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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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难-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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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之450万的比例,但考虑到双方的长期合作关系,这次不再作摊赔处理,就按总损失
12056。77元赔付。
    厂方对保险公司的通情达理表示感谢。
    12点05分。坚决拒绝了新源塑料厂的挽留,周均又返回造纸厂接上小秦,三人在一家
路边摊买了盒饭,在车上胡乱扒掉。
    12点50分。到达距离最远的兴宇纺织机械厂。该厂厂房屋顶垮塌,机器设备及车间地
下电缆被水浸泡。定损6218。43元。
    14点10分。光明轧钢厂。共计42台各类设备的电机被淹。“幸运”的是,由于经营
不善,这家乡镇企业基本处于停产装态,没有流动资产损失。双方协商,对5KW以下电机
27台按每台清洗费50元赔付;5KW以上、120KW以下电机13台在其原值的30%范围内由厂
方送修,凭发票赔付;两台120KW电机暂不拆修,由保险公司负责另行安排电机修理厂维修。
    16时25分。从光明轧钢厂出来准备到伟达电子公司。这是一家新成立的小公司,周均
三人谁也不知道它的地址。周均按照报案登记表上的电话号码同厂方联系,接电话的是一位
小姐,她告诉了详细的位置,并且说请先到财务科找她,她姓苏。
    经过七个多小时不间断的工作,人已在亢奋中失去了情绪和体力的起伏。三人在车上都
没有语言,只是不停地抽烟。
    前往伟达公司的路上遇上堵车。暴雨后泥泞的郊区公路开始变干,最容易引发车祸。北
京213在蜿蜒起伏的路上走走停停,不到五公里的路足走了四十分钟。每逢雷雨,好些行业
的人都会很忙碌,如水、电、气、电信、路政等系统的职工、各级政府官员,当然,还有保
险公司的理赔人员。长期下来,身处局中的人会很麻木,没有心情欣赏或诅咒车窗外的一切。
    伟达公司报损的主要是设备、在产品和部分产成品。在苏小姐的引导下,周均和小秦又
机械地重复了一遍惯常的程序。下午五点多钟车间工人已下班,只有单调的询问和记数的声
音回响在空荡荡的潮湿的车间里。看着苏小姐轻快的长腿在眼前迈动,周均突然觉得自己的
嗓音变得吵哑难听。
    在公司经理办公室双方签订最后的定损协议时已经快六点了。中间周均打了个电话给开
元化工厂,请他们再等一会,今天再晚也要去一趟。周均和小秦先在“保险公司代表”栏签
了字,然后把写有定损协议内容的表格递给伟达公司经理。他龙飞凤舞地画出一堆缠绕的曲
线后对苏小姐说:“财神也来签个字。”
    苏小姐就着茶几仔细地把协议文字读了一遍,才在几乎已被完全覆盖了的“被保险人代
表”栏寻到一个角落,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两个字:舒菡。
    她抬起头,把表格和钢笔还给周均。她抬眼的一瞬间,周均仿佛听见自己沉重的心脏异
常地猛跳了一下。
    那双微笑的眼清澈而澄静,象静夜的月。有一种氤氲的气息从那张陶瓷般光洁的脸上隐
隐逸出。
    19点。当《新闻联播》的乐曲在开元化工厂家属区四处响起的时候,望着已经完全被
累垮了的小秦和小金,周均接受了化工厂马厂长的邀请,答应吃了晚饭再走。
    开元厂的电话总机今晨被雷击,全厂通讯中断。保险公司人员查勘现场并拍照、记录之
后,厂方就可以立即更换受损的用户板,迅速恢复通话。尤其是当周均他们得知厂里有几户
职工家庭进水又不顾疲劳紧接着逐户作出了处理后,马厂长更不放他们走了。
    保险公司内部对理赔人员接受保户的宴请有严格的规定。周均一贯都很看重这项规定,
但今天,他觉得可以坦然地吃这顿饭。
    开元化工厂地处江边。渔庄的老板见熟主顾上门,热情地把一行人安排到小楼的楼顶露
天餐桌旁就座。
    夏日昼长,七点多天还没黑。周均礼貌地应酬着厂方人员,眼睛却不时地投向江边。
    夕阳从阴云的缝隙中透出几线亮色。浑黄的江水无声地流淌,水面上若隐若现地飘浮着
从上游冲来的树枝和牲畜尸体。河风吹来,有一丝腐败的气息。
    这条江的上游经过周均出生的邻省。小时候每遇涨水,妈妈都会牵着他到江边去看水。
    那双手熟悉的温暖仿佛从几百公里外传来,那么真切。他低头看着自己刚洗过的掌心。
这只手今天摸过许多台设备,和很多人相握过,指尖夹过超过三十支的香烟。它现在显得很
苍白。
    离开伟达公司时他只同经理握手道别,舒菡在一旁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很娴静的样子。
他们都没有伸手。
    突然从梦里惊醒过来,周均知道自己在发烧,而且咽喉每一次吞唾液都很痛,象有异物
梗在那里。刚才他迷路了,在一间空空荡荡的高大厅堂里转来转去,找不到一扇门。有一个
嗡嗡的声音不停地唤着他的名字。那声音是儿时的邻居,一位瞎眼老太太的。回声一浪浪地
涌来,挤压得他无法呼吸。
    记得去年回家探亲,妈妈告诉过他,瞎眼老太太已经去世了。她死得很安详,孝顺的儿
孙们操办了极其隆重的葬礼。



