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之罪 作者:[美]劳伦斯.布洛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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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之罪 作者:[美]劳伦斯.布洛克-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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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他说,他拿下眼镜,立在膝上。我到现在才看清他眼睛的颜色,淡蓝色闪着金点。他说:“你没有信仰,斯卡德先生。也许这就是你愤世嫉俗的原因。”
  “也许。”
  “照我看,神的爱对我们大有好处,在下一个世界里——如果不在现世的话。”
  我认定我一次只能对付一个世界。我问他,理查德有没有信仰。
  “他信仰不坚。他的心思全用来实现自我,没有余力遵随神意。”
  “噢。”
  “然后他又被汉尼福德这个女人的魔法蛊惑住了。我这话可不是信口胡诌的,他的的确确是被她蛊惑住了。”
  “在那之前他是什么样子? ”
  “是好孩子。头脑清楚,对世事充满兴趣,很有抱负。”
  “你跟他从来没出过问题? ”
  “没有问题。”他把眼镜戴上。“我无法不怪自己,斯卡德先生。”
  “为什么? ”
  “很多原因。他们那句话是怎么说的? ‘鞋匠的孩子永远光脚丫。’也许这句俗话也适用于我们。也许我为我的教众花费太多精力,相形之下给儿予的时间就少很多。我必须独自把他抚养长大,你知道。当时我并不觉得那有多难,也许我低估了养儿育女的难度。”
  “理查德的母亲——”
  他闭上眼睛。“我是将近十五年前失去我妻子的。”他说。
  “噢? ”
  “她的死对我俩打击不小。日子难过,理基和我。回想起来我觉得我应该再婚。我从来——从来没有起过这个念头。我后来雇了个管家,而我的职业也让我能比一般父亲多花些时间陪他。我一直以为那就够了。”
  “而现在你的想法有了改变? ”
  “不知道。有时候我觉得人很难靠自己的力量改变命运。我们一生的路都是命定的。”他笑一下,“相信这点,可以活得比较安心,但也可能正好相反,斯卡德先生。”
  “我懂你的意思。”
  “有时候,我又觉得应该有什么是我该做而没做的。理基非常内向,他害羞沉默,几乎是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有过什么社交生活吗? 我是说他念高中住家里的时候。”
  “他有过朋友。”
  “约会呢? ”
  “他那时候对女孩没兴趣。他在掉进那个女人的魔掌以前,对女孩一直没有兴趣。”
  “他对女孩缺乏兴趣,你不担心吗? ”
  我在暗示他理查德只对男孩有兴趣,但只是点到为止。就算会了意,他也没露出声色。‘‘我不担心,”他说,“我认为理基迟早会跟异性发展出良好、健康的亲密关系,然后结婚生子。他当时没有四处约会,我一点也不烦恼。如果你站在我的立场,看到我所看到的,斯卡德先生,你就会了解许多麻烦都是源自两性之间交往太密。我看过未成年的少女怀孕,我看过年轻男子在不谙世事的年纪被迫结婚,我看过年轻人染上难以启齿的恶疾。理基在这方面晚熟,我只有高兴的份,何来烦恼的心? ”
  他摇摇头。‘‘但话说回来,”他说,“如果他经验能多一些,如果他没那么天真无知,或许他就不会那么轻易地让汉尼福德小姐玩弄在股掌之间。”
  我们默默坐了一会儿。我又问了他几件事,但没有得到什么具体答案。他再次问我要不要咖啡,我摇摇头,表示我该走了。他没有挽留我。
  我从门廊的柜子里拿出管家为我叠放在里头的外套。我边穿边说:‘‘听说案发以后,你去看过你儿子一次。”
  “嗯。”
  “在他牢房里。”
  “对。”想起这段回忆,他微微缩了下身子。“我们没谈多久。
  我能力有限,但还是尽可能劝慰他,让他宽心。显然我失败了。
  他……他决定要以自己的方式赎罪。”
  “我跟分派到他案子的律师谈过,一位叫托帕金先生的人。”
  “我们没碰过面。理基……自尽以后……呃,我觉得没有必要见那律师,而且我没那勇气。”
  “我了解。”我把外套穿好,“托帖金说,理基不记得谋杀过程。”
  “哦? ”
  “你儿子跟你提过什么吗? ”
  他犹豫一下,我以为他不打算回答。稍后他不耐烦地摇摇头。“现在说出来也无妨了,是吧? 也许他跟律师讲的是实话,也许当时他的记忆模糊起来。”他又叹口气,“理基告诉我,他杀了她。他说他突然变了个人。”
  “这话他有没有解释? ”
  “解释? 我不知道对你来说那算不算是解释,斯卡德先生。
  对我来说,那是。”
  “他说了什么? ”他越过我的肩膀往前看,寻找恰当的措词。
  终于他说:“他告诉我他在一片刺眼的光照之下,看清了她的脸。他说他仿佛突然看见魔鬼现形,只知道他必须毁了她,毁了她。”
