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 人们首次意识到自己和中国大陆的差
异。。。相当含糊的本土意识开始在香港抬
头。。。人种言论被更富弹性、意味含糊、更
富包容性的通俗本土文化意识所取代
了。”'11' (p566) 这大概便是香港意识的源起。“小
说《胭脂扣》让八十年代的读者记忆三十年代
藉此创造出香港意识的五十年历
三十年代的香港不见得美
《胭脂扣》内在对待历史的方式;
的香港;
人公们的整个生命过程来看: “宿命”无可抗
拒; 但人物又要挣扎; “依附”是确定其存在
价值的根据; 但人物又努力争取“自主”———
李碧华似乎自己也在不确定中摇摆。
李碧华既要远离现实; 汲汲经营一个不受
时间、地点限制的(主要是爱情的) 虚幻空
间; 又要反映自己强烈的社会意识。她用传奇
故事反映香港小市民在现实生活中的压抑、无
奈与不满; 又处处流露出犬儒与世故。她的一
些故事也许荒唐但对现代社会的规范并不十分
越距; 她指点故事; 品评人物; 其目的并不在
解惑; 是否因为她自己也在迷惘中?
李碧华的困惑和个人意识的不确定; 反映
在程蝶衣是“男儿郎”与“女娇娥”的辗转;
在小青是做人”与“做妖”的徘徊; 在单玉
莲是现代女性”与“明代女子”两种个人意
识的摇摆不定。。爱情是什么? 人生是什么?
前世是什么? 今生又会怎样? 更深一点思考;
故事发生的这块土地——香港; 它的前缘是什
么? 位置在哪里? 香港人的身份又是什么?
由此; 我们可以窥见; 李氏这种个人意识
的不确定; 源自内心历史认同的缺失; 需要一
种社会身份、文化身份的确认和定位。这就是
香港文学界一直在寻找的香港身份”问题。
二、香港意识和中华意识
(一) 香港意识
史。”'
12 ' (p93) 然而;
好; “也正是
高度发展的富裕社会的特有心态: 经济上的成
就有助于‘本港意识’的确立; 于是连带过去
分明不合理的事物今日回看也显得有点尚待拓
展的雅趣”'
13' (p308) 这就是为什么李氏作品有时
会带排外和拒斥大陆的味道; 多少有点经济自
恋转到文化自恋; 又恋无可恋。吕大乐认为
“‘香港意识’本身就是缺乏一个中心
—
它既
不是反叛意识; 也不是一套既有文化的延续;
当香港人在八十年代要面对九七问题而无法表
达出一种集体诉求时; 正好说明了‘香港意
识’本身的浅薄。”'14' (p30) 李碧华的“香港意
识”徘徊在迷惘、不确定中; 大约也是因为这
种缺乏文化前承的“浅薄”。
无庸置疑; 李氏的确想用作品在复杂的政
治、社会现实里寻找港人身份的独特构成。同
时; 她也意图从“小香港”的立场对“大中
国”提出自己的历史意识; 她的“执着”和
“自己的声音”其实是她认为的香港位置和这
位置所能发出的声音。
然而李氏作品也反映出香港人的另一面。
永定和楚娟的历史冷感并非偶然; 而是与香港
人默认的政治冷感同源。香港人在不知不觉中
认同了现有的生活模式与文化; 却不追究其来
源。李碧华所呈现的香港集体意识建构在媒
。 1994…2006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cnki
黄亚星: 边缘的怀旧者
—
—李碧华小说的意识结构·71
·
体、商业泡制的香港情怀上; 是港人藉以过滤
外在世界威胁; 寄托想象和欲望的精神堡垒;
既有高度的自信; 又隐含着阿Q 式的自欺、
自慰的生存本能。
但归属与属性始终是香港人心中潜藏的情
结。“我们这一辈对香港历史的认识近乎零
。。但当殖民地走向终结时; 。。我们忽然觉
到自己脑袋的空白; 急于追认自己的身份
。
。
”“身份”是一种流动而非静止的观念。
如何看待往事; 如何置身其中; 都是表述身份
的重要方式。'
16' (p163) 李氏想要为大众整理、表
述一种本土群体意识; 但再现历史与追溯身份
实在不易。港人长久以来的政治冷感; 在其历
史意识中产生了诉诸集体层面的空白; 对过去
的态度暧昧; 欲迎还拒。李碧华的努力只能形
成历史与现实的相互对照和妥协; 从中隐约浮
遗留下来的故事模式和残余意象来编码; 触动
中国人文化心理的敏感地带。在《霸王别姬》
里; 她写传统梨园、京剧的没落; 那种隐藏却
深沉的心痛; 让读者也不由为逝去的中国韵味
的文化情结、为千年历史沉积于心底的缱眷痴
恋而莫名抑郁。
同时; 李氏在作品中常透露出对“中华”
认同和自豪。“中国是世上最会建桥的国家了
。。”'4 ' (p159) “人人都有自己过活的方法。中
国老百姓生命力最强。”'3' (p120) 这种带有浓厚
“历史”意味或民族意识的语辞散布在其文化
