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慧娟还在似懂非懂地认真倾听,趁林夕梦端起杯子喝茶间隙,她说:“姐,我看你正是你刚才所说的那种优秀女人。”
“我现在还不能算是优秀女人,但是,我相信我一定会成为优秀女人,那是我的奋斗目标。”
“姐,我是不行了。”
“不,慧娟,你能行。你必须对自己充满信心,然后……”
“姐,”姚慧娟打断她,“我才初中毕业,没上你那么些学,怎么能行?”
“这要看你的悟性,你的刻苦程度。我感到你那次能给我打电话,就不简单。否则的话,你在我心里永远跟马正岩搁在一起。”
“那只是因为我太喜欢你,想跟你套近乎,可以再看见你。”
“怎么样?你的目的达到了吧?”
姚慧娟开心地笑:“不仅达到,还远远超过。”
“所以,慧娟,只要你想得到的东西,只要去努力,你就能够得到。你想想,古代那些女子,能读七八年书就不算少了,但她们中不乏优秀女人。”
姚慧娟笑道:“姐,我试试看吧。如果不行,你也不要太失望。”
“我会全力帮你的。”
“这个我知道,反正我早已经把自己命运交给了你。”
《一个走出情季的女人》三十一(3)
两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正欢,卓其看完电视站起来。他伸了伸懒腰,说:“看样子好像要培养接班人了。”两个女人都笑。
姚慧娟说:“就怕不合格。”
林夕梦朝卓其笑道:“你放心,她没拿到合格证我是不会让她上岗的。”
三个人说笑着准备睡觉。姚慧娟对卓其说:“哥哥,今晚你到我房间去,我要跟俺姐一起睡。”卓其头一歪,笑道:“看吧,好歹不说两个老婆,却让我光杆一根,我不去。”姚慧娟已经脱掉鞋子跳上大床,硬是不下来,林夕梦便对卓其说:“她要在这儿睡,就让她在这儿吧。你过去吧。”她是求之不得这样的。每次姚慧娟要与她一起睡,她都是这句话。卓其说:“不行!要不我也在这间。”两个女人哈哈大笑。林夕梦边笑边招手:“那好啊,你上来吧。”
卓其无奈,只好去姚慧娟房间。
关灯后,姚慧娟说:“姐,俺哥哥怎么能这样?”
林夕梦知道她还在为那生日卡片的事。这可以理解,但她在姚慧娟面前,必须把卓其所有缺点都乔装成优点,再把他所有优点像彩扩照片那样毫不失真、无限扩大出来,就像她十多年来在所有外人面前一贯做的那样,让姚慧娟不仅欣赏卓其的优点,更重要的是让她欣赏他的缺点。
“慧娟,这你就不懂,这正是你哥哥身上闪光的地方。你想想,他不喜欢就说不喜欢,丝毫不会伪装成喜欢的样子,这种坦诚并不是一般男人能有的。”
“可他也不用使用那种口气。姐,你没听他那口气是什么样儿,真让人受不了。”
林夕梦在黑暗里笑:慧娟啊,我没听那口气是什么样儿?我听了十几年!我受了十几年!
“慧娟,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缺点。缺点又分两种性质的,一种是无意识流露出来的,一种是有意识作出来的。你哥哥是无意识流露出来的。这种缺点是可以原谅的。你想想,如果他不务正业,整天在外面吃喝嫖赌,或是在家里坐吃清穿,什么也不干,只会在你面前说好听的,又有什么用?”
“这也是。”
“他勤劳,节俭,任劳任怨,从来不出去拈花惹草,对爱情忠贞专一,像这种男人,如今社会上太少了。”
“这也是。”
“他学识渊博,很有见地,连陈暑秋这样的人都非常欣赏他。”
“哦。”
“所以,慧娟,选丈夫就要选他这样的男人。”
“再上哪儿去找?就这么一个又让你选了。”
两个人又偷偷地笑了。
“姐,不过,我第一次见到俺哥哥的时候,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
“你怎么想的?”
“我一见到他,就想,俺姐姐怎么能找这么个男的,看他长的那样儿──别让他听见,比你差太远太远,根本不般配。”
“慧娟,我是不相信命运之说的。可是,有些事情又实在让人说不清。我时常想,如果我父亲不是过于关心我,让慕老师给我当班主任;就算慕老师当班主任,他不被调走;就算他调走,而不是像父亲那样关心我,嘱咐接替他的班主任,也就是你哥哥,让他继续关心我,锻炼我,那么,我现在会在哪里,会是什么样子,会有个什么家,会有个什么丈夫,……结果,关心加关心,就把我送到现在这张床上。”
“你怎么看上他的?”
