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内心坦然
我就能安眠
海 鸥
——观俄罗斯同名话剧
黑暗在加重。海湾归于平静
它微微的喘息是抚慰
平静加深 同样加深了世界的
孤独 一只海鸥在飞
它试图保持这个世界最后的
平衡 用小小的身躯和奋力的
飞翔；当它朝我们飞来
我们大笑起来。我们看见
那是一只乌鸦。
爱 人
你总是铤而走险
在我梦开始之前到来
你总喜欢让感觉沿着指尖跑动
一直到达嘴唇，到达胸口
你更喜欢停留在我的心尖上
喔，那敏感的颠峰
让你我在恐惧中颤栗！
这样也就罢了，你偏要
在我心头上试着安放一根针
偏偏要试着使劲
让我在你不安的哭泣中
真切地感到疼痛！
关子春天
我只是过客，什么也没有说
什么也没有做 那么多的
花总算开了 甚至
在我想都想不到的地方
广 场
一个孩子 专注于个人的游戏
他跳一次 落在一块花岗岩地砖上
他想要搞清楚 广场的空阔
需要多少方石拼接
突然 一个念头让他停了下来
他站在那里 显然是
怀疑起默记的数字
他回头 想弄清自己跳跃的次数
已经困难
我转过脸 为了不让他
看见 有人发现他的沮丧
高 原
用赞美垒积 这时间的高地
蓝天矮下去 夕阳矮下去
一只豹子撒开四肢
我看见高原的速度和暴力
前方 是一条谷地
埋葬着骨头 骄傲和歌唱
水 竹
总共就三只，不再多了
买回来的玻璃花瓶
装着清水 和它们不紧不慢的生长
办公桌上 有了一小片绿
春天被剪下一角 私人的占有
变得奢侈并且可疑
几天以后，它成为这个房间
一部分，而不是布景
大 风
我的努力肯定白费劲
我的力量怎么比得上一座山脉
大风沿着山坡倾泄而下
和我擦身而过 眼看就要
越过开阔的平原
然而，我要阻止它
不让它掀开生活太多的粗糙部分
存在与内心需要之间的
距离 构成这片狭长的土地
恰好安置着梦想和勇气
不能一夜之间被大风掠夺
当我写下大风
就此搁笔 让它就此停止吹拂
春天四题
■ 李龙年
雪花面前 我在阴冷中艰难行走……
雪花面前 我在阴冷中艰难行走
灰暗的天空把雪原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有一片雪花精灵一样飞翔 我竟然感觉到
小鸟 羽毛下面炽热的涌动！
寻找 寻找梦呓中鲜红的背影——在茫茫
雪原
她似一颗飞翔 呼啸的子弹！
一双眼睛 山泉一般自雪原浮现
又被雪花覆盖 （我嗅出：泪水的腥味），
心灵深处 冰峰轰然倒塌 坼裂声惊飞
星星在枯枝上 悄然开放成花朵
心灵 亿万斯载的雪莲
渴望 但不可企及地绽放！
我不知道 雪花暗示些什么
最纯洁的引导 结果可能是虚无
在雪花面前 激情冷却为宁静
爱人 和一生 更需要一双深邃的眼睛
栀子花静静地开放了
栀子花静静地开放了
嘘 小心 不要惊动了星星
蜜蜂提着芬芳的灯笼 从三月
走进黎明 少女葱茏的心事
和小花猫的尾巴一样轻盈
青石板上 风的足迹露珠般晶莹。
小狗偷偷喝醉了 找蜻蜓谈情说爱
小溪畔绾衣村姑的腰身
花蕾般集·聚许许多多
蜜蜂一样热辣辣的目光
栀子花香 被一封信寄向远方
还有少女纯洁的向往 和
心灵 最初的歌声
不要拒绝 山里花朵温柔的绽放——
只要一阵暴雨狂风 一切只剩下泪水……
最后一棵古樟树
村头，最后一棵古樟树 苍老而且瘦弱
人们还有什么向往
每一片叶子 都在麻木中宁静
诗人歌唱过的父亲 皱纹是村外那沟沟
壑壑
阳光 在那里散乱成漫山砾石
群山和心灵一样荒芜
连鹞子的目光 也和河谷同样空洞
只有涓涓细流 和古朴乡情在
石缝隙深处挣扎
巴茅草 正与岩石艰难搏斗
乡亲的刀斧 已喑哑不能歌唱
森林排队走向远方 （泪水 使故乡山泉：
没有干涸）