  “哦。”
  “我没有因此原谅他犯的罪,斯卡德先生,但我仍然认为汉尼福德小姐必须为她自己的死负责。她设下罗网引诱他,她蒙住他的眼叫他看不到她的本相,然后有那么一会儿面纱滑落,蒙布从他眼睛松开,他终于见到她的真面目。而且也看到,我很肯定,她对他、对他的一生做了什么。”
  “听你的口气,好像他杀她是替天行道。”
  他瞪着我,眼睛睁得老大。“噢,不,”他说,“那可行不通。
  人不能扮演上帝。奖惩取予,这是上帝的权利,人怎么能越俎代庖? ”
  我把手伸向门把,有点迟疑,‘‘你跟理基说些什么? ”
  “我记不太起来。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而我当时又因为震惊过度,更是无话可说。我儿子要求我原谅他,我为他祈福。我告诉他,他应该求神原谅。”近距离看,他的蓝眼在厚厚的镜片下放大了,眼角渗出泪水。‘‘我希望他求过。”他说,“我希望他求过。”
                 8
  我起床时天还没亮,上床时的头疼现在又原封不动带下床来。我走进浴室,吞下两颗阿斯匹林,然后强迫自己花点时间站在热腾腾的莲蓬头下。等我擦乾身体换上衣服,头疼已经去了大半,天际也开始现出曙光。
  我的脑子塞满前一天晚上谈话的片段。我从布鲁克林回来时头痛欲裂、口干舌燥。我止渴的工夫做得比止痛彻底得多。我记得和前妻安妮塔谈话的大概——儿子们都好,他们当时已经入睡,他们想来纽约看我,如果方便的话也许在此过夜。我说很好,但我目前手头有个案子。“鞋匠的孩子永远光脚丫。”我告诉她。我想她大概没有听懂。我到阿姆斯特朗酒吧时,正好赶上特里娜下班。我请她喝两杯威士忌苏打,跟她约略提到我的案子。“他母亲在他六七岁的时候过世,”我说,“这我一直不知道。”
  “知道又怎么样呢,马修? ”
  “不知道。”
  她离开后,我独自坐着,又喝了几杯。本想吃个汉堡再走,但他们已经关了厨房,我不知道我几点回到房间。我没注意,或许是不记得了。
  我到旅馆隔壁的火焰餐厅吃早点,喝了不少咖啡。我本打算打到汉尼福德的办公室,但想想不急。
  克里斯多夫街邮政分局的一名职员告诉我,转寄地址通常他们只保留一年。我建议他查阅过期档案,他说那太花时间,而且不是他份内的工作,再说他又工作过量。我看他是本杰明.富兰克林以来,破天荒第一个工作过量的邮政人员。我接过他的暗示,偷偷塞了张十元钞票给他。他似乎颇为惊讶,可能是因为钱数,也可能是因为我没叫他挨顿臭骂。他闪进里头一个房间,几分钟后就拿到玛西雅。马索在东八十四街、靠近约克大道的地址。
  那是栋高楼,有地下停车场。休息室可以媲美小型机场的大厅,有个小瀑布,配上碎石和塑料植物。房客名册上,我找不到姓马索的,门房也从没听过她。我找到管理员,他马上认出这名字。他说她几个月前结婚搬走了,现在是杰拉尔德。塔尔太太。他有她在马马罗内克的地址。
  我从韦斯特切斯特区的询问处要到她电话,然后拨过去。
  拨了三次都占线,第四回响了两下,有个女人来接。
  我说:“塔尔太太吗? ”
  “对,请问哪位? ”
  “我叫马修·斯卡德,想跟你谈谈温迪·汉尼福德。”
  停顿好久,我开始纳闷是不是找错了人。我在温迪公寓一个柜子里发现一叠旧杂志,上头写了玛西雅·马索的名字和贝顿街的地址。我这一路查来或许哪里出了差错——邮局职员给的可能是另一个马索的地址,管理员也许查错了档案卡。
  这时她说:“你想怎么样? ”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为什么要问我? ”
  “你以前跟她合租过贝顿街的公寓。”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很久以前,而且在另一个星球。再说,那娼妇已经死了。“我跟温迪几百年没见了。连她长什么样,我都不太记得了呢。”
  “但你以前认识过她。”
  “那又怎么样? 等等好吗? 我得拿根烟。”我等着。一会儿她回来说:“我看到那条新闻,当然。杀她的那男孩自杀了,不是吗? ”
  “对。”
  “那干嘛又要把我扯进去? ”
  她不想被扯进去就算理由。但我没说。我跟她解释我的任务特别,凯尔·汉尼福德想要知道他女儿的近况——因为她已经没有将来。我讲完后,她说她也许可以回答一些问题。
  “你是前年六月,从贝顿街搬到东八十四街的。”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好,算了,说下去吧。”
  “你为什么要搬? ”
  “我想一个人住。”
  “噢。”
  “再加上我希望住得离工作的地方近一点。我在东区上班,从格林威治村每天来回实在很累。”
  “你当初怎么会找到温迪合租房子的? ”
  “她住的公寓对她来说太大,而我又刚好在找房子。当时觉得很好。”
  “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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