产品里; 那些民族文化符号(京戏、梨园、天
桥等) 更是启动集体想象的媒介。李氏不时流
露出对中国文学、文化与历史不能自已的迷
恋; 时刻不忘展示她的历史文化修养; 甚至流
于卖弄;
现香港人、香港城和香港意识
。
可见; 香港意识在李碧华这里是一种含
混
隐约记
作家的“
精神的追寻和渴求;
明的表征时;
成功为自己营造一种有别于一般流行
古典”况味的风格。对传统中国文化
在理解或定位中华精致文
暧昧、兼容并蓄的群体意识。它悬置在历史与
当前、经济与文化、传统与现代之间;
取残缺的历史、携带独特的经验在东西或多极
文化间摇摆。香港在历史文化身份上的悬置和
尴尬以及由此而起的焦虑; 把香港意识推入了
往往体现为标榜中华文化的崇高
优秀及巩固这个源远流长的文化价值体系。李
碧华自觉或不自觉间; 在对文化身份的自我肯
定中; 体现出香港知识分子对“文化中国”主
体的想象与渴望。
历史和文化际遇的危机里。面对意识危机; 李国族意识的质疑与确认也是李碧华中华意
碧华不由自主地向着国族的大意识去寻找来自识的一大体现。流行文化和它反映的普遍香港
文化和民族认同的深厚依靠感和归属感。市民心态一样; 在面对国家民族大论述时; 态
(二) 中华意识度有些矛盾暧昧; 但基本定义是确定
—
中国
李碧华深深的迷恋于传统中国的文化; 喜人。《川岛芳子》中女主人公被欺也自欺地背
欢也擅长引用和改写传统文本; 方法多式多着民族家国之名; 沉浮在政治、权术与阴谋
样; 内容丰富。她常不自觉地用国族论述作为中; 不知如何自处地“撕裂于多重国家意识”。
回溯历史的着眼点来建构历史; 在盈溢着历史李碧华也许对大陆政治有不同想法; 但在家国
文化意蕴的文辞中; 透显出生命的自伤和国族大是大非上; 她要写的仍是主流意识形态的浓
的忧患感。“怀旧”似乎是李碧华难以纾解的烈爱国情绪。在身份地位特殊的川岛芳子身
情结。她引入时间空间上距离遥远的事物; 把上; 潜藏着的深沉爱国热情因对象主体(国
过去生活的样貌; 呈现于物品、风俗、景象、家) 的缺席和对客体(芳子) 的拒斥和不认
人物及其动作、语言等各种形式的细节里; 充同; 以及客体本身的不见容于历史潮流和社
满依恋地反复呢喃咀嚼。无论是《霸王别姬》、会; 而无法找到合理的依据。然而也正因其名
《生死桥》还是《胭脂扣》; 从物品到生活方不正言不顺; 才更显得炽烈而可悲。七岁被逼
式; 有关旧日风俗的描述之多; 早已超出营造穿上和服东渡日本时; “
‘
我是中国人!’爱新
气氛增强可信性所应有的份量。李碧华带着怅觉罗·显哭喊着; 企图扯开披在身上的白色枷
然若失的、缅怀的、赏玩的心绪; 于自己喜欢锁: ‘我不是日本人!’”'
5 ' (p150) 在行刑前她说
之余; 更着意运用了中国传统文化、生活方式“我死了; 中国会越来越好! 我一直希望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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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文文学 2004121 (总第61 期)
好; 可惜看不见!”'
5' (p307) 这已是最露骨的爱国
表白。其实小说的爱国热情早在童年十四格格
的喊声中已经定下基调; 爱新觉罗·显潜意识
里爱的是“中华”; 广袤的华夏土地; 民族血
缘文化的根基。涉及到个人命运与国家民族的
关系的反思主题; 追问个人、群体的文化身份
问题; 正是李碧华不同于一般通俗作家的地
方。由此我们也不难看出; 她奇情诡谲的文字
背后; 那深埋的对文化中国的认同与向往。
三、意识融合
李碧华的许多故事都是发生在传统、古代
的中国或大陆的政治环境之中; 而香港又往往
在故事的边缘徘徊。边缘性既是李碧华故事的
特点; 是她本身的特点; 也是香港的特点; 这
些相互融合互为依辅; 也显出香港意识、中国
义、心理意义上的“中国”为骄傲; 以五千年
的历史和文明为文化心态。通过深切的怀旧;
她时时表现出对有五千年文明史的中心大陆的
好奇、向往、依恋和内心割不断的情结。由此
不难看出; 李碧华其实渴望历史; 渴望与更悠
久、更深广的历史和地域相联系; 渴望有中国
人文化认同上常常自豪的厚重感和依托感。与
大陆血脉相连的港人应该都是如此吧。
从历史上看; 香港文学是中华文明的延
伸; 在香港文学中; 中华民族传统文化意识一
向占据着相当大的优势。李碧华的作品中有对
祖国文化的追寻、认同和回归等的寻根意识;
在各种政治偏见与宗派意识之外; 对中华民族
的传统文化趋于认同。与此相对应; 香港市民