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杜大小姐是会的,但这马既无马鞍又无蹬子又无缰绳,倒叫人犯难,便笑道:“如此有劳英招兄,令我心中难安,不如我们先坐飞机到四川如何?”
英招又大笑起来:“飞机太慢了,你上来吧。”他似乎明白了没有马镫杜随上不来,便跪下两前腿。
杜随很是尴尬地爬了上去——真的是爬,姿势极其不利落,杜随心里窝火透了:这下妖怪们都能看出自己的道行了!尤其是那个二奶脸的雉鸡精,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杜随想:找到金墨回来一定要想办法让金墨吃了她!
不过她没有多少精力想这些:没有鞍子和缰绳的马实在太难骑了,根本掌握不了平衡,而且屁股下面硬邦邦的很是硌人。杜随必须要全力以赴,才能应付得了。
英招驮着杜随,姿态优雅,四蹄轻踏,慢慢走出房间。
黑玉突然追上来,大叫“等等”,冲到面前,左摸右摸,最后摸出一沓子钱来,怔怔递到杜随面前,说:“你带钱了吗?”
杜随笑纳,接过钱放进包里,朝众妖怪挥挥手。
英招突然腾空而起。正在挥手的杜随差点掉下来,连忙抱住英招的腰,伏在他背上,心还吓得扑通直跳。
英招忍笑说:“抓好我,掉下去你就没命了。”
此时已经飞上高空,果然是天风飒飒,白云一朵朵穿来穿去,杜随偷看了下面一眼,基本是只能看到云了,也不知现在是在平流层还是对流层。以前金墨带她飞,似乎从来不飞那么高。可能是因为金墨虽强大,终究是走兽,和这样长翅膀天生会飞的也不能比。
飞速太快,杜随不敢造次,紧紧搂着英招的腰。
虽然是马身,头和上半身终究是个帅哥,和金墨那样美少年模样的身体不同,这位帅哥有肌肉,成熟还颇为阳光,男人气息比较重,杜随紧搂着他,有点脸红,决定找点话说,但是罡风强烈,几乎开不了口。她躲在英招身后,好容易才喊出一句:“你为什么要帮我?”声音被风一吹,已经细不可闻。
英招大约很习惯飞行时说话,声音洪亮,完全不受影响,他偏着头想了想,笑道:“大概因为你很像我上一个恋人。也不是长得很像,总觉得说不出来的哪里很像。”
杜随愣了一下:“你上一个恋人?”
英招说:“是啊,她也是人类。”
“后来呢。”
“后来啊,”英招的声音似乎在回想,但脚下却丝毫没放慢,“后来她老了,死了,转世去了,人类的寿命好短,只有那么几十年……”
杜随心中一惊:“你找到她的转世了吗?”
英招声音懒洋洋的,听不出悲伤:“找她的转世干吗,那也不是她了。我一开始就知道她会比我先死,反正喜欢上人类都是这样。”
杜随默然无语。
转眼间就到了峨嵋,杜随看看表,才过了七分钟,这个飞行速度确实惊人,仅次于瞬移了吧。
不过,很快杜随就发现:到了峨嵋跟找到峨嵋派完全是两码事,要不峨嵋每年那么多游客,个个都能访仙问道了。
英招驮着她在山里无人的地方穿行了一个多小时,似乎还远没有到。
杜随看到前面有个小池塘,清可见底,自己屁股已经被硌得生疼,便对英招说:“咱们休息会吧。”
峨嵋
杜随跳下“马”,在池塘边歇息,大腿根部硌得生疼,要维持良好的走路姿势便有些困难了。
英招倒是看不出累的模样,人马的外观在阳光下很有震撼力,杜随赞赏地看了半天,问:“你擅长射箭吗?”
英招蓦然一僵,怔怔看着她,漂亮的眼睛里有点震惊迷茫的模样,好半天才低声说:“不,我为什么要射箭?”
杜随暗自奇怪,表面却笑道:“你这模样若拿把弓就酷死了。”
英招身形微颤,死死盯着她,过会儿低下头,笑道:“我有一把弓。”然后岔开话题:“你不如拿鹰兄送你的小镜子用用看。”
杜随点头微笑:“我正有此打算。”又道:“原来那是只鹰啊,我说目光锐利至斯。”
英招露齿而笑,颇为阳光:“你们人类啊,总是对妖怪们的原型好奇,我这样的不大在乎,一般妖怪对此还是很忌讳的。”
杜随点点头。不再多说,拿出了那把小镜子,犹豫了一下,狠狠心,咬破中指,滴了三滴血在上面,默念金墨。
镜面转成黑色,隐隐约约有人盘膝而坐,仔细一看,正是金墨,似乎在一个很黑暗的地方,画面几乎一闪而逝,就回归本来普通镜子的模样。
杜随惘然,暗骂这法宝质量不过关。
英招却惊讶地“咦”了一声。
杜随抬头看他,英招解释说:“这镜子本来可以看得很清楚,如今却只看到匆匆一瞥,估计是遇到了厉害的禁制,看血圣兽大人的模样,是被困住了。可这究竟是什么,能够困住血圣兽,实在令人诧异……”
杜随惊疑不定:“峨嵋这么厉害?”
