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娘吓了一跳,赶紧走上前抱起他来,发现原来只是尿布湿了,润娘拧了拧他的小鼻头,笑斥道:“臭小子,不过是尿了就哭得那么惊天地的,想吓死人啊”
她一边说一边将小家伙翻过身来换尿布,才刚换好知芳已急急地赶了进来,润娘抬眸扫了她一眼,冷声道:“你怎么好放他一人在屋里的,老话说七坐八爬如今藕哥也八个月了,万一跌下炕摔着了看你怎么办”
知芳从润娘怀里接过儿子,红着脸低声辩道:“我见他睡得熟了,说出去择下菜就回来的,谁想他哭成这样”
润娘横了她一眼,道:“我晓得今朝你是忙的,藕哥儿就抱我屋里去吧。”
知芳惊道:“这怎么成呢?”
“看一个孩子是看,看两个也是看,反正我闲着没甚么事”润娘边说边就抱过了藕哥回屋里去了。
因今朝过节要准备的东西多,鲁妈她们几个一下了车便去厨里帮忙了,秋禾难得回来更是围着华婶讨好卖乖,因此只有淑君一个人守着弄哥儿,她搬了张小杌子坐在炕下的踏脚上练字。
见着润娘进来了,连忙站了起来。
这个小丫头刚来的时候比秋禾还要傲上几分,短短几个月的工夫,倒比易嫂子的还守规矩了,润娘自问也没怎么苛待她呀:“要写字好好地坐在炕上写,趴在杌子上能写得好么”
淑君垂着头扭着小手,怯怯地不敢抬头。润娘炕上坐下,见女儿已然睡醒了,睁着乌溜圆的大眼睛直瞅人,藕哥儿一见了她,就伸着冲弄哥伸出小短胳膊依依啊啊起来。
“怎么,想同妹妹玩呀”润娘将藕哥儿放在女儿旁边,转头看淑君还低着头,不由微叹了声,问道:“前几日教给你的文章都会背,会默了么?”
“会了。”淑君点了点头。
“那好,先背来听听。”
“岩对岫,涧对溪,远岸对危堤。鹤长对凫短,水雁对山鸡。星拱北,月流西,汉露对汤霓………”
润娘本来是打算教她千字文的,可是她实在是喜欢清人编的对仗歌诀,反正都是启蒙识字教哪个不是教呢这会子她更是庆幸教得是对仗歌诀。淑君清亮的嗓音和着透窗而来的光影,极富韵律的歌诀如一粒粒珍
珠落进玉盘。
用过中饭后知芳走来领儿子,随口笑问道:“藕小子很闹吧”
“不会呀”润娘漱了口,抬眸望着知芳道:“藕小子跟弄哥儿玩得很好两个小人依依啊啊地聊了大半晌呢”
知盛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道:“不可能吧,这小子最是会闹的了。”
“可见着咱们弄哥儿文静了,再闹的小子见着她都老实了。”润娘边笑边唤住华婶:“婶子你且站站,我有话同你商量。”
华婶听说便将手里的碗碟一股恼的交给了秋禾,“娘子就是客气,有话吩咐便是了。”
“婶子坐。”润娘笑盈盈地拉着华婶坐下,道:“咱们家做的买卖渐有些样子了,我怕外嚼舌根坏了慎哥儿的前程。所以啊我想用盛小子的名头在城里租个铺子,也省得家里被那些人闹得不清静。”
华婶以为只是用一用儿子名字,“这有甚么商量的,娘子只管做就是了。”
知芳瞅着润娘心却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了起来,润娘这话的意思,可不只是借用借用名字而已。
“婶子,盛小子年纪也不小了,如今又出了奴籍,只管在家里打转怎么成呢,所以我想把那铺子就交给他管去,若做得好攒些钱也好置办些田产。”
华婶睁大了眼瞧着笑盈盈的润娘,怔了好一会,才道:“盛小子还小呢,娘子那么大的事交给他,他哪里担得起。”
自家兄弟的能耐知芳是晓得的,真要把铺子交给他管去,不出三年华家就能置办些田产,听得娘亲这般推托,她不由得微蹙了眉头,正想开口,润娘已笑道:“我也是这么想呢,所以啊,我想跟婶子借个人”
“借人?”华婶云里雾里的弄不清楚,知芳却猜着了七八分,心里隐隐地有些喜意。
“是啊,借人。”润娘漾着笑意的清眸往知芳身上一瞟,道:“我想把芳姐姐接进城里去帮忙,婶子是晓得的,鲁妈她们三个都是软性子拿不起主意,秋禾虽有几分精明,毕竟年岁还小些总是不大稳妥。真要开了店知盛少不得要守在铺子里,家里有芳姐支应着,我也就全不用操心了。”
“这………”华婶不由向自家女儿看去,知芳惟恐娘亲又说出甚么推托的话来,赶紧说道:“阿娘,难道娘子可我和盛小子出了籍,就真的使不动咱们了?”
“说甚么混话呢”华婶瞪了女儿一眼,嗔道:“你跟盛小子即没念过甚么书也没甚么见识,且年纪又轻,我是怕你们怕娘子的事情办砸了”
知芳听了自是有些不服气的,待要张嘴分辩几句,终是当着润娘的面,当下微侧了身子绷着脸不做声了。
润娘瞥了眼知芳,向华婶笑道:“婶子的意思我明白,论稳妥咱们自是及不上叔和婶子。可这些事情早晚是交给他们的,只管怕他们做不来,说句难听的,叔婶子总有天会不在的,到时咱们只守着牌位哭么再不然,婶子说这些话都是哄我的,只是舍不得芳姐姐?”
