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你就再忍一忍吧,也就地几日罢了。”
“几日!”润娘穿一身水红色衫袍,趿着布鞋站在床边,怪声叫道:
“明明还有七日,七日啊!妈妈,我都发臭了呀!再不沐浴就跟咸鱼那味儿一样了!”她一面说一面将袖口送到鲁妈口鼻前:“妈妈,你闻闻这味,是不是跟咸鱼样!”
“娘子………”那凑到面前的袖口还真泛着隐隐的酸味,鲁妈掩了口鼻退了步,道:“不然娘子还是拿热水抹抹吧!”
“不要!”润娘毫不犹豫地否定了这个提意,这个世间没有空调没有风扇她也不强求了。可是明明自己可以每日一澡的,却被这些个老顽固给剥夺了,再这么下去自己跟弄儿非长痱子不可:“今朝我一定要沐浴,不仅我弄儿也要!”
“这………”面对倔到讲蛮的润娘,鲁妈虽是头疼却也没有丁点的退让:
“娘子,老婆子也是为你好,这月子里下了水可是落下病根的………”
“我让它,我愿意!”
鲁妈揉了揉被润娘嚷得直抽抽的头目筋,门帘略动仿似有风掠过。
“妈妈,你且去歇歇吧。”
润娘重重生地哼了声,在床边坐下别过头去不看刘继涛,心里恨恨道:“今朝就是玉皇大帝来了也用!咱要洗澡,要洗澡,要洗澡………”
正文 九十四、恐惧
九十四、恐惧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在刘继涛正色训斥、柔言轻哄、美色相诱的连番攻势之下,润娘最终还是抹抹身子了事,不过顺带给弄儿也抹了抹,算是小胜一回。这会她女儿放在炕上,拉着她的小胳膊小腿做“体操”一面跟女儿嘀咕:“弄儿啊,形势比人强啊,咱们母女俩只好忍着了………”
“娘子,你又折腾弄哥儿,叫鲁妈看见又该说你了!”秋禾端了盏赤豆羹进来,见她又把女儿脱得只剩个肚兜,连忙放赤豆羹取过小单衣把弄哥儿给裹了起,瞪着润娘道:“你就不怕她受凉!”
润娘撇了撇嘴,懒得跟她解释反正说了也是白说,舀了勺赤豆羹送进嘴里,问道:“先生呢?怎么一去就不见人了?”
秋禾把弄哥儿放进摇篮里,道:“先生啊,在外头见客呢!”
“见客!”润娘眨巴着眼道:“他还客啊!”话未说了眼珠子一转丢下调羹,便跑了出去。
急得秋禾赶紧跟了上去,嘴上直叫:“沈娘,沈娘,快去看着弄哥儿!”
润娘此时已行过了穿堂,顶头撞见刘继涛同一华美男子从里间出来,润娘先是被他的美貌给惊大了眼,接着又觉着这人好生眼熟应该在哪里见过才是。
“你怎么又跑出来了!”刘继涛蹙着眉轻斥。
“我听说你有客人,所以出来看看。”润娘平湖似的眼眸直视着巴长霖,有淡淡的笑纹荡过。
“周娘子好!”巴长霖拱手唱诺,他桃花眼轻挑,登时让人感觉着桃花漫天。
润娘盯着巴长霖微迷了双眼,这感觉好熟悉!
“娘子………”秋禾急急地赶了过来,一见了巴长霖掩了嘴惊呼出声:
“他,他,他………”
“我想起来!”润娘两手极响亮地拍了个巴掌:“你就卢大兴的甚么公子!”
巴长霖“哗”地打开折扇轻摇缓摆,倜傥笑道:“娘子好记性啊!”
“你来做甚么!”润娘的双眼又眯起了几分,透出危险的精光。
“访友。”巴长霖却答得甚是轻巧随意。
“访友?咱们这样的寻常人家,怎么会结识公子这样的贵人,怕是公子寻错了地方了吧。”
“润娘。”刘继涛道迈前一步:“巴兄是来看我的。”
“巴兄!”润娘蓦地回头瞪向刘继涛:“你甚么时候都熟到跟他称兄道弟了!”
巴长霖拱手道:“承之兄,巴某先告辞了!”
刘继涛闻言撇了润娘,亲送巴长霖出了二门。
“姓刘的!”润娘气呼呼地从齿间蹦出这三个字,甩手回了内院去了。
刘继涛送客回来,恰看见润娘的背影隐入穿堂之后,不由摇首笑叹然后跟了进去。
沈氏坐在绣墩上做着针钱,脚踩着摇篮底下的档子有下没下的晃着,嘴
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篮中粉团似弄哥已然睡得沉了。
“气死个人了!”润娘怒气冲冲地摔着帘子走进屋里把沈氏吓了好大一跳,慌忙站起了身。
跟在脚后跟进来的秋禾,扫了沈氏一眼挥手打发她出去,给润娘倒了杯温温的茶水,道:“好容易才抹干净的,娘子一气又该出汗了。”
润娘接过茶盅子,向秋禾抱抱怨道:“我同那个娘娘腔的过节他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是俩人谈得来约在外头见就是了,何必非要拉到家里来惹得我不自在呢!”
秋禾取了柄芭蕉扇站在她身边轻轻地扇着:“我听说是巴公子自己寻上门来的………”她话未说完就挨了润娘一记眼刀。
“说到底他就不该结交那个娘娘腔!”