“我……”
林夕梦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个星期天的午后,她正躺在床上,杨君曼提一网兜衣物从外面走进宿舍,叫道:“林夕梦,卓其老师叫你。”
她一下子从铺上坐起。她跳下床,走出宿舍,朝办公楼急急走去。她脸忽地燥热起来。卓其正站在阳台上朝她这里注目。星期天的校园是宁静的,整个办公楼几乎再看不到人影。林夕梦上楼后,卓其领路在前面,她跟在他身后。她从后面打量他:中等个子,窄肩细腰,极其瘦弱的身材致使他走起路来头部伸向前下方,看起来既像怕羞把脸掩饰起来,又像随时准备发现地面有什么东西似的。体质多么瘦弱的老师啊!难怪有同学背后称他〃排骨队长〃。他实在瘦弱得让人担心他的健康。
《一个走出情季的女人》三十一(4)
卓其推开办公室门,让林夕梦先进去,随后将门掩上。他让林夕梦坐到他办公桌对面一把木椅上。林夕梦低着头,忐忑不安地坐着,为掩饰紧张,不住揉搓两根发辫。发辫子用一条绿色绸带子扎束,快被揉开了。卓其用钥匙打开抽屉,取出一叠整齐白纸,双手递到她手里。林夕梦疑惑地抬起头,迎视的又是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她迅速低下头,一触到手里东西,更紧张了,几乎要哭起来。她没有一丝一毫勇气当他面看这些东西。她把它折叠起来,刚准备放进衣袋,不料,卓其大声说:“不!我要你现在就看!”
他神情严肃,口气生硬,没有任何商量余地。林夕梦吓坏了,极度的紧张使她一时失禁,尿了裤子。她想哭,但不敢哭,只得紧张地把它再打开。这是一封热烈似火的情书,她只模模糊糊地看到这样几句话:“你,是我最可爱的人,是我最敬佩的人,你是大海上的纱巾,你是光明和美丽的精灵。失望者,从你的身上找到了信心!你可曾知道,我在偷偷地爱你,你是我心中的玫瑰,你永远牵挂着我的心。我,一个普通农民的后代,不爱金钱,不爱地位;我只爱高尚的情操,伟大的美德。这样的人,我愿做她的终身伴侣。啊!我太激动了,心跳得太厉害了,爱慕之情犹如滚滚黄河,翻腾咆哮!当我在梦中看见你的时候,多么想在梦中唤醒你。”
林夕梦自己心跳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内心开始了有生以来最激烈的思考,这毕竟是人生中最重大的事情啊。虽然她崇拜他,尊重他,但没想到此时此刻他就这样向自己明明白白地提了出来。她羞得几乎想哭。想说,又不好意思,他毕竟是她的老师,她又毕竟是他的学生啊。这让她如何开口?想不说,他早已站起来,在室内走来走去,等待她的话。她的心为难死了,矛盾死了。也许这将是她一生中最矛盾的时刻,以后再也不会有了。真是天无绝人之道!急中生智,她拿起桌面上一支笔,又顺手拿过一张纸,写道:“老师,您真心爱我?”“哦,”她想,“这样总比用口说出来好多了。”
她仍坐着,等卓其踱到桌边,她把这张纸推到他近前,示意他看。万万没有料到,卓其看到后立刻暴怒地跳起来,扯着嗓子高声大吼:“这还能是假的吗?!这样重大的事情还能胡来?!”
也许,这声音对别人来说,一定会被激怒的;也许,世界上任何他人对她使用这种声音,她也会泪流满面痛苦而死。然而,奇怪的是,她既没有流泪,也没有痛苦,反而感到这声音似乎是那样动听,那样悦耳,那么富有温情。于是,她又继续写道:
“我也在偷偷地爱着您。”
这次,卓其看后没有再吼,而是在她的字下边写道:“我永远等着你;我等着你毕业,等着你使用期(注:中师毕业后一年才能转为正式国家干部,这一年内不准结婚,称为使用期)的结束;我永远是属于你的。”
“只要我的生命存在,我就是属于您的;只要我的灵魂存在,我就是属于您的;只要您等着我,我就是您的终身伴侣。”林夕梦写下这些,卓其看完后,站在她面前。她也只得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双手抓起她的手,紧紧地握住。林夕梦这双纤细的手从未被一个男人触摸过;这一相握,就私订了终身。
“姐,说呀,你怎么看上他的?”
“很简单,”林夕梦想一想,说,“我班有个女同学叫辛媛, 看上一个男同学吴立人,就因为吴立人在运动会上跑得很快,总拿第一名。而我呢,就因为你哥哥那时很用功,一边教学还一边天天自学。”
“就这么简单?”
“现在看就是这么简单,当时不是这样认为。你想想,我那时候想到,结婚只要有张大床就行。可是后来连张床也没有就结了婚,这是令我最难过的……”
林夕梦猛然意识到自己远离话题,赶快住口。幸好夜深屋里漆黑,相互看不清表情,姚慧娟没大在意她后面的这句话。她说:“姐,你真够浪漫的,竟然想到结婚只要有张床就行了,我可不是这样想。”
《一个走出情季的女人》三十一(5)
“你怎么想?”林夕梦放下心来,轻松地问。
“最起码要有房子,物质上比较说得过去……”
“慧娟,我看你的条件够高的。在县城不比农村,青年结婚是很难马上有房子的。”
“没有房子连谈都不用谈。只要有房子,人差一点也将就,我是农村户口,这……”
“这不难,只要找一个能带出你户口来的不就解决了?”
“……”
“我看啊,慧娟,你的条件太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