  

                                5月29日 星期二

    一上班,财产险科会议室又坐了一屋子人。昨天查勘定损的情况在这里汇总。楼道里许
多保户面对着一扇扇紧闭的门焦躁不安地在等待。他们是来报案或者来给查勘人员带路的。
    邓轩一组昨天查了四家企业,其中确定了赔偿金额的两家。受灾最重的是发达家具厂。
这是一家私人企业,财务管理混乱,账册不全,查账工作非常困难。而且私人老板对自己的
财产损失索赔锱铢必较,对保险公司毫无畏惧。邓轩不点名地批评了承保这家企业的业务
员。“市公司早就有规定,财务制度不健全的私营企业不得用企财险条款承保,你们胆子也
太大了!”
    周均低着头,不去看邓轩怒气冲冲的脸。他可以想象邓轩昨天的遭遇,也能理解一个没
有在基层具体做过业务的经理在同江湖中人打交道时的无措与恼怒。这张单是发达家具厂自
己上门来投保的,刘燕在办公室简单地询问了几句就填妥了投保单,周均很清楚她没有核实
过企业的经营、财务状况,但他不能拒签,因为刘燕很需要这笔保费,而且那几天他心里只
想着房子的装修,世界在他眼里一片温情和光明。
    姚必功一组在商业区也遭到顽强抵抗,总共只查了两家。一家小商店花费了他们半天时
间才勉强接受了赔偿方案。另一家中型百货公司连清点数量都没完全结束。姚必功是公司为
数不多的没有什么人事背景的职员,在部队服役了二十多年,以副营级干部身份从部队办的
一家三产公司转业分配来公司已有四年。他象这个年龄的大多数人一样不再有什么惊天动地
的追求,只求平平安安地度过后半生。身体已开始发福的他对工作可以称得上勤勉,为人也
可以算得忠厚。当王洋出去跑单位而自己又难得地有空的时候,周均喜欢坐到他和王洋的办
公室喝茶抽烟。
    虽然姚必功的话不多,但他有着典型茶掌柜的胖身材和好耳朵,他能够一边听周均东拉
西扯的闲聊,一边手按计算器做自己的损案。有一句话是“二人饮茶为胜。胜为人生一大佳
境。”周均自知这远不是胜境,但姚必功的大保温杯里不断续水而冲得淡黄的沱茶也算可以
入口。
    姚必功忿忿地说:“这些商人神经真是太发达了。信不过我们,也信不过手下的营业
员、保管员,样样东西都要点八遍。品种又多,尽积压些没人要的烂货。而且那讨价还价的
本事,比我老婆上菜市买菜厉害多了。”
    “所以我挑你去。谁让你对商业会计熟悉,而且不怕人在耳边上念呢。”周均心里想,
同时随大家一起发出笑声。
    昨天在区内其他地方还有少量报案。朱迎兵和办公室的资料员小田去看了现场。不消
说,这些单位今天还得另外派人重查。
    邓轩要求全体人员全力以赴,克服疲劳,继续查勘定损工作。他还通报了临江区保险公
司传来的一个消息。该公司承保的一家大型老字号商厦昨天因雷击起火。由于老房子消防性
能差,所处老商业区街道狭窄,消防水栓无水,五层楼近八千多平方米营业面积的商厦被焚
毁殆尽,房屋和商品损失上亿元。最糟糕的是,火灾殃及了四邻几家商店和居民区,还烧死
了十个人。据说这十个人里边,除了商厦值班人员外,还有居民住宅里关死了门打通宵麻将
的一家人。
    “大家作好准备,尽快查完我们自己的损案后,市公司可能要抽调人员支援临江区公
司。”邓轩说完,让周均接着安排今天的查勘。
    看着同事们交头接耳,乱哄哄地交换着兴奋和幸灾乐祸的神情,周均等了一下。临江区
支公司和西山区支公司长期以来在市公司的年度业务排名表上争夺头把交椅的竞争非常激
烈,这下至少在利润指标上临江区今年是输定了。
    周均抬手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嗡嗡声渐渐地小下来。“庆幸一下可以,但别让人觉得
火是你放的。”屋内的人又笑了,但周均知道他们的注意力已经转回来了。
    果然,笑声一息,人们的眼光集中在了周均身上。他重新调整了分组,邓轩和张宏宽不
再参加。姚必功多带上小秦继续查商业区;周均同王洋、朱迎兵处理所有其他剩余损案,当
然,首先要去的是发达家具厂。
    周均让大家把昨天照的胶卷交给张宏宽统一去冲洗。最后例行提醒大家不要太紧张太劳
累就结束了会议。
    打开门,楼道里的人一拥而上,“哪位老师到我们厂?”“周科长,马上走吗?”“好
久不见,小王,抽烟抽烟。”
    被簇拥到公司门口,周均才想起早晨林慧给他放在包里的消炎药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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