秋禾无惧于润娘的威吓,接着道:“可是,这会结交都结交了,难不成还逼着先生割袍断义么。”
润娘将茶盅重重地往案几上一搁,道:“秋禾,你到底帮谁啊!”
秋禾握着扇柄稍稍退后:“谁有理我就帮谁!”说完转身揭了帘子就跑了出去,气得润娘在里头直跺脚:“秋禾,你给我记着………”她恫吓的话语还没亮出来,却见刘继涛意态悠闲地踱了进来,润娘哼了声背对着他坐下。
刘继涛却故意在好面前落坐,然润娘不待他坐定便转过身去了,刘继涛不急不恼地扳过她的身子,道:“你呀………”
“不准说我孩子气!”
刘继涛才开口,就被润娘的抢断了。刘继涛微微一怔,旋即笑问道:“不说就不是了么?”
润娘也知道不准身边的人接近自己不喜欢的人,这种行为很是幼稚,可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情绪,一想着刘继涛跟那个娘娘腔有说有有笑,怒意和委屈犹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承之,你就不能不理那个娘娘腔么!我真的很讨厌他啊—”
润娘都不知道这个无理的要求怎么会从自己嘴时溜出来,可是说出口的话却是收不回来的。她心虚地低了头玩弄着衣带,等候刘继涛的斥责,然而等来的却是落在额头上的温柔轻吻。
“傻丫头,你知道我为甚么要亲近他么?”
润娘抬眸看着浅笑如春的刘继涛,有些恍惚地摇了摇头。
“他叫巴长霖是巴家的六公子,那间你唾涎已久的卢大兴就是他的开的!”
润娘口目大张,愣愣地看着刘继涛,良久方艰难问道:“他就是卢大兴的东家?”
刘继涛点了点头。
“不是说卢大兴是百年老店么?”
“是啊,不过前些年卢大兴的东家赌钱输得倾家荡产,只好把祖上的基业盘给了他!”
润娘咽了口唾沫:“这个,不会是他从中做梗的吧!”
刘继涛浅淡的笑意掠过嘴角,这个女人该糊涂的时候总那么精明,“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现在他是卢大兴的东家,跟他套好了交情,卢大兴那桩买卖可不就是咱们的了。”
“承之。”润娘的脸上却露出惊恐:“你还是离他远些吧,咱们得罪过他谁知道他心里打着甚么算盘。卢大兴那桩买卖虽然诱人,可是一家人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
巴家,润娘还记得那是世代皇商。那样的世家勋门岂是自己这种小老百姓招惹得起的?《红楼梦》里的薛蟠,还是生于末世的子弟,打死个人不就打死了么!
刘继涛板起俊颜:“你不信我?”
“不是啊!”润娘急了:“我是怕………”她缓缓行至摇篮边,看着女儿可爱的睡颜,语气满是知足:“承之,我是个极图安逸的人。有现在这样的日子我就觉得很幸福了,我不想为了单买卖闹到家宅不安,他是巴家的公子有能力害得一家倾家荡产,当然有能力害第二家,第三家,承之我一点都不想去冒那个险,咱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么!”
这是润娘第一次流露出恐惧的神情,刘继涛的心揪得生疼,走上前轻轻地将她拥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放心,不会的,我保证这种事决不会发生!”
润娘依在他的怀里,脸蛋在他胸间蹭了蹭:“承之,我只要守着弄儿、守着你就会觉得幸福快乐的!”
“我知道。”刘继涛的语气淡如轻烟,合上的眼眸挡去了那丝苦涩。
“娘子,阿哥回来了。”窗外响起阿大怪怪的语调。
润娘从刘继涛怀里轻轻地挣出,掠了掠并没有乱的鬓发,道:“赶紧叫他进来。”
她话音未落,就听周慎在外头道:“阿嫂,慎儿回来了。”
润娘连忙接了出了堂屋,见周慎一张小脸热得红扑扑的,知盛的后背心更是都叫汗浸透了。她赶紧叫秋禾打盆热水来,吩咐易嫂子把浸在井里的酸梅汤取一碗来,又使着知盛先回房换过衣衫。
她自己亲自给周慎抹过身子,又让他吃过了酸梅汤,恰好知盛换了衣服走了来,润娘便叫秋禾再取一碗来,知盛已道:“不用了,我回屋里吃过茶了,这会不渴了。”
润娘这才问道:“今朝去书院怎么样呢?他们肯收慎哥儿么?”
知盛笑回道:“何止是肯收!钟山长问了哥儿几句书,又看了哥儿文章,就欢喜得了不得。本来哥儿做完了文章咱们就要回来的,山长却硬拉着哥儿留过了饭,又问了许多家里的事情,才放了哥儿回来。说让哥儿过了端午节再去书院念书。”
润娘听着自然是欢喜的,抱着周慎的大脑袋“叭叽”亲了口:“我就知道咱们慎哥儿绝对是没问题的!”
这一下倒把周慎闹了个大红脸:“阿嫂,我都要去书院了,你,你,你可别在这样了!”
他话一出口,易嫂子、秋禾便都笑了起来:“是啊,咱们哥儿长大了,是大人了!”
润娘横眼睨去,拧了周慎的耳朵,恶狠狠地道:“还没去书院呢,你就呼扇开小翅膀了!”
“阿嫂,疼,疼,疼!”可怜的周慎有这么个嫂子,是甭想少年老成了!
刘继涛实在看不过眼,把周慎从润娘手中解救出来:“你该备两份礼才是,一份给陈老先生送去没有他帮忙引见,钟山长怎肯轻易见人。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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