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是很杂乱,但至少不想野人了。他的肤色黝黑,但应该是常年日晒所致,他的五官看来应该是个白人。他长着连鬓胡子,有着乌黑的剑眉,头发是深棕色的。他的脸很瘦削,却不显羸弱。他的额头有一道伤疤,划过眉梢,想来当初受伤的时候很是危险,几乎伤了眼睛。他的鼻子高挺端正。他咬着嘴唇,在梦中发出压抑的呻吟声。一定很痛吧,艾莲娜心想,也不知道她们给他喂进水和药没有。
她寻思着朝周围一扫,就看见床边的小桌上放着两个碗,一碗是药,一碗是牛奶,桌上放着一个小勺。很显然,这几个侍女没有成功。艾莲娜伸手把碗端了起来,还是温热的,她用小勺舀了一些,送到奴隶唇边,他的唇紧闭着拒绝。艾莲娜摇摇头,看来还得用昨天的办法,她用手指蘸了些药水,轻轻滴在他的唇上,他干涩的唇沾了汁水,他抿了抿嘴,似乎尝到了药味,眉头皱了一下。艾莲娜又蘸了一些滴在他唇上,这次他紧咬的牙齿松开了,伸出舌头舔了舔。艾莲娜趁机把小勺送过去,碰碰他的嘴唇,他轻轻地吮吸起来,药毕竟是苦的,他又皱了皱眉头。艾莲娜被他的表情逗得轻声笑起来。她喂了多半碗药,见他不再张口,就喂牛奶,这次比较顺利地都喂进去了,他显然是饿坏了,几乎是主动喝进去的。难道他醒了吗?不过他的眼睛仍然紧闭着。
艾莲娜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观察着这个奴隶,他似乎在做梦,他的头左右摇摆,手脚有时会动一下,似乎想挣脱什么,他的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看来是个噩梦。过了一会,他似乎平静了,呼吸也均匀了,艾莲娜站起身来准备出去,突然奴隶那满是绷带缠着的手一下抓住了艾莲娜的手,艾莲娜一惊之下发出惊呼。
低头再看,那奴隶的眼睛竟然睁开了,那是一双如海水一般湛蓝,如雨后的天空一般清澈的眼睛,此刻就这么愣塄地盯着艾莲娜,如同初生的婴儿第一眼看到这个世界。那不该是属于一个奴隶的眼睛,艾莲娜头脑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起死回生
他感到自己在无尽的黑暗中挣扎,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似乎深陷沼泽,越是挣扎就越陷的深,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他停止了挣扎,有一瞬间,一切都是平静美好的,似乎有光明,他又看到了父亲,母亲,儿时的一些景象在脑中闪过,那是色彩斑斓的,鲜活如昨天。我要死了吗?他想到死的时候并没有恐惧,只有安宁,死了就能再看到父亲母亲了吧。
然后他感觉到了一丝苦涩而温暖的湿润,在他的嘴唇,然后是舌尖,喉咙。他吮吸起来,本能地,贪婪地吮吸,象吮吸生命本身,更苦了,也象生命本身,苦得难以下咽。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再后来苦涩没有了,是香滑甜润的感觉,怎么可能,这种久违的感觉,即使在梦里也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他大口大口地吸吮,象孩子吸吮母亲的乳汁。
他看到了光,并不耀眼的,他的眼睛微睁,看到了光影下的人,白色的纱裙飘逸而空灵,四周笼罩在淡红色的光晕中。她的满头金发在光晕中溢光流彩,犹如带着无型的王冠。我是在一个美丽的梦中,还是已经死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女神吗?她是来带走我的灵魂,结束我的苦难吗?不由自主的,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带我走吧,他在心里祈求着。他望着她,目光中充满了迷茫和期待,惊喜和忧伤。她和他四目相对,一刹那似乎时间停止了,世界隐去了,只有他们两个,在彼此的目光中驻足。
“公主,出了什么事?”艾妮的声音将公主从梦幻般的状态中惊醒,公主下意识地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
“我进来随便看看,这个奴隶突然醒了,吓了我一跳。”公主感到自己脸上有些热,她忙转身走到床脚。
“是吗,终于醒了,我们没有白忙活,昨天晚上都没怎么睡觉呢。”卢莎说着走到床头去看,艾妮也跟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没有死?他看到一下子出现的好几个人更加迷惑了。他尝试想动,可是巨痛袭来,排山倒海一般把他压倒,浑身每一块肌肉和骨骼都在忍受着煎熬,让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己仍然活着。他虚弱地重新闭上了眼睛。
“喂,你醒了怎么还装死啊?还不赶紧谢公主的救命之恩啊?”卢莎快人快语。
公主?他的嘴角露处一丝苦笑。仍然闭着眼睛,象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
“他一定很累,让他休息吧。”公主淡淡地说。
“是。”卢莎应了一声。
