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娘倒没想到她会把话说透了,当下一怔,旋即笑道:“哎哟这可是我疏忽了,我素日里二娘、二娘的叫着,妈妈猛的一说舅爷我还真没想陈官人头上去。妈妈既这么说,文哥儿虽与我不是同母所出,毕竟是我兄弟,原想着过些日子再把礼送去,既然妈妈有心咱们也好少跑一趟。”说着吩咐易嫂子道:“拿一贯钱来!”
然后又转向吴婆子道:“妈妈替我转告二娘,实在我也是日子过得紧,叫她别嫌礼轻了。”
吴婆子看着那一贯钱有些发懵,这数目说少自是不少,要说多,亲弟弟成亲才一贯钱,倒真是有够生分的。润娘见她只管发呆,拿过钱塞到吴婆子手上,快刀斩乱麻地道:“我也不虚留妈妈了,免得耽误妈**赶路。”说着递了个眼色给易嫂子。
“妈妈,请………”
吴婆子张了张嘴,想说甚么却见那媳妇已打起了帘子,脑子里跟涂了浆糊似的,拿着钱愣愣刚走出了内屋,忽又听润娘道:“妈妈等一等。”
吴婆子回过身道:“姑奶奶还有甚么事?”
“妈妈替我转告二娘一句,文哥儿才成亲正是要用钱的时候,那一百贯不着急还。”
吴婆子愕视着润娘,半晌方咬着牙道:“小的替安人谢过姑奶奶了。”言毕忿而去。
润娘见栗色软帘放了下来,轻叹了声,还不及靠到迎枕上,又听知盛在外禀道:“………………”
正文 三十九、接二连三的事(下)
三十九、接二连三的事(下)
“娘子,刘官人来了!”知盛在帘外禀道。
“刘观涛。”润娘自言自语地嘀咕道:“他来做甚么!”说着又问知盛道:“他在哪儿坐着呢。”
“在正厅上坐着。大奎陪着呢。”
“知道了。”润娘边说边缓缓地挪动着,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年后她的身子越发的不灵便了。她正吃力套摆在炕下的大棉鞋子,秋禾走了进来,紧走两步上来给她把大棉鞋子套上,一面道:“娘子也不知道叫一声。”
“哎,我不是怕你听不到么。”
“知盛不是在外头么,叫他唤我一声不就得了。”
“知道了,知道了!”润娘白了她一眼,喃喃道:“真是个小话唠!”
秋禾动了动嘴唇,眼角睨了润娘一眼,无奈一叹。
开着门窗的正厅,午后浓暖的日头大把大把的洒进屋里,刘观涛端坐在日头里端着茶盅微眯着眼,心里很是有些忐忑,眼前不时浮上润娘那日在自家大闹时的冷绝神色,这个女人他本是打定主意再不招惹的,可是…………
“刘官人!”润娘冷淡清晰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刘观涛一惊而起,茶水倒了一手亏得不是太烫,虽狼狈了些倒不曾烫着。
“秋禾。赶紧拿帕子给刘官人抹一抹。”
“是。”
秋禾拿了帕子应声上前,刘观涛忙推让道:“不碍的,不碍的………”
“刘官人这会来是为着甚么事呀?”润娘已在太师椅上坐下了,接过秋禾奉上的热茶。
刘观涛本还在抹手上的水,听得润娘开口相问,踌躇了一会在她下首坐了,张了几次口,方问道:“喜哥儿同妞儿还好么?”
“很好。”润娘简洁的回道,把刘观涛一肚子的话给挡了回去,厅堂上登时陷入沉闷之中,刘观涛微低着头以眼角余光扫去,只见润娘细细吹散茶盅里的浮沫,神色安然的吃着茶,仿似这厅上只她一个人般。
“呃,我今朝来………”刘观涛斟酌着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喜哥儿在娘家也住了有些日子,再大的气也该消了。我今朝特地来接她们回去,再住的长了旁人难免要说闲话。”
润娘听了他的话倒真有些惊愕,不知他到底打着甚么算盘,抬了眼眸望着刘观涛:“刘官人忘了当日的话么!”
刘观涛一愕,道:“气头上的话哪里能当得真呢。不管怎么说喜哥儿也是刘家的大妇,妞儿是我的亲骨血,还真能由着她们在娘家住一辈子么!”
润娘低着头吃茶没有做声,眉头却微微的皱起,心里思忖道,那日他明明应承得好好的,只要不休不合离便让喜哥儿母女在娘家住着。若说是为了面子年节那会就该来接了,这会不年不节的好好的怎么会想到来接喜哥儿母女呢?
刘观涛觉着自己当着她的面这般低声下气的服软,她还是不开口,心里登冒起了火气,冷冷道:“周娘子,所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只唤了喜哥儿来,要打要骂我都由她,咱俩个坐在这里有甚么意思呢。”
秋禾才要开口,润娘已笑道:“大官人说的是,秋禾你去问问姑奶奶,是她出来见大官人还是………”润娘笑了笑,继续道:“请大官人进去说话。”
“娘子!”秋禾站着没有动,一脸的诧异,就连知盛也惊愕地看了过来,惟独大奎如根木桩般默然站立。
润娘斥道:“还不去!”