最后的樟树 是故乡的旗帜吗
那是一支溃败的队伍
而我 其实不过是一个
叛逃到城市的士兵
真的 朋友 你到我们山里
每个村庄 都有一棵 最后的樟树
它使我们落泪而且不敢说：
那是我们的魂灵
你的面庞是春天的晴空
你的面庞是春天的晴空
星星的酒窝 在梦里浮现
狂风暴雨中 静谧的是岩石
笑看树枝摇曳 叶片飘零 水流四溢
而我只能在碧蕉叶下 想念春天
激情 泉水一般 一遍遍淹没了我
面对天空 我用白云证明
面对黑夜 我让幻想飞翔
心灵的呼喊淹没了夜色
而我只能用风 在大地书写寂寞
如果可以 我愿意用默想
描绘你的容颜——如果能够 我希望用
歌吟 编织你笑容的花朵
你看啊你看 漫天的星星 都是我的心语：
在心灵的幽径 我们一生执手相望
最小声音（七首）
■ 盛 慧
远 方
通往远方的道路也通往忧伤，
同时来临的，还有
晃动的车厢，谈话和风景。
蓝如回忆的天空，
像母亲的目光将我凝望。
九 月
日子已经开始金黄，
蓝蓝的天，
鼓在生锈的大平原上，
风，像早年离家的孩子。
黄 昏
黄昏开始寻找一支蜡烛，
汲水的辘轳，
正把黑暗吱扭吱扭提升上来。
女儿的样子
两只手交叉在一起，
就是一个小小的家。
那一片桔花般的灯光，
是我们的女儿，
出生以前的样子。
下 午
我记得那是秋天的下午，
阳光如盛开的菊花。
我躺在高高的草垛上
睡着了，像
装在陶罐里的茶水。
下 午
七月的下午，空空荡荡，
像我出生之前的一句流言。
阳光是灼热的音乐，
睡眠如同一枚桉树叶。
藤条箱的气息，
也是时间的气息。
安静……安静是因为，
时间从来不说一句话。
九月的最后几天
九月的最后几天，
后半夜有叫门的声音。
祖母说，稻子熟了，
稻子要回家。
雨水悬挂在天边，
到处都是灰暗的气息。
乡亲们聚集在地里，
如同无数根蜡烛，同时点燃
参加大地的葬礼。
静穆的九月，大地成了神祗，
稻子是神祗的唢呐手，
青草是神祗的守门人。
收割……收割露水和星辰，
收割一支支忧伤的民谣。
仿佛是第一次，
又仿佛是最后一次。
在雨水来临之前，
镰刀的声音，
在天空底下越来越响。
村庄安静，祖母幽暗，
风穿过她的手心，
风是我的背影。
石门子沟纪事（三首）
■ 温 古
一群黑牛在中午
一群黑牛在中午
横过公路 挡住一辆轿车
一群黑牛 从公路畔的草地里迈出
带着大地的气息
车灯与牛的眼睛
马达的喘息与牛的鼻息
在压抑中摩擦金属
一群牛 滞缓稳健的步伐
似当地的伯爵 给远来者以震慑
傲慢 藐视 让马达
在三次发动中窒息
大地在草叶下出汗了
石头卧在尘土里出汗了
一群脊背溜光的黑牛
以山的姿态迈向原野
我不知道机械的忍耐力究竟有多大？
十一日夜，大雪
万物睡着了
谁来赶起这群入梦的羊？
风，舔舔栅栏上的铁环
吸着丝丝凉气退出
夜亮得像一摊奶
让毡包内一点黄灯
飘游着
灯边的酒壶躺倒时
老人握起枪管跨出门外
老狼是逆浪划行的鲨
它的行迹 惹出枪管的一声咳嗽
想起昔年村中心的铁匠炉
在自己的寂静中呼啸
铁 开始发烫
周围的事物
从拥挤中散开
包括山川 河流 还有雁
一年冬天 我让马
从风雪里返回
让我的整张白纸呐喊
软化村庄豁口的寒气
铁匠炉 在人家的中心
熔化或者冷却
都能成为被时代淬火的骨头
那种臂力 闪电一般
那种冷默和耐性
切断木头或皮革
那种欢呼 山崩一样不可承继
星辰（外五首）
■ 苍城子
这么多的马匹在夜空行走，
朝着同一个方向。
这一生，我们不停地修改……
这一生，我们不停地修改着岁月，
修改着我们用生命抒写的诗章。
多少欲望，追逐着岁月而逝，
多少爱情，在烟雨的迷蒙中消亡。
太怜爱了以至带来沉痛，
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