“公主,我陪您回房吧,晚餐已经准备好了。”爱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门口。
公主又回头看了床上的奴隶一眼,转身跟爱莎走了出去。
他依旧闭着眼,听着门开了又关上,脚步声远了,感到胸口中有东西堵着,很是难受,他一张口,一口血涌了出来。
“哎呀,他吐血了,赶紧叫御医!”艾妮的声音。
“哇,我还以为他没事了呢,看来是回光返照啊。”卢莎手忙脚乱地出去了。
是啊,为什么还没有死?他头脑中盘旋着这个问题,又陷入了混沌状态。
爱莎发现公主自从见了那个奴隶后有点心神不宁,晚餐也没怎么动。爱莎晚上偷偷跑去问了奴隶的情况,知道还在高烧,又吐血,御医在那里忙乎了一通,情况似乎不太妙,但既然公主没有问,她觉得还是暂时不告诉公主比较好,看明天的情形再说吧。
艾莲娜躺在床上,觉得浑身酸痛,今天走了很多的路,又经历了这么多事,的确是很累了,然而她一点睡意也没有。她的眼前一直闪动着那双清澈的眼眸,这个经历了这么多苦难的奴隶却有着如此纯洁的眼神,真的是不可思议。艾莲娜隐隐感觉到这个奴隶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过去,他不可能生而为奴。而他眼睛里有那么多的悲伤与无奈,似乎触动了艾莲娜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让她忍不住想帮助他。可是想到自己当先的处境,艾莲娜的心又是一沉,我的确没有时间来帮他啊,自己正如履薄冰,举步维艰,就像爱莎白天提醒的,自己其实根本没有能力帮助这些受苦的人。千万不要让他们才出龙潭,又入虎穴。得尽快想个万全的办法,在旅程结束前把他们都安顿好。让我独自去面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吧,不要连累任何无辜的人了。艾莲娜这样想着一夜无眠,辗转反侧到天明。
天刚微明,艾莲娜感到头昏沉沉的,突然听到爱莎的声音“公主,睡醒了吗?”
一般爱莎都在门外等艾莲娜叫她,今天这么做一定是有了特殊的状况。“醒了,你进来吧。”艾莲娜急忙起身披衣。
爱莎快步走了进来,一脸焦虑,"公主,对不起这么早惊动您,那个奴隶好象情形不太好,昨夜多次吐血,御医忙了一夜,喂药也喂不进去,看来,许是,快不行了。”
“什么,不可能,他昨晚还。。。。。。走,快去看看。”爱莎很少见公主这么惊慌,急忙过来帮助公主穿好了衣服。
两个人来到奴隶的房间,御医和两个女仆都在,奴隶躺在床上,脸色惨白,胸前的被子上血迹斑斑。
卢莎手里端着药碗,见到公主,一脸的沮丧。公主走过去,接过药碗,说,“爱莎留下,其他的人都出去候着吧。”
几个人面面相觑,很是尴尬地退了出去。
公主坐在床边,放下药碗,摸了摸奴隶的头,还是很烫。他的嘴唇已经干裂起泡了。"爱莎,你去拿些深井的冷水和几条干净毛巾来,还有蜜茶。”
爱莎应了声出去了。艾莲娜手从自己的衣领里伸进去,掏出一个小项链,这个桃心型的项链中间是可以开合的,里面藏着一颗红色的药丸,这可是麦可隆王室世代相传的宝贝,据说是用千年的人参和上等鹿茸等名贵药材所制,在人生命垂危时可以挽救性命。艾莲娜把药丸拿了出来,轻轻托起奴隶的头,让他的口微张,把药丸放了进去。片刻,一阵奇异的香气萦绕在屋中。
爱莎拿着个托盘进来了,盘上放着公主要的各种物品。公主接过蜜茶,喂奴隶喝了,比起前几次算是顺利多了。又让爱莎把毛巾在冷水里浸了拧干,放在他头上消热,几条毛巾随时更换,爱莎还换了几次水。这么折腾了一阵子,他的头摸上去不这么热了,呼吸也平稳了许多,脸上似乎有了些血色。
“叫御医和其他人进来吧。”公主感到头痛得更厉害了。
御医进来检查了病人,感到万分惊讶,他深鞠了一躬,说“公主殿下,这病人现在已经病势平稳了,老朽不知您还会医术,真是羞愧万分。老夫斗胆问一句,不知公主殿下能否赐教一二,您是如何治疗的?”
艾莲娜摇摇头,“我哪会什么医术,是御医的药效经过一段时间才起作用,我只是想办法给他降温而已。好了,你们继续照顾着吧,我要去休息休息了。”她边说着边往外走。
走到门口,艾莲娜不由得又回头看看病人,病人双目紧闭,可艾莲娜刚才却分明感到他在注视着她,这种感觉是清晰而强烈的。我一定是太困了,神智不清吧。艾莲娜安慰自己。
他其实是清醒的,在药丸入口后不久,他就清醒过来了。后来公主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他不敢睁开眼睛,怕一睁眼所有的美好就顷刻消失了。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公主温热的手指轻轻触碰他的额头,感受到了冰冷的毛巾敷在额头的清爽感觉,他也嗅到了公主身上淡淡的香气,这应该是一种产自尼伯苏尔的香料,用上等玫瑰花瓣熏制而成,很多年前他曾闻到过同样的香味,从另一个女人身上,他也听到了公主移动时衣服的窸窣声,那是上等丝绸才会发出的声音。他闭着眼睛,却能清楚地看到她,从心里看到,她的一颦一笑,皱眉努嘴,都这么亲切美丽,就好像,他们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就好像,所有的时间所有发生的事情都为了等待这一刻的重逢,这一刻的美好。
然后,她离开了,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