英招摇头,面色疑惑。
杜随皱起眉头,她原本的担忧是怕金墨大闹峨嵋,看这镜子里的情形,金墨竟似轻易被镇压了,若说峨嵋如此厉害,她也不信。
如今之计,还是先去峨嵋,见机行事。
她起身,见英招正看着她,便微笑说:“咱们还是先去峨嵋好了。”
英招见她神态自若,不惊不惧,不由点了点头。
英招原本是来过峨嵋的,他本是神民,不是妖怪,所以名门正派对他也是很客气的,但他的性格不喜与这些大派打交道,来得不多,加之他又去过很多很多地方,所以去峨嵋的捷径便至于不记得了。
再一次负起杜随,他又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被他寻到了峨嵋的山门。
峨嵋的山门也是有禁制的,是路边一块刻了字的石头。名山大川,本自古多文人题字,这样的石头并不少见,乍一看也是寻常。
石头上写着两句很平常的诗:“云深山径湿,溪白林叶红”。
英招伸手印在那个白字上,笑着对杜随说:“峨嵋的规矩是本门弟子回来按‘云’字,好友按‘山’字,普通道友按‘白’字,敌人按‘红’。”
杜随第一次听说,很是惊讶,她自己其实也算半个峨嵋门下了,但却从没听说过此事,不禁有点不爽,暗骂老乞丐不够意思。
过得一会儿,突然听到仙乐阵阵,面前突然出现一条小石径,随即一个古装打扮,穿着浅碧色丝罗般长裙,衣裾飘飘,头上梳着貌似叫做双环髻的东西的美女飘然而至,当真是环佩叮咚,瑶珰生辉,再看这张脸,樱唇一点,贝齿如编,明眸若星,眉似柳叶。
杜大小姐第一次在一个同类面前自惭形秽。
原来这样,才称得上美女啊。
大美女身边还跟了两个小道童,果然有仙家气派。
杜随和英招还没开口,大美女就微微一笑,轻启丹唇,对着英招微微欠身说:“英招道友多年未见了。”
英招爽然一笑:“秦道友,有三百多年没见了,一向可好。”
这个姓秦的大美女笑而不答,反问道:“不知道友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英招指着杜随说:“我是陪这位……杜小姐来的。”他很聪明地没说金夫人。
姓秦的美女看着杜随露出惊喜的神色:“原来是杜师妹,怎么来了?”
杜随怎么都觉得有些假,想想决定按兵不动,也笑道:“最近工作不忙,想念师父他老人家,所以来看看。”
美女“哦”了一声:“师叔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妹既然来了,就到山上盘衡几日再走罢。”
杜随见她绝口不提金墨的事情,心里暗暗警惕,表面上却笑着点头说:“正合我意。”
英招见她们言笑甚欢,微微笑了笑,说:“如此我先走了。”转身对杜随柔声说:“杜小姐,安全将你送到,英招告退了。”
杜随对这只英招很有好感,朝他微笑说:“大恩改日必当重酬。”
英招挥了挥手,扇动翅膀,不久消失在天际。
大美女上前挽着杜随说:“愚姐还不曾自我介绍,我姓秦,单名一个蘅字。”
杜随便大大方方叫:“秦师姐。”
秦蘅说:“上个月师叔回来一次,还曾提到师妹的事情,说算出师妹不久会来。”
杜随甚怒,嘴上却装着撒娇说:“那师父他还不等我。”
秦蘅笑道:“来日方长,杜师妹急什么?”
杜随心里暗暗一凛:什么叫来日方长,难道他们想把自己软禁在山上?
秦蘅携杜随一路走上去,指点给她看沿路风光,奇花异兽,都是杜随闻所未闻。杜随暗自点头,果然比普通景点强些,若是办个峨嵋派一日游,肯定能赚个盆满钵满。
转眼间到了一个悬崖前,已是没路了,杜随停下脚步,暗想她肯定要祭出飞剑了。
不料秦蘅将手中花篮往空中一掷,伸手往杜随肋下一托,两人便一齐站到了花篮上,那两个始终一言不发的小道童也跟着跃了上来。
那花篮地方居然还很宽敞。
四人站在花篮上缓缓升上半空,果然是有点仙家风范。
杜随心里忍不住有点羡慕,自己虽然也骑过血圣兽,刚刚还骑了英招,也算风光过了,到底不如人家随手扔个花篮来得风姿卓约啊。
升到悬崖上,秦蘅收了花篮,与杜随一起稳稳落在地上,杜随极目望去,只见面前一片亭台楼阁,隐在白云之中,实非人间所能见的景象,一时瞠目结舌,愣在那里。
秦蘅笑着拉着杜随的手走进山门,沿路有些洒扫的道童仆役,杜随问:“这些都是峨嵋弟子么?”
秦蘅愣了一下,笑着摇头道:“不是,这些是执事,不是本门弟子,本门的后辈也要专心修炼,何来时间做这些杂役?”
杜随诧异:“难道这些是凡人?”
秦蘅摇头:“凡人不可近此间,这些都是道行低微,性情温和的异类,被我们收来的,抑或是我们自己用法术变化出来的。”说着朝一个扫地的道人挥了挥袖子,道人变作一截枯木,奇书网应声倒地。
秦蘅又朝身后两个道童说:“你们也变个原型叫杜……杜师姑瞧瞧。”这些杂役对峨嵋门人一向尊称真人,但杜随不是出家人,也不算峨嵋弟子,这称呼就有些犯难。
妖怪们都是不大愿意露出原型的,于修行有损,便神色迟疑。
杜随不忍,连忙对秦蘅说:“不必麻烦了。”
秦蘅脸色微变,袖子一挥,一道光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