秋禾瞪了刘观涛一眼,忿忿的去了。知盛的探究的目光在润娘脸上停留了一会,想窥视出她些些的心思,然她面上只是一派淡笑如云。
其实润娘心里真的很想很想把这个出尔反尔的小人给打出去,然他毕竟还是喜哥儿名义上的丈夫,他现在来接生气住回娘家的妻子。若真把他赶了出去,旁人看着该怎么议论喜哥儿呢!再说了自己也不好做喜哥儿的主,要走要留也该让她自己决定才是,毕竟古时的女子不是个个都能做到“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的。
如果喜哥儿是出来见刘观涛,那么她还可能留下,可如果她请了刘观涛进去,那么…………………,自己若硬拦着只怕她心里还要记恨上。
“你,来做甚么!”喜哥儿在孙娘子与华婶的陪伴下踏进了正厅,哽咽的问声打破了厅上的沉寂。
本来润娘见她走了来见刘观涛正要松口气,听得她这个声音心底又开始发虚了。
“喜哥儿!”刘观涛起身抢至她面前,眸光落在她红润的面颊上注视良久,握起她的手温言道:“跟我回去吧。”
喜哥儿只听了这一句眼泪便扑簌簌往下掉,勉强把眸光从刘观涛身上移开,哆嗦着嘴唇问道:“你是来接我的?”
刘观涛轻叹一声:“喜哥儿我知道错了,你不在家我心里就直发空,我也不晓得原先怎么会那般混帐。你生气也是应该的,今朝你若不想跟我回去,那我就明日再来,明**不应我后日再来,总之你不应我,我便日日来接,就算是我给你陪不是了。”
喜哥儿泪光盈然地望着自己的丈夫,悲声问道:“你可知今朝是甚么日子!”
刘观涛一怔,吞吐着说不出话来。
“今朝是那妞儿的三岁生辰,她到今日才有名字!”
“我…………”刘观涛愕顿了下,紧接道:“这三年来我是亏待了你们母女,可是往后我会好好待你好好待妞儿。”
喜哥儿已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华婶亦哭笑着劝道:“ 姑奶奶别只顾哭啊,倒是应官人一句呀!”
润娘见喜哥儿如此,闭上眼睛在心底长叹一声,女人啊总是愿意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
喜哥儿抹了抹泪,哽声问道:“那颜氏呢!”
“她一个姨娘怎能跟你相提并论,往后杰哥儿就由你来养,看谁还敢议论你没儿子。”
“甚么!”喜哥儿震愕地看自己的丈夫,一双手抖个不住:“你说甚么!”
刘观涛轻笑道:“杰哥儿本就是你儿子,由你教养再合适不过了。”
孙娘子在旁看着,忍不住道:“喜哥儿,你可是要想清楚了,他原先那么待你和妞儿…………。”
不待孙娘子说完,刘观涛便抢断道:“喜哥儿,我保证以后再不会犯了!”
“姑奶奶,所谓床头吵床尾合,既然大官人来接你了,也认错保证不再犯了………”
“婶子。”润娘喝断了华婶的话,却没有再说下去。
刘观涛语近哀求道:“喜哥儿,跟我回去吧。”
喜哥儿缓缓地把自丈夫掌中抽出来,道:“我也不是怪颜氏,只是我一想着竟不能见恒哥儿最后一面,我…………”
“这都是颜氏那贱人做得好事,我已经发落了她。你实在气不过回去发卖了她便是了。”
润娘听着这话,垂下眼眸吃了口温温的茶水,心底升起一股凉意。
“我倒没这个意思。”喜哥儿忙道:“好歹她也生了?哥儿,咱们就是不顾她也要顾着?哥儿啊。”
“阿姐,你们在这里慢说,我身子有些乏了回屋歇歇去。”润娘实在是灰心,再看下去也只是给自己添堵。
“等等。”刘观涛拦着润娘问道:“继涛是不是在这里?”
润娘已很不想看他这幅嘴脸,随口应付道:“在慎哥儿的书房里。”言毕便转身进去了,孙娘子跟在她后头,一进了内院便埋怨润娘道:“平日里你伶牙利齿的,适才你怎么又不做声了。那姓刘的…………”说到这里忽想刘继涛还在东厢,怕他多了心,忙压低声音道:“那姓刘的分明就是靠不住呀!”
润娘在炕上歪了,又使秋禾给她捏捏发胀的腿肚子,吃过盅热茶后,方向孙娘子道:“我的嫂子,你以为我劝了便有用么!”
孙娘子气鼓鼓地道:“那也比你一言不发的好。”
润娘叹息道:“阿姐一心要回去,我若是硬拦着,她心里怕还要不高兴呢。”
“那就由她跟姓刘的回去,再受了委屈怎么办呢!”
“阿嫂!”润娘无奈地道:“莫说我只是阿姐是同辈,就算我是长辈也不好替她做这样大的主,要留要走都该由她自己决定才是。说难听些,就算太翁、安人也是拦不住她的。”
孙娘子犹自不甘道:“可那姓刘的…………”
润娘摆了摆手道:“阿姐愿意相信他,你我说破了嘴皮也是枉做小人。”
这个道理是前世的那些女友教给她的,曾经那些女友受了男友或丈夫的气都喜欢找她倾述,她自然听得义愤填膺,常劝她们分手,她的口头禅是“这种男人不要也罢!”
可渐渐的那些女友都开始疏远她,女友的男友也对她充满了敌意,后来她才明白那些气话,女友当时听得是很舒服,可是当那些女子气消了之后不仅学给男友听,甚至还在心底认为她是个刻薄的人。
所以在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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