本来华婶也没真想不答应,毕竟才润娘给儿子办了出籍,自己就驳她的回倒要叫她心里不快了,这会听得她这么说,越发着慌了:“替娘子办事都是应该的,再说了也离得不远,说句回来就回来的事,哪里就舍不得了。”
“这就好”润娘接过话,向知芳道:“我给姐姐一日收拾东西,你明朝吃过中饭再进城吧”
华婶听罢奇了,问道:“娘子今朝就回城去?”
“不回不行呢,慎哥儿明朝还要去书院呢”
“那………”知芳抱起儿子,道:“我这就去收拾东西,等会跟娘子一齐回城。”
润娘正想说不必这么着急,知芳一手抱儿子,一手拉着华婶已出了门,
润娘的嘴角牵起一抹浅笑,这个女子也算是有点小野心的吧
知芳一出了正房,便凑近娘亲耳旁,压低了声音问道:“阿娘,盛小子的婚事你跟阿爹到底怎么想的?”
华婶奇怪地看着女儿:“好好的,你怎么想起问这件事来了?”
知芳看着娘亲脸上一脸子的迷惑,登时一股无力感袭上心头,腾出一只手拉了娘亲,直往后院而去,进了屋放下儿子关了门,方皱着眉头问道:“阿娘,秋禾到底有甚么不好,你跟阿爹死咬着就不松口呢?”
正文 一二四、中秋
一二四、中秋
虽然华老汉心里已动摇了八九分,可嘴上依旧说:“秋禾那丫头也太厉害了些况且那小身子骨也不知生不生得出儿子来”
知芳听老父这般嘀咕,知道他心里已然应了七八分,眉眼上全是笑意:“我晓得阿爹心心念念想找个老实粗壮的媳妇,粗壮倒还好说看一眼的事。可要说性情咱们又没处过,怎么就晓得老实不老实,还不就是由着媒婆随便说。阿爹宁可信媒婆也不信娘子么”
女儿的几句话倒勾起华婶几分不悦来,自从知盛出了奴籍,他们便托了媒人打听合适的女孩儿。可媒人嘴里说得好听,自己一去打听就满不是那么回事,虽有几个靠谱的人长得粗蛮不说,家里穷得跟乞丐差不多。在母亲的眼里儿子总是优秀的,怎肯把那样的女孩儿配给儿子。
“这倒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家境好一些的人家哪里肯把女儿许过来,至于佃农家的那些粗丫头我是不答应的。咱们盛小子的模样、性情虽不算拔尖,也不比庄户人家的哥儿差甚么,且也读书识字的如今又出了奴籍,真寻个粗妇回来也太委屈咱们盛小子了。”
华老汉低头叹气道:“你当咱们甚么人家呢,前不久咱们盛小子还是个家奴呢”
“可现不是了呀”华婶扯着嗓子嚷道:“再说了你瞧咱们盛小子穿了那一身棉布袍子,人多神精,你就舍得拉个野人似的丫头配他”
听娘亲话语间带了些火气,知芳忙打叉道:“阿爹,秋禾那丫头盛小子喜欢娘子也喜欢,虽说性子上要强了些,这一年来也改了不少,至于说有主见也不是甚么坏事,倘若娘子性子软一些,咱们一家人还不晓得怎样呢”
华老汉只管低着头,就是不应声,华婶恨恨地瞥了他一眼,拉了知芳的手道:“罢了你且回屋里去收拾东西吧,你阿爹这个石头似的硬脾气哪是那么几句话就劝得转来的。”
知芳看了老父一眼,叹声随娘亲出了堂屋。刚进了后院,就听有笑声从自己屋里传出,推门看时,见铁贵正守在炕边上同儿子玩闹。这样的情景,她看了不下数百次,可这回看来却有几分恍惚。
第一次见到这个黑壮结实,面容憨木的铁贵时,自己是满心的轻鄙,那时周世朗刚刚成亲,虽说在人前依旧是那俏丽讨喜的样子,可无人时总会忍不住黯然神伤。
不晓得为甚么每每当自己悲伤时,铁贵便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做出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惹得知芳勃然动怒,然后便忘了伤感。后来由太翁做主把自己许给了他,知芳心里自然是不乐意的,因此才让睡了三年的地板,他不仅没有半句子言,且每日里都没心没肺的高兴着,好像娶了个能看不能碰的媳妇儿是件天大的喜事一般
“咋哭了?”铁贵一抬头见媳妇站在门边上怔怔地落泪,忙奔上前问道:“又被阿爹教训了?”
“谁哭了”知芳边抹去泪,辩道:“不过是沙子迷了眼。对了,你怎么在屋里,车套好了?”
“适才我正要套车,阿娘唤我过来看藕哥儿,我就阿大套去了。”
知芳横了他一眼,转眸见儿子已爬到了炕边上,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尖叫着赶上前抱住儿子,沉声训道:“臭小子,你要吓死娘亲么”
虎头虎脑的藕哥儿毫不在意娘亲的训斥,看着娘亲格格直笑。知芳气不过,待要打他两下屁股,忽见沈氏笑盈盈地走了来道:“娘子叫我来把藕哥儿抱过去同弄哥儿一起玩。”
知芳待要推辞,儿子却已张着小胳膊向沈氏扑了过去,知芳看着不由笑骂道:“这小子话还不听不懂呢,就晓得找伴玩了。”
沈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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