来的,我劝你别当真。」
楼起困惑,「此话怎讲?」
找到机会,凉夏可要好好数落一下自己的爹了。「我爹罗嗦得不得了,成天唠唠叨叨,就跟老母鸡一样。我们姐弟俩有没有吃好,有没有穿暖,我娘有没有休息好,有没有进补都是他唠叨的内容。而且,我娘只要瞪瞪眼,他就立马吓得直哆嗦,双手捏着耳垂,嘴里只会说一句话:『不准打脸。』我娘拧他的耳朵,他连躲都不会。而且你看看我们姐弟俩的名字,我们都姓『那』,不姓『江』,从这个姓氏上就能看得出来,爹在家根本连屁都不是嘛!这样的人是武林盟主?江湖上的人都死光了是不是?」
现在轮到诸葛少来怀疑了,「你爹真的叫江海天?你所形容的这个人怎么跟师父所描述的大师兄完全不同啊?」师父口中的大师兄冷漠无情,寡言少语,他甚至不会笑,像一块千年寒冰追求着武功的至高境界,要不然他也成为不了武林盟主,更不会去驱除萨满妖女。
玩笑也开得差不多了,赋秋决定认真地给诸位一个交代:「我爹真的叫江海天,只不过我们姐弟俩随母姓『那,。『那』这个姓氏出自女真族,而萨满教正是女真的国教。在座各位也不是外人,我不妨直说:那些名门正派口中的萨满妖女不是别人,正是家母。二十年前,我爹遇上了我娘,也就是萨满教的真女,萨满真神的守护者。经历了一些事之后,爹决定留下来帮我娘打理无字酒庄,之后有了凉夏,有了我,江湖上却再也没有什么『江盟主』。」他已经解释得够清楚了。
他越是这样说,楼起越是起了玩味之心,「你告诉我们这些,你不怕我们把你娘是萨满真女的事告诉江湖上的人,为无字酒庄带去灾难?」
「你们会吗?」赋秋沉吟,「如果无字酒庄有了灾难,从此以后天下将再无美酒可言。」他戳中了他们这些嗜好美酒佳酿的人的弱点。
而且,敢在这里承认这一切,他的手中就握有必胜的准备。准确地说,握有这张王牌的人不是他,而是凉夏。一直以来那家人都在极力维护无字酒庄的安宁,不与江湖再兴骚扰,如果有人想要找麻烦,那就怪不得他们了。若是当真怕了那些名门正派,他爹娘早就隐居深山老林,哪里还敢悠哉地出去游历江湖。
面对诸葛少的沉默,赋秋决定再多说几句: 「诸葛少,你可以去见我爹,但你不能去见什么武林盟主,否则我怕你将会非常失望。」
「难道师兄真的不想再夺下武林盟主的位置吗?」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
赋秋凉凉地丢出一句,「你既然是武林盟主的师弟,想必武功也差不到哪儿去,你为什么不出去跟那帮人争武林盟主的位子呢?」
因为他志不在此!默默无语中诸葛少已经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但是他还是搞不懂。「为什么?」诸葛少困惑地绞紧了眉头, 「师兄武功建树极高,我听师父说师兄他二十三岁上已经登上了武林盟主的宝座,可他现在为什么会变成……变成……」
「一个连男人尊严都保不住的爹,是不是?」他的这种观点,凉夏最能领会:「这世上有太多男人成天捧着男子汉的尊严,活在自己打造的盔甲里,背负着『我是男人,我是权威,我不能输给女子』的重担,累不累啊?」她悠悠地瞟了狂澜一眼,恰好他的目光也正对上她。视线的交叠中,他缓缓地偏过了脑袋,不看她,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眼神去看,去想。
凉夏才不管他会想什么呢!环视一周,她爽朗地笑了起来,「我是不知道爹为什么会愿意放下武林盟主的位置,甘心被我们姐弟,还有我娘欺负得满庄跑。但是,有一点我知道,他过得很快乐,比天底下大多数的男子生活得都更快乐。在他看来,在我娘看来,在我们姐弟俩看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赋秋猛地打开折扇,不惜余力地夸奖她:「姐,想不到有时候你也能说出几句人话啊!」
「我平时说的都不是人话,是『武林盟主』的哼哼啊?」臭小子,胆敢取笑她?看她不打他!轻施内功,她隔着空间打中了他的右肩。
赋秋明知自己打不过她,很坦率地喝茶,把心情放在茶里泡泡,然后自己安慰自己:好男不跟女斗。
沉吟了片刻,狂澜放下手中的茶盏,将视线对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诸葛少,「你师父不是有句活要你带给江师兄嘛!说出来听听!」
「现在已经没必要了。」虽然不能完全领会凉夏话中的精髓,但诸葛少似乎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此刻的他依然很想见到江师兄,不是劝他去做回武林盟主,而是想看看他的快乐究竟乐在何方。
瞧他们聊得如此起劲,楼起觉得有必要将更重要的事提出来,「三日后,那些江湖人士将会来莫邪山庄,宛庄主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忽略了?赋秋二话不说拉着姐姐就往外走,凉夏甩开他的手,大声叫着: 「你做什么?拉着我干吗?」
「咱们赶快走,离开这里,现在就走!」他可不管什么是大丈夫之所为,什么是大丈夫不为。他今年「芳龄」十六,算不上大丈夫,他只想少惹事。万一姐姐闯出什么祸事来,挨爹娘骂的人又是他,聪明人就是这么倒霉。
诸葛少不依不饶地挡在了他面前,「你这样拍拍屁股走人,你纯粹想为难狂澜是不是?『天下第一剑』是莫邪山庄的镇庄之宝,若要交出干将神剑,狂澜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那就不要再在江湖上立足。」狂澜倒是一派轻松,「赋秋,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安心和凉夏住在这里。三日后,我会保你们平安。」
「我才不要你保护我呢!」凉夏恨恨地瞪了过去,她的气不会因为江湖人士的一场闹剧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不是不喜欢我嘛!我干吗还要你保护我?我自己有能力保护自己,那帮人想来挑衅舋是不是?三日后,看我不揍扁那帮家伙!」摞起袖子,她大口大口地灌茶,表演着何谓「牛饮」,不用再装多病西施,她野蛮、粗鲁的本性暴露无疑。
瞧着她毫无顾忌的样子,狂澜不觉轻笑出声,她真的有让人移不开目光的本钱。无论是伪装成多病西施,还是现在这个野丫头,都让人想捧在手心悉心呵护。不过,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或许……或许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他可以放下二十年的仇恨,让莫邪山庄可以拥有宁静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